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前世的观念已经先入为主，阿璇半点也没把他的语气放在心上。
毕竟是未来的皇帝陛下么...脾气臭点，也属正常。
阿璇心中这般想着，一扬睫，认认真真地盯着他瞧。
才及笄的小女郎，又纯又美，尤其她的脸被挡着，只露出那双秋水做的眼睛，其中敛聚了所有的神气，望过来的时候，清得险些让他溺毙其中。
不过，他现在只是一介布衣，她这么直勾勾地瞧着他...又是要作甚？
袁代有些别扭地避开了她的目光，嘴巴一张，便是一句混不吝，“瞧什么瞧？！”
话一出口，才发觉气氛不对。
多年行走江湖，染了一身的草莽气。
平日里和旁人看不对眼时，他就喜欢来上这么一句，语气凶狠又桀骜，若是对方接下来答得不好，腰间的三尺长剑便要出鞘的。
可那女郎一点儿也没受影响似的，她眨眨眼，道，“那你呢？”
“？”
见他不解，她抿抿唇，细细软软的声音从面巾后飘了出来，“你又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 ...
他可真是服了她。
见过迟钝的，没见过这么迟钝的。
这都多久以前的问话了？敢情是才反应过来，知道回答了。
他双手抱臂，朝西边扬扬下巴，语气放荡不羁，“吾就住在那雍门之外，闲着来西市逛逛、找找乐子，不成吗？！”
雍门是长安的一座西城门，位置就在西市边上，距离很近。
而且，连不甚礼貌的“吾”字都用出来了，语气...是挺凶恶的。
阿璇抿抿唇，可目光拂过那人卷起的衣袖、绑起的裤脚、以及脚边的那颗鞠球...她想了想，还是实诚地问道，“找乐子...就是陪孩子们玩蹴鞠？”
袁代差点没被她噎死。
说她是故意的吧，偏偏那眼神又澄澈、又真挚，让他有气也无处发。
可惜了一脸的聪明相，却生了一颗榆木脑袋...也就一张脸还有点姿色！
袁代愤愤，两颗眼珠子鬼使神差地又向她的那抹纤腰瞧去，忽而想到...其实，她身上也挺有看头的！
... ...
“咳...说吧，你一个大户的女郎，到底来这儿做什么？”
袁代说着，两腿分开，用十分不雅的姿势，矮身蹲在了地上。
可巧，他正和那只大沥犬坐到了一处。狗随主人，他仰头望来的时候，那只大沥犬也随着他的方向望了过来，一人一狗，连睨人的姿势都是一模一样。
阿璇本来是不想笑的，可是眼前这幕实在是太滑稽了，她“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
袁代挑了挑眉，再一侧头，看见边上的三儿也咧着一张狗嘴，“呼哧呼哧”地朝她笑，他便什么都明白了。
“好笑？”
那人“哼”了一声，忽然一用力，把边上的那颗鞠球丢了出去。
三儿见主人向外抛球，以为是要同它游戏。它愉快地吠了声，便一狗当先地跑出去叼球。
这下，狗也没了，只剩他俩了。
阿璇站着，他蹲着。悬殊的高低差，更方便他自下而上，观察她的表情。
阿璇被他盯得不自在，她微微偏头，颈项垂得更低，面上的笑容也渐渐地收敛起来。
说实在的，她有太多问题想问了。
为什么他要让“刘岱”这个身份突然消失？
为什么间隔这么短，他又要隐姓埋名，重回长安城？
为什么他回来了，却不想着知会别人一声？
还有那枚金印，他又为什么在死遁之前，一定交到自己的手上？
...他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人了？！
... ...
阿璇的脸上忽明忽暗，正迟疑着，裙子一动，身边传来“汪”的一声，却是三儿叼着球跑了回来。
袁代笑着摸了摸它的头，把球从它的嘴里取出，重又向远处扔了过去。
等三儿一跑走，他便箕坐在了地上，眼光肆意，上上下下地将阿璇打量了一圈，嘴上“啧啧”一声，“怎么？前几天不还亲自过来，打探我的身世，临到头了，又不敢问了？！”
以未婚之身打探陌生男子的身世，确系行为放纵。
阿璇脸色一红，再见未来的皇帝陛下伸直双腿，坐姿粗鲁不文，更觉得没眼瞧。
她别过头去，看向奔跑跃动的三儿，低身道，“你真的...”
女郎肌肤玉雪。
从他的角度看，也不知是羞得还是热得，只见她侧颊的下眼角处仿佛染了一抹淡淡的桃红，让他只想抱着她好好地瞧上一瞧。
她越不想让他瞧，他越要瞧。
反正他跋扈惯了，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任谁也阻不了他。
阿璇一句问完，四周仍是静悄悄的，没听到回答。
她稍稍转过来一点点，想要看看他的神情，却见那人兴味地瞧着自己，全不应声。
见她望了过来，他竟然勾起了唇角，笑了出来，笑得...连两只酒靥都更深邃了几分。
阿璇忽然觉得毛骨悚然。
不等她退后，那人突地握住了她的手，用力一拉，便把她带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的胸怀，还是那般硬得硌人，单这一下，就将阿璇撞了个七晕八素。
她的反应本来就慢，连那人的身子都不及推开，腰际就被他牢牢地圈住了。
小女郎乖乖地趴在自己怀里，就连表情都还是懵的。
袁代满意一笑，伸手就去解那张不顺眼的面巾，不想才解了下来，前方忽地传来了一股强大的冲力。
只听“汪”的一声，却是三儿叼着球，紧跟着，飞扑进了主人的怀里。
这一下冲得猛，连袁代也是措不及防。
阿璇更是来不及避让，“噗”的一声，她被三儿推搡着，一人一狗，径直把那男人压到了地上，做了她们俩的肉垫。
她很想笑，她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微微弯起来了...
可是很快地，她就笑不出来了。
倒地的时候，也不知怎的，她的唇竟和他的挨到了一处，短暂一触，又轻轻地擦了过去。
一个硬邦邦的男人，竟然会有这样柔软的唇。
甚至比她记忆里来得，还要软...
阿璇恍惚一瞬，等到回过神来，她蓦地发现，身下男人凝视她的眼睛，似乎比之前又黑了一个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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