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猛然惊醒,睁开了眼睛,满脸通红,气息不稳。
秦攸宁近乎是僵硬地坐起来了,下身粘糊的感觉一遍遍提醒她昨晚的荒唐。
她抬起一只手捂眼,脑海中却不断想起那个人哽咽哀求的声音。
她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怎么会这样……
秦攸宁真的有些无措了。
怎么会梦到这些……
“小姐醒了?”外面有人注意到了里面的动静,轻声问道。
“不许进来!”秦攸宁下意识地提高了嗓音,一向平静的声音此时有些尖锐起来。
她一手扶额,等了许久,眼中的深色慢慢变冷。
掀开被子,下床走到了书桌边。
秦攸宁垂眸看去,桌上是她已经写好的信封。
【……阿妘能否告诉我一些关于青州的事情呢?或许我可以给你做个参谋。】
【这是自然。你是我心悦之人,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你想要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她手一颤,打开了信封,一点点看了自己写出的东西,半晌后提起了旁边放着的毛笔,在信的末尾又添了一句。
写完后,她闭眸,坐在了椅子上,脸上是难得的颓废。
身下的异样感逐渐冰冷,无时无刻地提醒她昨晚的荒唐。
快结束了。
自她重生来已有十多年了,她抢在辛若采的前面将年少、身处窘境的祁妘初带回了秦家,让她借秦家之势能更快地一步登天,不就是为了让她摔得更惨一点儿吗?
【你算个什么?还当自己是世家贵女吗?】那人冷嘲的声音犹在耳畔。
【清高矜持,跟个木头一样,如此无趣,孤怎么会喜欢你?】
【孤心爱之人只有阿采,在孤眼中她胜你千倍万倍!哼,若不是为借你秦家之力,孤也不必费尽心思来讨好你!】
最后一次见面,她穿着玄色金纹的衣袍,嘴角挑着笑走到她的面前,柔声与她道:
“皇后,上路吧。”
于是眼中的泪水再也无法遮掩,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她抬手,抓住了那一片衣角,声音微微哽咽:“……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哪怕一点……
你有没有爱过我……
“没有。”那人漫不经心地拍开了她的手,另一只手一挥,她眼前便渐渐褪去了颜色。
最后一眼,看见的,是祁妘初冷漠薄情的脸庞和毫无波澜的双眼。
秦攸宁挪开了手,露出了平静的眸子,她大开了窗户,招来一只白鸽,将信卷成纸条塞到鸽子脚边绑着的竹筒里去了。
她站在床边,目送着鸽子飞去,回眸时暼了眼床边挂着的精致的兔子灯,是昨晚回来的时候祁妘初送她的。
秦攸宁慢慢走过去,抬手轻抚兔子的耳朵,眼中晦暗不明。
良久,她轻笑了一声。
祁妘初……
阿妘……
我舍不得杀你了……
那么,这一遭后,你便留在我身边吧……
永远在我身边,哪儿都不去。
这是对你的惩罚。
秦攸宁盯着自己白皙的指尖看了会儿,垂头,伸出了舌头轻轻舔了下。
她马上就能收获一朵漂亮的、专属于她的桃花了。
她会把她好好地藏起来,用锁链锁着,让她眼睛里只看得见她,让她的余生都只能在她的身边度过。
犯了错的小桃花应该受到惩罚。
不是吗?
“打水,沐浴。”她轻声对门口说道。
“是。”有人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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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妘初此次来秦家,倒也不曾逗留,她仅带着她的几位亲信过来,一则呢是要看看秦攸宁,二呢这是观察一下汴京的情况。
汴京靠近青州,这儿除了秦家,还有几门世家贵族,她这次来也是来探探风口,看看这几个老家伙会不会成为她的阻碍。
很显然,情况让她比较满意。
“此次一别,不知何时相见,便祝小将军旗开得胜罢。”秦老爷子拄着拐杖在门口送她。
祁妘初笑容柔和了些,作揖道谢:“借秦老吉言。”
接下来不过是些场面话,她与秦家众人一一道别,等到了秦攸远时,这个世家子拍了拍她的肩,小声与她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到了青州不许忘记我阿妹,若你负了我阿妹,我可不会因为你是女人就放过你!”
呵。
祁妘初眯了眯眼,笑着暼了他一眼,拍开了他的手:“这是自然。”
不过,当她抬眸,看见了刚刚走出来,站在台阶上看着她的秦攸宁时,脸上的笑容一瞬间温柔下来。
秦攸远:……
这差别对待的。
他摸了摸鼻子,到也不自讨没趣了,给祁妘初让路了,得到了小将军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
啧。
祁妘初上前两步到了秦攸宁眼前,看着今日穿着浅蓝色长裙、素雅端庄的女子,弯着眼睛笑了。
“你等我,等我取下了青州,来给你做聘礼!”她猛地凑上前去,在秦攸宁耳边这般笑道。
随后,不管旁边丫鬟睁大了的眼睛,大笑着跃上了马。
“告辞!”
