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东宁候(捉虫)

小说:皇叔宠妻日常 作者:和二萌
    夕阳渐渐沉落,绚丽的晚霞淡去,皎月拉起漆黑的背景幕。

    姜嬉心里有些发堵,加之四肢无力,什么也不想做。

    她躺回榻上,抬眼道:“嬷嬷,我午时喝多了,脑袋沉,想再小憩片刻。”

    陶嬷嬷闻言,心知她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见她想一个人静静,陶嬷嬷也不再逗留,抬手擦干净眼泪,从榻上起来,道:“姐儿先睡着,我去煮些醒酒汤来。”

    姜嬉点了点头。

    门被扣上的声音穿越空气传了过来,她拉起被子盖过头顶,整个人缩在锦被中。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恰时传来。

    姜嬉只当听不见,动也不想动。

    “笃笃笃——”

    敲门声锲而不舍。

    这声音虽不合时宜了些,却也不显急躁,听起来轻缓且有节奏。

    “笃笃笃——”

    姜嬉推开被子,门外传来执墨的声音。

    “步公子?”

    一道清朗温润的声音回答了她。

    “执墨姑娘,我午时见郡主喝得有些多了,晚膳时说还头晕着,就煮了醒酒茶来。你看……”

    原来是步怀敦。

    姜嬉重又躺下,拉过被子盖着,耳朵注意着外面的动向。

    执墨笑着道:“步公子有心了。方才陶嬷嬷才要去煮呢。”

    这话说得有些促狭,言下之意,是说步怀敦太过殷勤了。

    步怀敦的声音迟缓了几分,想是听出了执墨的画外音。

    “是我想得不周全了,郡主身边的几位姑娘原就是最周到的。”

    执墨笑着哼了一声:“给我吧,我端进去。”

    “这……”步怀敦显得有些许犹疑。

    “郡主这会儿还未醒呢,步公子怕是不便进屋的。”

    步怀敦道:“无妨无妨,那就有劳执墨姑娘了。”

    “吱呀——”

    执墨打开门,端着醒酒汤进屋。

    她来到里间,见姜嬉盯着岁寒三友绣样的帐顶发愣,稍一顿,忙走了过来。

    “主子,方才步公子来送醒酒汤了,主子要用一些吗?”

    姜嬉摇了摇头。

    她张张嘴,刚要说些什么,外头便传来单青山的声音。

    “郡主可在屋里吗?”

    姜嬉手指一颤。

    饶是她与单青山的交情尚可,也未好到他主动来关照的地步。

    况她中午醉酒的时候,单青山也不在当场,所以应当是皇叔让他来的。

    想起皇叔,葱白的手指掩在被下,渐渐攥紧床单。

    执墨听见“宿仇”单青山的声音,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她当即一愣,下意识看向姜嬉。

    见姜嬉仍旧望着帐顶,一个眼神都未曾分过来,心下便立刻明白。

    她走出去,轻轻反扣上门,道:“你来做什么?”

    单青山侧身一让,露出后边的太医,“听闻郡主头晕,我带了太医来。”

    执墨道:“郡主已经歇下了,劳烦太医走这一趟。”

    她说完对着太医福了一礼,步回屋内,合手关上了门。

    顺带白了单青山一眼。

    单青山嗤了一声,也不痴缠,转身带着太医回去向他们主子复命。

    岳来楼里有个凉亭,顾煊正站在里头。

    暮色四合,他身上的玄衣颜色比暮色更深,勾勒出悍利腰身。

    四周安静极了,连虫鸣都偃旗息鼓。

    单青山带着太医过来,在凉亭外轻一拱手,高朗的声音打破宁静。

    “主子,郡主已经歇下了,太医没进得去门。不过……”

    “不过什么?”

    顾煊声音沉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单青山道:“不过,属下快到郡主门前时,撞见了才从那里离开的步怀敦,听他说,他是去送醒酒汤的。”

    “步怀敦……”

    原本清沉的嗓音带了微不可查的幽寒,顾煊把这个名字沉吟了一遍。

    半晌,他捻了捻背在身后的长指,道:“你下去吧。”

    “等等。”顾煊声音沉冷,喊住单青山。

    他沉缓地、平生头一回有些迟疑地问:“她……接了他的汤?”

    单青山脚步一顿,硬着头皮转回来。

    他总觉得这不是个好回答的问题。

    答不是,那是谎报军情,要挨棍子,答是,看主子这样……

    单青山终还是军律为上,咬了咬牙,道:“是。”

    四周恢复冷寂,夜风凉沁。

    幽幽眸光露出沉厉的目光,仿佛又回到了沙场杀伐的时候。

    有些什么东西,在顾煊心里渐渐发芽。

    *

    姜嬉头脑昏沉并未持续多久,歇了一晚便好了个全。

    只是接下来的一整日里,从晋城到镐京,她都蔫蔫的,提不起精神来。

    携书和执墨掏了许多小玩意儿逗她开心,她也总是皮笑肉不笑,做个表情之后,又窝在软枕里闭目养神。

    陶嬷嬷见她这样,也不多说。

    只是叮嘱两个小丫头消停些,让姜嬉耳根子清净清净。

    好在姜嬉消颓了一日,终于在马车披着夜色逼近镐京的时候,重又振奋起来。

    她好似有些想通了。

    原本她总是不知皇叔为何对她好,因着这份“好”,她总是忐忑难安。

    如今知晓了皇叔这么做的原因,某些程度上,心里反而松快了许多。

    虽然这原因与她所想的有些出入。

    但这无关紧要,交州的两件事终归是解决了。

    不过无论如何,她万没有心安理得受别人好处的道理,皇叔对她的恩她不能不报。

    总归是,皇叔报皇叔的恩,她报她的恩,互不干涉便是,否则她总觉得心头压了什么人情债,欠了皇叔什么东西似的。

    人情两清才算松快。

    她一边想着,座下的马车一边钴碌碌驶向镐京城。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突然停止晃动,不走了。

    执墨探出马车,往前面望了望。

    可前头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她便问车夫道:“前边怎么了?”

