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的话让汐惊呆了。
不仅恶人先告状,还装得被他打得惨兮兮的模样。
他活了几百年,第一次这么憋屈!
灶台上的水妖像烧开的水噗噗地翻滚,涌动着强烈的愤怒。
汐气势汹汹地变换形状,从半个身子化成一把锋利的剑,柔软透明的水此刻成为无比尖锐的武器,不难想象若是被刺中会有怎样的惨烈。
小鱼也不甘示弱,咕噜噜地从喉咙发出威胁的声响,整个鱼鳍蹦成一条直线,锋利程度不亚于那把水剑。
就在两人快要冲上去攻击对方时,宴清眼疾手快一把将小鱼抱在怀里,避免了两人之间的一场恶斗。
“汐看在食物的份上,原谅小鱼吧。”
小鱼的身体自宴清抱住后,从紧绷的状态变得放松。
宴清怜惜地摸了摸小鱼的身体,他说疼,刚才的打斗肯定是受伤了,可是为什么看不见伤口?难道是内伤?
要是内伤就更加严重了,她忍不住心疼起来。
“乖一点,汐以前帮过我,只是吃红烧肉而已。”宴清对小鱼解释道,又疑惑地问,“哪里疼?”
此刻的小鱼反常的沉默。
“疼个鬼!”汐龇牙咧嘴,“他躲得太快,我都没打中他!”
小鱼睁大眼睛:“你胡说!打中了!”
汐气急,转向宴清:“你看他活蹦乱跳的,像受伤的样子吗?”
宴清仔细翻看,小鱼躺在她的手心顺其自然地翻开肚皮仰着。
当她戳了戳肚子,他还发出难忍的痛哼声。
一旁的汐气得跳脚,咋咋呼呼地说:“他是骗子!故意装的!”
看上去是真的受伤了,宴清不搭理汐,当然是选择相信小鱼:“受伤了该怎么办?”
小鱼炫耀般瞥了汐一眼,柔弱地说:“休养几日便好了。”
“可恶!”汐忍不住想再次动手。
宴清连忙把小鱼护在怀里:“你也退一步,大家好好说话。”
见此汐想打他也打不到,憋着一口气说:“是他先动手的!”
小鱼面朝宴清,可怜得“嘤”了一声。
宴清马上心软,又安抚汐:“我明白,下次你再来这里,我给你更多好吃的怎么样?”
听到好吃的,汐的耳朵微微一动,立刻被收买,扬起头哼一声,勉强满意地说:“这还差不多。”
“我还要吃村口刘大爷家的烧饼。”他笑嘻嘻地说了句。
“行,都可以。”宴清尽心尽力解决小鱼引发的事端。
小鱼却不乐意了,见事情的发展和他预想中的不一样,甚至还创造了机会让这妖接近宴清,整条鱼都变得焉巴巴的,眼里像下起绵长的细雨,又潮湿又忧郁。
愁闷的心情延续了两天仍然没有消散,甚至每次汐来蹭饭时,他更难过了几分。
好像失宠一样。
宴清暗地里笑了他好几回,但明面上每次都会向他表达自己对他的重视和喜爱之情。
譬如某一日她在前院炸响铃和丸子,汐过来蹭饭。
“我想要全部。”汐很贪心地对宴清说。
小鱼在宴清身后瞪了他一眼。
汐得意地变成鬼脸,斜着眼珠看向他,浓浓的嘲讽不言而喻。
小鱼快气炸了,这妖阴魂不散,整天跑到宴清身边,根本就是故意来气他的。
从来没有过的阴暗想法在脑海中一晃而过,他的眼眸瞬间变得如墨般的黑暗。
小鱼变作人鱼时是深蓝色的眼眸,一旦生气或者情绪波动就会变成墨色。
宴清没发现两人的暗自争斗,带着商量的语气说:“你看小鱼也没吃,一半怎么样。”
汐大方地挥手,施舍般的说:“那就给他一半。”
小鱼的全身像是在反射冷浸浸的雪光,令这冰天雪地的天气更冷了二分。
而面朝宴清时,他落寞地垂下了眉眼,深沉且幽怨地望了她一眼,接着又低垂眼睑。
结果宴清忙着对付油锅里的丸子,压根没往小鱼这边看一眼。
被完全忽视的小鱼:……
汐从小溪流中流淌过来,半拖着一滩水,溪流仿佛蕴含着生命力。
宴清脚下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从中间伸出一个头,接着是半个身子。
他咧开嘴,大得有点吓人,等待有人喂食物。
宴清和小鱼同时出声:“自己吃!”