身着红袍黑甲的女将于马上扬眉,眉眼间端是意气风发,灿似骄阳,随后她扬鞭,带着一队精兵纵马出城,奔向了青州。
秦攸宁站在原地,抬眸看见她在阳光下的身影,耀眼得不似凡人。
她像信徒一样抬眼看着自己的神明,眼底染上的却是贪婪与疯狂。
青州……
聘礼?
胸口处的那颗心脏又开始疯狂地跳动,这个人的一句话都好似有让她疯狂的力量。
可惜了……
【这次青州之行注定徒劳喽~】祁妘初骑在马上,心中幽幽地叹息。
唉,眼见她十多年功夫都要化为泡影了,怎么这么不爽呢?
啧。
【你知道还去?】
系统对这个人都快无语了,这人的思维真的是它怎么看都看不透。
【蠢货。】祁妘初在心底嗤笑了声,懒得跟一个新生的机器解释。
让她猜猜秦攸宁到底是和谁联合了呢?
北方已全在她的掌控之下,西部蜀中太远她联系上了也无用,何况蜀中实力低下、离青州遥远,对她毫无威胁。
那便是南方了。
江南首领姜黎瀚。
永初十三年间,北方首领祁妘初领十万大军攻打青州,围攻数月不得成功,后中南方姜黎瀚离间计与手下亲兵校尉祁青云离心,被南方兵马围困。
永初十四年,大荒,祁妘初领手下顽抗数月,最终兵败被捕。
其实当时的十万兵马还剩五万左右,可是四面都被围困,祁妘初发出的救援信也被截下,年遭大荒,粮食短缺,兵弱马瘦,青州城趁机反攻,又有大批的江南兵马发了狠似的不顾自己的伤亡与她死磕。
实在是命到绝境了。
帐内烛火摇曳,那个被传与她离心的祁青云跪在她身边,眼眶通红。
“真的要这样做吗?将军,我们谋划了十几年啊!”
他自小便跟着祁妘初,无父无母,无家可归,跟着她姓,视她为姐,在她身后征战这么多年了,此时说要投降,着实不甘。
“军里粮草还有多少呢?”祁妘初轻叹了口气,走到门口,掀开了帷幕一角,看清了外面围着烛火坐着的士兵,他们眼中没有光了,士气低迷,又饥肠辘辘,再谈上战场杀敌,简直笑话。
她发出了几分信,都石沉大海,要么便是北方生变,要么便是被截下了。
“……还有……一月粮草。”祁青云自然也看到了外面的景象,闭了闭眸,无力地道出了这几个字。
祁妘初负手站着,轻叹道:“是我害了你们。”
“不!怎么会是将军的错!分明是……”祁青云下意识反驳,话到嘴边又沉默了。
“不愿投降?”祁妘初转头看他,轻声问。
“不愿!”他答得很果断。
祁妘初便笑了,大笑起来。
“好!不愧是我教出来的!”
“我也不愿投降。”
“那便与他们决一死战吧!”她看着身后那张尚且年轻的脸,眸中熠熠生光。
“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她突然说道。
祁青云一愣,随后毫无犹豫地单膝下跪:“将军说,属下万死不辞。”
她轻笑着过去拍了拍祁青云的肩膀,示意他起来。
“我要你保全了性命,在最后一刻,哪怕我死了你都不能死,知道吗?”
“这……不……”
“青云,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我最相信的便是你,我要你保命活着,也是日后我的一条退路。”祁妘初打断了他的话。
祁青云抬头看她,眉间微蹙,眼中有所迟疑。
“……将军可有把握。”他低声问道。
“有。”
“便不知道那时你是否还愿意跟着我,去过平常百姓的生活。”祁妘初挑眉。
祁青云看着她唇边的笑意,便是神色柔和下来,垂眸笑道:“自然愿意。”
他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眼中温柔到极致的色彩。
如何不愿呢?
他愿意的。
无论是征战沙场,还是过寻常的布衣生活,只要跟着这人,他都是愿意的。
【宿主,上辈子有祁青云这个人吗?】
【没有。】
【那他……】
【可是有辛若采。】
【啊?!他是辛若采?辛若采不是女的吗?!】
祁妘初挑眉,她也是最近才发现的。
她的辛贵妃身上有秘密呀。
三日后,决战。
终究是众不敌寡,祁妘初眉头下压,看着对面敌军中熟悉的身影,眼中神色冰冷。
她长剑一挑,将祁青云身边的敌人击退,把人甩上了马,随后一扬马鞭。
“走!”
“将军!”
“滚!”她手中剑一扬,砍死了周围几个敌兵的脖颈,鲜血喷涌在她脸上,恍若罗刹。
一个人的威慑有多强?
强到她浑身鲜血地半跪在地上,周围兵将也无人敢靠近她半步。
“乱世枭雄,名不虚传。”姜黎瀚在军队后方看到这一幕,不无感慨道。
“此次,多谢女君了。 ”他转头,看着身旁清风明月般的女人,眼中满是打量。
“生擒祁妘初。”这是他的命令,也是他的承诺。
秦攸宁看着对面那个满身伤痕的女子,看她垂下的眸子,冰冷的神情……
手中猛然攥紧。
她抿紧了唇角,心中蔓延的却不是她曾预想过的欣喜。
是后悔。
无边的后悔,和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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