    车夫摇摇头,也说不知道。

    正说着,闵英骑着骏马过来。

    他俯下身看向车厢内,道:“郡主,前面就是镐京城了,主子嘱咐您无论听见什么,万勿下马车。”

    闵英鲜少这样正经,多是叼着根草似笑非笑,总要倚着什么东西才好说话。

    可眼下,他跨上战马,手上卷着铁鞭,嘴上常叼着的草不见了踪影,胸前的兽牙吊坠显得他野性十足,身上披着厌夜军的黑色军袍。

    姜嬉蹙起眉,“发生什么事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眼往前面看去。

    这一看,她发现原本总在她车架前,距离不远不近的那抹黑色凌然身影,不知何时不在原处了。

    闵英提着缰绳,长腿夹着马肚,转了两圈。

    “郡主安心,有主子在,郡主无忧。”

    说罢,便调转马头,纵蹄往前而去。

    姜嬉心里一紧,陡然紧张起来。

    她抬眸往前尽力望着,总觉得要出什么大事,可目之所及尽是夜色。

    携书道:“主子,不若我下去问问?”

    姜嬉摇摇头:“先不用。”

    她又往外头望了一眼,缓缓坐回车厢内,闭上眼睛,尽力回想着上一世的诸多事情。

    上一世,她从交州回来,抵达京城之时并未遇到什么阻碍。

    记忆中皇叔似乎在她回京之后也回来过一回,可究竟发生什么,她却不得而知。

    那时候,她的一颗心全扑在衍王身上……

    隐隐约约记得和皇叔有关的,似乎是死了位侯爷?

    之后便再没任何与皇叔有关的消息了。

    可死了位侯爷也不该是这时候的事情。

    京城怕是没有一位勋贵会大半夜的不睡觉,非守在这城门之下等着的。

    何况皇叔虽远在边地,在京中却也是威望甚重,提起他无人不惧,万没有人会在这时候赶来试他的长刀。

    她正沉沉想着,总想不出个因由。

    突然车帘一撩,一抹小小的身影钻了进来。

    “仲礼?”执墨先喊了一声。

    仲礼有些局促,看向姜嬉。

    姜嬉柔和了目光,轻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仲礼道:“是王爷让我来的。”

    他把目光投向城门的方向:“想是我的身份给王爷惹麻烦了。”

    姜嬉一怔,醍醐灌顶。

    她竟没想到这点。

    原本要皇叔护着回京,就是怕仲礼的身份暴露,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一路上皇叔把仲礼照顾得极好,无人兴风作浪,倒叫她一时忽视了这个原因。

    小男孩面色冷冷的。

    虽在同一个马车里,他却坐得离姜嬉很远,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

    姜嬉俯身向前,“许久不见,你怎么似乎有些怕我的样子?”

    仲礼道:“不是怕你。”

    他冷着脸,声音放低,“皇叔说你还没婚配,叫我离你远些。”

    姜嬉听了,不忍笑起来,“男女授受不亲,你还小,不必在意大妨。”

    仲礼深深看了她一眼,不讲话了。

    皇叔并非此意。

    皇叔的意思是,若叫人误会了郡主有他这样大的一个儿子,没得生出许多事端。

    不过却也不必多加解释。

    他抱着腿,把下巴搁到并起的膝盖上。

    外头突然火光明亮,兵戈甲胄之声传入耳内。

    紧接着,一道轻佻的男人声音在外头响起:“上去瞧瞧,厌夜王的香车里究竟藏了什么美人!”

    姜嬉一听这声音,眼皮猛然一跳。

    这不是日日缠着她的东宁侯还有谁?

    “还请东宁侯不要为难属下。”

    闵英的声音远远传来。

    马蹄声接踵而至,闵英近前来,又重复了一边,“还请东宁侯不要为难属下。”

    “哦豁,这位是……”

    东宁侯声音越发浮滑,不把他放在眼里。

    闵英不卑不亢回答道:“属下闵英,厌夜军鞭夜营指挥史。”

    “哦——厌夜军鞭夜营指挥史啊!”东宁侯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声线陡然一变,佻薄之态尽显。

    “那又如何?你今日要从这城门进这镐京,就得让本侯上马车瞧瞧,究竟厌夜王藏了什么美人,叫他这样宝贝。”

    姜嬉听不下去了,轻轻起身,拍了拍携书和执墨拉她的手,示意她们安心。

    她矮身钻出帘去,站到车辕之上。

    姜嬉今日穿了一袭杭绸月华裙,上搭一件湖蓝珍珠扣对襟旋裳,原就勾勒出极尽柔美的身段。

    加之她肤色雪白,欺霜赛雪,在火光掩映下,便更是瑶池仙子的姿容。

    夜风轻动,轻轻摆弄着她的袖摆裙裾。

    “东宁侯。”她唤了一声,“东宁侯不辞辛劳,漏夜来迎,倒叫本郡主过意不去。”

    她语速舒缓,声线疏离冷淡,恰似一道沁人心脾的香茗,叫人心痒难耐。

    东宁侯一见到她,早已两眼发直。

    他站在车下,抬头看站在车辕之上,衣袖轻飘的姜嬉,惊喜又讷然。

    只道:“神仙姐姐回来了?”

    不远处赤马停蹄,马背上的人腰跨黑色薄刃长刀,一张脸冷冽得像冬日的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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