凌修应了一声。
于艳是捧着一大盘水果来的。
现在水果价格高昂,哪怕是罐装水果的价格都让人头皮发麻。她手中水果就是罐头里来的,堆得很高,橘子瓣连着甜味的汁水,黄桃块和芒果软绵绵的。
她周身的元素依然有点混乱。
江崎不动声色。
“这是营地能找到的所有水果罐头了。”她说,“我是来表达感谢的。”
凌修说:“不用,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于艳笑了笑,又说:“我不打扰你们两个了。另外,罗小姐让我说一句,过个二十分钟就能吃饭了。”
她走了。
凌修先用炼金石检查了一下水果。
——按照队里的规矩,出任务在外、有相应炼金石的情况下,他们必须每次都检查食物的安全性,不论是现做的,还是罐装的,以免不新鲜乃至于裹挟着病毒。
和往常一样,炼金术在空中闪烁、消失,没有异常。
凌修顺口说:“你吃点吧。”
江崎点头。
他吃东西吃得慢且从容,喜欢细嚼慢咽,和凌修形成了鲜明对比。
凌修在看终端上的最新报告,忘了这事了,再抬头,整堆水果没少多少,里头的黄桃倒是明显不见了一些。
……原来是喜欢吃黄桃。凌修漫不经心地想。
终端响了,声音划破寂静。
凌修接起来,对方唠唠叨叨就是一长串的轰炸。
他听了不到一分钟,皱眉不耐道:“是是是,我知道,一切都要按规章制度办嘛。但那时候你想过个半秒钟就有人死,有武器我不就抄上了么,还管那么多干什么,就算那是个皮鞋我也得要啊。”
“对我知道。”
“行行行,你快给我记过,快点。”
“喂你说什么?喂喂信号不好,哦有人叫我做事了,先挂了啊!”
凌修把终端一放,深吸了一口气。
江崎咽下一口牛奶,舔了舔嘴角:“是上头的人?”
“对,”凌修揉揉眉骨,“和给你许可证的就是一帮人。你要是真的有什么关系,就让他们别来烦人,尽添麻烦。”
江崎又喝了一口牛奶。
凌修转瞬把不快丢到脑后:“不过看那帮老家伙不爽我,又没法开掉我的感觉真是爽。”
江崎笑了笑。
“哟,我现在才相信你真的高兴了。”凌修挑眉,“千金难换美人笑啊,朕倍感欣慰。”
不过十几分钟,外头传来罗晓晓的声音:“开饭了开饭了!”
不论在哪里,这种声音都充满了诱惑力,让人不由想起人挤人的食堂,冰凉的金属托盘,和食堂大妈娴熟的颠勺技巧。
众人围坐。
来的是净化队和少部分营地的人。这里的桌子不够宽,坐在哪里的都有。越野车的车门敞开,顾飞舟朝外坐着,陆艺则直接坐上了车前盖。
江崎还是坐在桌子的最角落,右边是凌修。
周围人慢慢聊开了,他依然是沉默。
隐约间听到陆艺在和凌修说着什么:“嗯对……我昨天问孩子的时候,他说是有蝴蝶,但是于艳坚持说没有,今天我想办法试探了,也没结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我会留意的。”凌修也低声回答,“这整个营地给我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等到快吃完饭了,于艳又来了。
她是和赵成双一起来的——赵成双是这里管事的,今天刚和凌修谈过营地里的事。
“各位,吃的怎么样呀?”她问道。
众人纷纷说好。
赵成双又接话道:“有什么需要,你们就和我们讲,我们肯定尽力!这一定要休息好了,才方便战斗嘛。”
谈话间,身边的江崎不动了。
凌修侧头一看,江崎正目不转睛盯着于艳看。
直到于艳和赵成双走了,他还盯着她的背影。
凌修又夹了一筷子菜:“你看什么呢?”
“嗯?”江崎略微回过神,“我总觉得有点奇怪。你有没有注意过她的后脖子那块?”
“没有。”
江崎若有所思:“那你应该看看的。我总觉得刚才好像看见了什么,但被她的头发遮住了。”
凌修说:“说不定是胎记和疤痕,不然还能有什么?你别老盯着别人了。”
“她周围的元素一直有些混乱,我从没见过这种情况。”
凌修略一思忖:“这样吧,咱俩毕竟都不大方便,我让罗晓晓单独去看她,问候一下,看看她有没哪里不舒服。”
半小时后,罗晓晓进了于艳的帐篷。
凌修终端上收到了消息:【我没发现异常啊,她也没讲什么】
凌修回复:【她后脖子上有东西吗】
隔了一会,罗晓晓说:【我看了,没有】
凌修就和江崎说:“你看,什么事清都没有。她当时在基地里简单检查了一次,也没发现什么。”
江崎却是蹙眉:“不,元素不会骗人。她绝对有问题。”他起身。
“哎哎哎,”凌修说,“你这去哪呢?”
“我要亲自去看。”江崎出去了。
于艳的帐篷在营地的角落,平时不会有人走过去。帐篷的后头有通风的纱网结构,不会拦起来,隐约能看见里头。
江崎刚准备过去,就被拉住了。
凌修跟上来了,说:“唉不是,你偷偷摸摸往别人帐篷后头蹲,要是被发现了,净化队清廉检点的作风往哪里放?”
