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娇娘自从记事起就在安义,前世在十四岁之前,距离北地千里之遥的京城更像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虽然祁明珠出身京城,却很少在孩子面前提起,更没有与京城有过什么来往,府里下人知晓叶家来历的更是寥寥无几,也不会贸然在叶娇娘面前说什么。
是以在这个时候收到京城的来信,还是特意给她一个小孩子的,叶娇娘颇感惊奇。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前世她根本没收到过京城的信,在京城也没什么熟识的小伙伴,除了算是半个京城人的楚西河之外,跟京城其他人也没有接触过。
叶娇娘倒的确想过联系京城的一些旧人,但前世的旧人到底是前世,这辈子互不相识,怕是贸然无法取信,反而弄巧成拙。
她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可没想到在合适的机会到来之前,竟会收到这样一封信。
信封上的字迹有些眼熟,叶娇娘看了许久,竟有些不敢认,迟疑的看向信差:“你确定这封信来自国公府?”
“是,叶姑娘,二公子还托我带了些东西给您。”信差撤下身后的包袱,恭恭敬敬的放在桌子上,跟来的楚西河看到这一幕,放慢脚步,下意识的看向信差。
安义地处偏僻,离京城足有千里,加上一路上需要翻越的穷山恶水,一般人根本不敢独行,大多是跟随商队一起。
可眼前的信差衣着干净利落,身材魁梧,举止有礼,根本不像是寻常的仆役,倒像是世家里习过武的护卫。
娇娘什么时候跟京城的人有来往了?
“二公子……”叶娇娘顿了顿,唇畔扬起一抹笑意,挑眉撕开了信封。
纸上的字迹被刻意的板正过,却依旧能够看出原本的潦草与匆忙,叶娇娘心中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古怪感,迫不及待的继续看下去。
信里提到了她小时候的事,但大多还是问候与关怀,看得出写这封信的时候,沈昼也在很费力的斟酌尺度——不能太过熟稔也不能太过陌生,毕竟他们现在还未曾谋面过。
最后还提到了北地的海棠,说是要移回京城几棵,等有空的时候一定来拜访。
叶娇娘几乎一瞬间便确定了沈昼的身份。
知道她喜欢北地海棠的人寥寥无几,甚至于连楚西河和叶家人都只知道她喜欢海棠花,而不是具体到北地的海棠。
北地的海棠是她经过大逃亡后,才生出的一丝念想,仿佛只要看到北地的海棠盛开,就能再次回到安义,回到小时候一样。
很有可能,跟她写信的沈昼也是重生而来,拥有上辈子的记忆。
沈昼是魏国公的嫡次子,更是扶持祁睿登基的一大助力。他的兄长魏国公世子沈炤,曾受过太子殿下恩惠,后来手握兵权,取代了魏国公的位置,转而开始调查起当年的真相。
可以说祁睿能够登上皇位,魏国公世子沈炤与沈昼贡献了很大的力量。
能够在这个时候收到沈昼的信,对叶娇娘来说是一件极大的好事,毕竟只单独一个楚家和叶家,想要阻止一场屠杀实在太过困难。
楚西河自然没有错过叶娇娘脸上的笑容,那种发自内心的高兴与快乐根本无法掩饰,在此之前,她的笑容大多是关于他,而不是一个毫无联系的陌生人。
“麻烦你了,”叶娇娘看了好几遍手中的信才放下,扫了一眼桌子上的包袱,说道,“一路劳顿,我还有信要托你带去国公府,不妨先在府上歇上两日。”
“叶姑娘客气了,这是沈某的分内之事。”
叶娇娘吩咐下人安排了信差的住所,才随手打开了桌子上的包袱,拆开一层又一层的绢帛才露出里面原本的样子。
包袱里都是些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之前楚西河从京城回来,已经给她带了一份,除了一些小玩意儿,还有一支极为眼熟的玉簪。
前世叶娇娘也曾收到过这支玉簪,是用罕见的黄玉所制,论价值比楚西河送她的白玉簪只高不低,那时候白玉簪在逃亡途中碎了一次,沈昼知道后便把黄玉簪送给了她。
叶娇娘轻轻捏起黄玉簪,感受着上面熟悉的纹路,眼底划过一抹释然。
原来世上有这种奇遇的人,并不止她一个,而她也不再需要孤身作战,独自去面对京城的阴谋算计。
“娇娘,你与魏国公府有旧?”楚西河没忍住走上前来,打量着她手里的黄玉簪,心底悄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叶娇娘刚才的神色间流露出的分明是怀念,既无比欢喜又很是怀念,写信的人到底是谁?
