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台上相拥的两人谁也没注意到门外的这一幕。
对于玄卿来说,在他如此不安的情况下,谢悠悠说的这番话,无疑是最强效的定心丸,在他快要溺入深渊的时候,给他救赎。
虽然欣喜若狂,可长久以来的求而不得,让玄卿不敢轻易相信美梦就这样成真,以至于再一次向她确认
“悠悠,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谢悠悠从他怀里出来,两只手都牵着他,轻轻摇晃,像他们小时后那样。
他们约定的时间就在下个月,且不说这么短的时间内要她爱上一个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再经历三次分手之后,尤其乔佑还为此退游,她觉得有些累了。
她玛丽苏女主的配置,不当海王的确可惜,但终究还是性格不适合,她没法做到二姐那样洒脱,她不忍心辜负别人的期待,每一次的分手都让她感到沉重,根本没办法乐在其中。
再说,玄卿已经等了她太久
与其这样漫无目的地寻找真爱,倒不如和他从两小无猜到相濡以沫,运气好的话,兴许还能百年相守。
其实,平平淡淡并不比轰轰烈烈差,爱太滚烫,只会把人灼伤,就像作者剧本所写,她太执着于薄兰栖、贺厉太执着于她,所以他们都没有好下场。
和玄卿这样温柔的人共度一生,是能够想象的宁静幸福。
所以
“想清楚了。”晃动的手停下来,她仰头看着他,反问,“你呢做好和我过一辈子的准备了吗”
“当然。”他毫不迟疑,与她十指相扣,脸上是幸福得快要落泪的神色,“这是我一生的夙愿。”
她笑着收紧十指,两人的手密不可分,郑重允诺“那就,如你所愿。”
交流会还在进行着。
随着夜渐深,陆续有人从音乐厅离场。
薄兰栖就站在对街的树下,手里捏着烟盒,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缭绕白烟爬上面庞,遮住男人落寞到极点的神色。
又一截烟蒂坠在脚边,打火机咔嚓一声,很快又点燃新的一支。
平日里他抽烟十分克制,只在应酬和有心事的时候抽上一两支,但这会儿,却发泄似的抽得很凶。
呛人的烟味绕在周身。
他咬着滤嘴,心里无声唾弃着自己
薄兰栖,你这是在做什么
没人可怜你,不会有人可怜你,从来就没有人可怜过你
惺惺作态给谁看
她不会回来了
永远不会回来了
彻底认清这一事实,心里竖起的高墙就这样存存坍塌,露出深藏的脆弱那是他作为继承人从来不被允许的脆弱、被强行封印的脆弱。
他以为二十多年的成长,早已没有什么事能在他心里激起波澜,结果,今晚却因为谢悠悠一句话,破了功。
谢悠悠亲口向别人介绍玄卿是她未婚夫的画面,在脑中不断回放。
每放一遍,就让心口的刀插丨得更深更重,到最后痛到无法呼吸,只能靠大量的尼古丁来麻痹自己。
他以为他可以接受
他以为他可以体面放手
事实却是,谢悠悠还没跟别人订婚,只是提前告知了那么一句,他就疯成这样
他一直站在那棵树下,从门庭若市到渐渐冷清。
只有停在街口的一辆车始终陪着他。
他随意扫了眼,因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没有太过在意。
今晚音乐会上除了业内人士外,多是燕城名流,司机在外等候很正常。
又抽了整整一包烟,谢悠悠终于出现在音乐厅大门口。
玄卿护在身侧,与她同行。
两人说说笑笑,举止亲昵地走下台阶。
然后玄卿去取车,谢悠悠站在路边等他。
薄兰栖静静看着,冷淡眼珠倒映着缭绕白烟,一点点变淡、一点点消散,亦如他早已追不回的那六年。
注意到谢悠悠怀里抱着的那束淡粉色蔷薇,他拿下唇边的烟,喉咙里发出一声苦涩的叹息。
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别人的蔷薇。
在情人节的这一天。
不打算再这样自虐式的看下去,摁灭手里的烟,他准备离开。
转身的那刻,余光瞥见一直停在街口的那辆车动了,很奇怪,在这么深的夜晚竟然忘记开车灯,起步后车速还飙得这么快,一路朝着音乐厅大门冲去
驾驶座上的身影透过挡风玻璃,模糊可见。
那是
万思莹的母亲
一刹那,薄兰栖脑中火光电石闪过一个猜想。
他猛然回头,再次看向等在音乐厅门口毫无觉察的谢悠悠,警告的呼喊还卡在喉咙里,身体已经本能地冲了过去
方才的宁静被彻底打破。
一阵尖锐的摩擦声和突兀的撞击声后,世界变了色泽。
谢悠悠跌坐在地,惊魂未定。
距离她一米之遥的地方,停着一辆车,雪白的车头被一抹血染红,而没有照亮的车灯前,躺着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
裁剪精良的黑色礼服,领口上方,一张冰雕雪塑的脸孔,足以让任何女人心动的脸孔只是此时此刻,却苍白得没有温度。
她不知道他哪里受了伤,只看到有血源源不断从他身下漫开,一路蜿蜒,将她的裙角都染红。
她颤着手去触碰,侥幸地希望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只是当她抹到一手温热,终于认清事实
就在刚才,就在这辆车快要撞到她的时候,薄兰栖把她推开,代替她,倒在了血泊中。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扭曲起来,像血色基调的噩梦。
她用沾血的双手捂住脸,恐惧地尖叫起来。
与此同时,那辆停下来的车再次动了起来,不想再失手,这回亮了车灯,掉转车头,直逼谢悠悠而去
就看到原本倒地的人超脱极限地爬了起来,再车轮碾下来的那一刹,用身体护住了吓得不能动弹的谢悠悠。