汐撇了下嘴,把摆在油锅边上其中一只碗一口吞下。
丸子、炸响铃以及整个碗进入透明的水流中神奇地消失了,看得宴清啧啧称奇,过后汐打了个饱嗝,满足地沉入小溪流中。
小鱼盯着那剩下的一只碗闷闷不乐。
宴清便继续炸,炸满了一大碗,比之前盛的还多:“别生气了,我给小鱼炸更多的丸子。”
听到她的安抚,憋闷感一下子烟消云散,小鱼这才开心得笑出声。
清脆空灵的笑声和着碰撞的风铃声,犹如一首悦耳的曲子。
家人都在外面。
那个碍事的水妖也走了。
此时只剩下两个人的相处时光。
小鱼半倚在宴清的身上。
油锅里噼里啪啦的炸响声,像雨水砸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宴清坐在椅子上,利落地用筷子翻动,然后将丸子放在新的瓷盘子里,等盘子里的丸子温度下降后,她夹了个丸子给小鱼,示意他用筷子和碗接过去。
可小鱼没拿碗筷,眼睛飞快地眨着,睫毛扑闪扑闪的,红着一张脸,凑上来一口咬住丸子。
宴清一愣,也没多想,径直将整个丸子塞进他的嘴里。
他喜滋滋地吃完,说:“清清做的真好吃。”
“那是当然。”宴清笑眯眯地说。
还打算继续炸,小鱼摇摇头说:“够了。”
他衔着一颗丸子,含糊地说:“清清也吃。”
抬起漂亮的脸,眉梢上有几分压抑不住的神采。
宴清心道,吃个丸子而已,当真这么开心?
……
自从搬进新家后,宴清便将小鱼的屋子从木桶挪到了前院的小溪流中。
那里宽阔清澈,比木桶里的死水干净许多。
但最初小鱼却说:“我更喜欢木桶,还要放在清清的房间里。”
宴清不答应,他虽然已经是少年了,可性子还不成熟,应该要学会独立一点,整天跟在她的旁边不利于培养一条坚强自立的鱼。
而且有时候要在房里做些私事,换衣服之类的隐私不能让他看见,每次都要先把他移到门口,换完后又要挪回来,挺麻烦的。
搬到小溪流对两人都好。
小鱼拗不过宴清,只好耷拉着脸,苦巴巴的一步一回头地离开房间,活像是被抛弃。
宴清冷酷无情地看着他走,“啪”地一声关上房门。
小鱼刚挪到去前院的大门口,听到关门声后立即把脸抬起来,飞快地转身,靠在门上,坐在门槛抱着自己的尾巴一动不动。
待宴清第二日清晨打开房门一看,小鱼保持一个僵硬的姿势坐了一宿,乌黑的发丝上都凝结了一层银白的霜,花一样的形状,带着小绒毛在日光下闪烁发亮。
衬得他白皙的皮肤更加莹润美丽。
小鱼是不怕冷的,可宴清还是心疼,让他进来。
心疼归心疼,但这种故意折腾自己扮可怜的行为她是非常不赞同的。
进来后,屋内摆着个火炉,空气温暖干燥,霜受热后化成了水。
宴清递给他一张脸帕,让他自己擦干身上的水珠。
“小鱼,你坐在门口容易被我的父母发现。”宴清平静地看着他,语气微带肃然,“以后别这样了。”
小鱼乖巧听话地点头。
比她高的少年两手垂在腰际,尾巴尖端抵在地上,直立站着像一尊雕像。
他似乎是察觉了宴清细微的情绪,手指略不安地捏着自己雪白的衣角。
宴清瞧得明白,随后安抚道:“我没生气。”
小鱼这才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像春日树梢上盛开的雪白花朵。
清凌凌,甜丝丝。
宴清抿唇:“我不知道为什么你那么排斥搬家,可如今有了更好的选择,你必须搬到小溪流中,有什么为难的地方跟我说,我们一起解决,如何?”
她很坚定地说,小鱼的笑容凝固了一瞬,肉眼可见的消散了。
他低垂头,语气唯有滞涩,干巴巴地说了句“好”。
最后在宴清的坚持下,他最终还是搬家了。
等到过年时小鱼和汐打斗时不慎受伤,他立即说:“清清,我想要在你的房里休养。”
又可怜兮兮地补充了句:“等我伤好就回小溪流中,好不好?”
考虑到位置近,更有利于照顾病人,宴清答应他,重新将他置于木桶之中,放在床脚边上。
有时候他会钻进宴清的被窝。
宴清头疼地说:“你刚从水里出来,身上还带着水,会淋湿被褥的,以后不准上床。”
摆出拒绝的姿态后,小鱼身上的颜色都黯淡下来。
眼眶都发红了。
见此她狠不下心来,只好在床上放一块汗巾,嘱咐:“上来前擦干水。”
小鱼连忙点头,兴奋地在上面打滚。
当他想要上床时,在汗巾上面滚两下就可以和她一起睡觉。
有时候他会变成人鱼,这时候宴清不准他上床。
“为什么不行?”小鱼不理解,“可是当我变成鱼,你便愿意了。”
宴清不知道怎么解释,抓抓头发,清嗓子道:“反正这是规则,你必须遵守,否则不管什么形态都不准上来。”
闻言小鱼只好靠在床榻边,抬眼露出小媳妇一样委屈的神色,坐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用尾巴拍打地面。
在屋子里时,他变得不那么喜欢以人鱼的形态现身。
而是喜欢变成鱼。
离受伤已经十天了,宴清问他:“伤好了吗?”
小鱼趴在床边,谨慎地望了她一眼,立即摇头:“没好。”
“不是说只要几日就可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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