魏国公世子比他年长许多,跟叶娇娘更不可能接触,而魏国公嫡次子年纪与他相仿,幼时倒是跟叶娇娘有过接触,可沈昼那个混不吝,怎么可能会突然写信过来?
前阵子他在京城时,沈昼还特意问过他叶娇娘到底是谁,也就是说他根本就不记得小时候跟娇娘见过面,又何来写信一说。
“有些印象,幼时见过几面,”叶娇娘吩咐杜鹃把东西收起来,眨眨眼看向楚西河,“你不记得啦?我们小时候好像还一起玩过。”
楚西河心底莫名开始发堵,他怎么不记得前世沈昼发神经往北地写信,还送了这么多东西来,分明是想讨叶娇娘欢心!
还说他们小时候在一起玩……都是八百年前的事情了,有什么好拉出来掰扯的,这么多年也不见他问过一句。
“你小时候经常被他欺负哭,”楚西河面无表情的看向她,“哭了就找我告状,不记得了?”
……叶娇娘还真不记得了。
她甚至连小时候跟沈昼见过都不怎么记得,刚才说出来也只是找个合适的借口,没想到楚西河反倒记得清楚。
“不记得被他欺负哭还能记得他是沈昼?”楚西河根本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有多酸,说出来的时候连叶娇娘都忍不住愣了一下,视线飘忽着回答:“其实也不怎么记得,是娘跟我提起过几次才有印象。”
楚西河抿了抿唇,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手里的信封,若不是碍于君子行径不可违,他定要偷过来瞧瞧。
沈昼能跟她有什么话说?难不成纳锦的事就是他告诉叶娇娘的?好像也不太可能。
楚西河开始胡思乱想,越想越觉得古怪,叶娇娘被他看得不自在,轻咳了一声,把手里的信往身后藏了藏:“好啦,没什么大事,你去盯着叶诚他们训练吧,可别让叶诚悄悄躲懒。”
楚西河垂眸应下,虽有些不情愿,但依旧转身离去。
沉溺于喜悦的叶娇娘对这一切都没有察觉,很快便写了回信,还托信差带回去了两支待放的北地海棠。
她没有直接戳破,也没有承认,虽然前世沈昼是什么性情她一清二楚,但这辈子没见到沈昼之前,她没办法把事关大祁命脉的事情跟他坦诚。
如果沈昼愿意继续助力祁睿登上皇位,那这条路以后会好走很多。
叶娇娘处理完这件事后,才发现已经好几日没见过楚西河了,想起那天他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便想着去瞧瞧他。
此时天色微微暗了下来,微凉的晚风和暮色相称,添了几分朦胧。小院里的人已经空了,叶娇娘偷偷溜出了叶府,还没到楚宅便隐约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叶娇娘想走近去瞧瞧,却发现不远处的人影已经消失了。
“我来找你们二少爷。”叶娇娘进了楚宅,直奔楚西河的院子却扑了空,只能找到了管家。
管家有些为难道:“二少爷有事出去了,天色已晚姑娘还是先回去吧,等少爷回来就让他去找您。”
即便是两人订有娃娃亲,叶娇娘也不好在这里多待,只能先回了叶府。
楚西河到底去做什么了?
叶娇娘心里有事,一晚睡得都不是很安稳,第二天用早饭的时候,脑袋昏昏沉沉的,又乏又倦。
杜鹃道:“姑娘昨晚可是没睡好?昨晚的确有些闹腾,不过府外的歹人已经被老爷带人拿了,一大早就关进了大牢里,姑娘待会儿也能踏踏实实的睡个好觉。”
“哦……”叶娇娘下意识的应了一声,接着便愣住了,“昨晚发生什么事了?”
“姑娘不知道?”杜鹃惊讶,犹豫了一瞬还是坦白了,“昨晚大街上有打斗的声音,也不知是毛贼还是强盗,不过今儿一早,那几个坏人就捆在了县衙外头,半死不活的,倒省了老爷的功夫,也不知是谁做的好事。”
叶娇娘瞬间清醒了大半,手里捏着的汤匙愣在半空。
“已经抓住了?”
“可不是,穿得都是夜行衣,还蒙着脸,得亏被人拦住了,不然呐……”杜鹃蓦然停下,试探道,“姑娘可是吓到了?”
“没事。”
叶娇娘收回心神,慢吞吞的放下汤匙。
不知怎么,她突然想起了楚西河这段时间的异常,还有昨天傍晚在楚宅门口莫名消失的人影。
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或许跟楚西河有关。
“不吃了,我去找楚西河。”
“姑娘!”杜鹃匆匆拦住正欲出门的叶娇娘,无奈道,“天还早呢,楚二少爷不一定……”
叶娇娘满不在乎:“没事,早晚都是一家人。”
杜鹃:“……?!”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