守门的保安和暗处的保镖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赶在那辆车第三次恶意发动前将其拦了下来。
万母被架下了车,见谢悠悠毫发无损,她开始崩溃,开始歇斯底里地痛骂
“贱人你该死你该死你该死”
“我的思莹被你害得那么惨她一个人在国外,好可怜好可怜你却这么风光凭什么”
“我的女儿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她挣扎着朝谢悠悠扑去,张牙舞爪,好像在撕那张痛恨的脸,嘴里咒骂着
“你去死啊你去死去死”
端庄优雅的豪门太太,此刻因为母爱变得像个狰狞的疯子。
保镖们见她不安分,索性直接打晕,等着交给警察处理。
蓄意谋杀,即便免于死刑也未来的岁月也只能在监狱中度过。
万母说了什么,谢悠悠毫无反应。
她浑身僵硬地蜷缩在薄兰栖的怀里,耳畔一阵轰鸣。
方才的一幕幕,慢镜头一样在眼前重复着。
迎面打来的车灯刺痛眼睛,她开始控制不住地掉眼泪。
“我没事。”男人低哑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只是,这话明显逞能,不过说了三个字,他就忍不住闷咳,浓郁的铁锈味自喉咙深处涌上来,他没压住,也压不住,源源不断从唇缝里溢出来。
不想被她看到这副狼狈的模样,薄兰栖伸手捂住她的眼睛,低声安慰,“别哭,已经没事了。”
然而他的安慰毫无作用。
谢悠悠很快拿开他的手,看到路面越来越多的血,嘴唇颤了颤,最终还是扛不住地崩溃大哭。
“你疯了吗”她哭着质问他,“为什么要冲上来她要撞的是我,不是你一次不够,还帮我挡了第二次你是嫌死得不够快”
“对不起”
他低声道歉,一咳嗽,又是一口血呕出来,他失神地看着被染红的掌心,表情是庆幸的,今晚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他死,至少,谢悠悠没事。
疼痛漫开四肢百骸,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
他抬手擦掉唇边的血,趁着最后的清醒再好好看看她。
明明之前的六年,他有那么多的时间、那么多的机会好好看这张脸,他却白白浪费,不曾回头。
身体变得很冷。
是比深冬还要刺骨的寒意。
人对死亡都有本能的恐惧,只是比起恐惧,这一刻,他感到更多的是怅然。
铺天盖地的怅然。
如果,能多给他一点时间的话
他和她,也许
只是转念他又自嘲地否定了这个“如果”。
没有如果。
即使给他再多的时间,她也不会回来了。
她会身穿洁白婚纱,笑着嫁给另一个男人。
所以,死在今晚,对他未尝不是一种解脱。至少未来的几十年,他不必在伤怀中度过。
“还记得跨年夜那晚我说过的话吗”
谢悠悠带着哭腔问“什么话”
他看着她,呼吸越来越弱,声音也越来越轻,只是神色却是满足的,像是做了人生中最正确的一件事
“我说,我后悔了”
“所以这一次”
“我不想再让自己后悔了”
这一晚,鸣笛响彻燕城上空。
谢悠悠在一片兵荒马乱中随着急救车来到医院。
薄兰栖被匆忙推进抢救室,两扇沉重的门阻拦了她追随一路的视线。
走廊悠长而冰冷。
洁白的墙壁衬得她指尖的血更加触目惊心。
这是薄兰栖的血
为了救她而流的血
不久前的宴会上,她拒绝了他的告白,她以为他们之间再也不会有瓜葛,她怎么也想不到万思莹的母亲会恨她恨不得要了她的命,更想不到薄兰栖会为她挡车,还挡了两次
望着抢救室紧闭的大门,她绝望地想,如果薄兰栖救不回来,那她欠下的这条命要怎么还要她怎么还
她绝望得快要喘不过气,她想大哭大叫,却又碍于这里是医院,只能把情绪全部憋在胸口,沉默地崩溃。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来到了她的面前,温柔却强硬地拿开了她为了压抑情绪而死死咬在嘴里的胳膊,然后扣住她后颈,将她的脑袋按进自己怀里。
“想哭就哭吧,不要伤着自己。”
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让她一瞬间就卸下所有坚强,抱住他放声大哭
“玄卿,玄卿我要怎么办”
“我好怕”
“要是薄兰栖要是他我要怎么办”
抱着她的人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低声哄着,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是那张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盯着冰冷墙面,目光也是冷的。
老天爷是在戏弄他吗
为什么总在他以为幸福唾手可得的时候,又残忍地浇灭他所有希望
刚才那一幕发生的时候,他就在几米之遥的地方取车,如果当时他在悠悠旁边,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保护她,哪怕以命换命。
可就是那么的讽刺。
他永远晚薄兰栖一步。
“所以悠悠,你要回到他身边了是吗”
这句话他问得很轻很轻,被她崩溃的哭声轻易掩盖。
他也没打算要她的回答。
因为他心里早有答案。
但
这一次,他不会成全。
抚摸着她长发的那只手停了下来,往怀里收了收,将她护得更紧,那是完完全全想要占有的姿态。
玄卿侧头望向抢救室的大门,目光深渊一样幽冷。
薄兰栖,你不如就这样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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