江崎讲:“她的态度我一直很怀疑。我听陆艺讲了,小杰明明说看见过蝴蝶。”
“说不定她就是没看见呢。你要想看,咱们就正大光明往帐篷里去,净化队又不是没有这权力。有许可,你把谁扒光扔我面前,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陆艺已经进行过很多次问话了,至于她是否有隐瞒,罗晓晓也在注意观察。我们见过很多人,因为恐慌而表现不正常,也很常见。”
“还是要去求证一下。在无人的情况下,所有人都会露出最真实的那面。”
“为什么要无人,难不成她还能变成丧尸,嗷呜一下把衣服撕了?”
江崎略一思考:“也不是没可能。”
“可能个锤子。”凌修往他脑袋上敲了一下,“跟我回去。”
江崎揉了揉脑袋,微微抿唇:“那要不这样,我去看,你监督我看。”
“绝对不可以。”凌修板起脸,“这是命令。”
江崎看了看时间:“我已经下班了。”
凌修:“……”
江崎说:“不应该放过任何一丝可能性。”
凌修又沉默了几秒:“我给你五分钟,五分钟之后必须离开。如非必要,非礼勿视啊,记得一切都以小心求证为原则。”他深深叹了口气,“我真是失心疯了……”
两人鬼鬼祟祟往帐篷后头去了。
这里原来是个广场,连带着广场上的树和花草,也被防御墙圈进了这个营地。这里被污染后,花草树木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枯萎,蔫蔫的。再过个几天,它们就全都死了。
到了帐篷后头,黄色的光从纱网透出来,朦胧地照亮了周围一圈,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江崎垫脚。
江崎垫脚。
江崎垫……
凌修扬眉一笑,低声说:“怎么,太矮了看不到啊?”
“179已经超过男性的平均身高。”
凌修居高临下打量了一下他,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
江崎:“……”
凌修说:“那你也看不到,我们就回去吧。”
“不行。”江崎说,“你看得到。”
凌修:“?”
凌修说:“你的意思,不会是让我看吧?”
“对。我可以监督你看。”
“明明是该你挂牌下海,我在岸上滴水不沾,怎么就变成我要当那个流氓了?”
江崎抬眼看他:“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
两人对视三秒。
最后凌修深深吸了一口气,以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往帐篷里看。
江崎小声问:“怎么样?”
“没看见小杰,于艳在写东西。”
隔了一会,江崎又问:“怎么样?”
“她还在写东西。赶快走吧,要被人发现了,我难不成还能说我在凿壁偷光?”
“再等等,这里挺偏的,不会有其他人来。”
凌修说:“你确定?”
“确……”
赵成双的声音传来:“唉这是谁在那里啊?”
凌修用口型说:【……绝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
后头就是棵半枯的老树,树叶没剩几片了,在风中颤颤巍巍。他把江崎一搂,往树上一摁,反身背对着赵成双的方向,低头。
两人额头相抵,一下子力道没控制好,撞得狠了,砰地一声。
除了这一点外,一切完美:灯光昏暗,从远处看就是标准的小树林剧情。
靠近的脚步声猛地停住了。
接下来的几秒钟很漫长。
他们连呼吸声都听得明显。帐篷里的光照过来,一半被凌修挡住,一半落在了江崎的右眼,照得那绿色瑰丽。
沉默中,他们稍稍分开了一点。
江崎无声说:【疼】
凌修也无声回答:【忍着】
【你力气太大了】
凌修笑:【小身板】
脚步声停顿四五秒。
然后慢慢远去了。
江崎额头红了一块,低声说:“赶快继续看。”
凌修就又凑过去了。
他神色微动。
江崎立马警醒:“怎么了?”
“她、她好像要换睡衣了。”凌修刚想转头,手臂就被江崎微凉的手给抓住了。
江崎一字一顿说:“这是一个好机会,快看她的脖子后头。”
凌修骂道:“江崎,你是个变态吧。”
“我监督你,你别看其他东西。”
“你看都看不见你能监督个大头菜。”
江崎说:“我心里有杆公正的秤,你只管看就行了。”
“我刚才就应该直接把你搬走。”凌修硬着头皮,飞速瞥了一眼。
“看见了吗?”
“没看见,太快了。”
“再看一眼。”
凌修说:“江崎,我发现你是真的变态。”他又飞速看了一眼。
于艳背对着他们,刚好挽了挽头发。
后脖子上什么都没有。
光洁到不能再光洁了。
凌修拽着江崎快步走了。
离得远了,他边走边说:“我给你说,等事情结束了你肯定得写检查报告、好好给别人赔礼。”
江崎乖巧地跟在他身后。
“你还得给我补偿,看看我今天都干什么,偷窥女人、树咚男人,世风日下晚节不保啊。”
江崎乖巧地跟在他身后。
凌修回头看他:“这种时候倒是老实了?”
江崎冲他弯眼一笑:“你要吃糖吗?”
“不要。你这种贿赂是不会有用的。”
……
回去帐篷,江崎继续写着炼金反应式。
过了两小时,营地另边一片喧哗。
他起身过去了。
还没到那黑色的小帐篷,就听见女人尖利的声音——只是无意义的嘶吼和狂笑,像是野兽。
周围围了五六个人,还有更多人在赶来。
于艳拿着一把短刀,在帐篷角落又哭又笑,不断挥舞着刀子。她的黑发被汗水打湿,黏在青筋暴起的脖子上。
和两小时前判若两人。
江崎微微皱眉。
凌修也来了:“怎么回事?她刚才还好好的。”
陆艺拉着小杰站在边缘,见到凌修过来,急匆匆说:“小杰说,于艳一直盯着他们一家的合照,然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凌修说:“她身上有枪或者炼金石么?”
“理论上没有,不能保证。”
凌修点头,深吸一口气,穿过了人群。
于艳的目光一下子锁定在他身上了,瞳孔放小,尖叫道:“你别过来!对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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