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临懒懒撩起眼,只见吵嚷着“救命”的不是别人,正是头顶一撮紫的薛滨。
薛家和纪家算得上世交,到纪临这一辈,已经能称上一句通家之好了,比圈子里各种虚情假意要实在的多。
不过情况显然也有例外,比如说纪临和薛滨,虽然年龄最近但两个人从小就玩不在一块。
薛滨那头发染了有些年头,作为他反抗薛家老头权威的最后倔强,据说是专门找国际大师调色造型的。
虽然这造型不是人人都能欣赏得来,但是配上他那些日常鸡零狗碎不知所谓的衣服,整体效果总的来说还是很成功
——十足叛逆又狂野。
即便他日常有辆迈凯伦傍身,依然像个在街边寻衅滋事的小混混。
纪临面无表情收回打量的视线,惜言如金道:“爬开。”
薛滨一怔,连忙挡住纪临,“你去哪?”
“只有你能救我,你不帮我,我就不走。”
纪临低头嗤笑一声,“我去哪轮得着你来管?我跟你很熟吗?”
“昨天晚上我真没掺和,我还劝他们别去,我都冤枉死了。”薛滨苦着脸又壮了壮胆子说:“再说我带头报警,还那么主动配合你们工作,要不是我先说,谁知道高呈雅是飙下去的,我是有卓越贡献的,你……对我这个目击证人能不能客气点?”
纪临神色淡淡,闻言忽然嗤笑一声:“卓越贡献?没你查不到?”
“薛滨,你长脑子就为了增加身高的?知道什么叫公共场所监控设施吗?”
薛滨:“……”
眼见一计不成,薛滨索性朝前一靠贴在车前,大有点赖上纪临的意思,“我不管,我们家老头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揍自己儿子那是头一号。”
“你不帮我说两句公道话,我就真完了,我爸能把我皮扒掉。”
纪临也不急着走,就往车边歪歪斜斜地倚着,“好像没人逼你和昨天那帮人待一起吧。”
“我知道,千错万错都是我错,但是好歹我也得活着才能改过自新不是?现在出了这事,我们家老头子老当益壮,把我抽进医院那都不是事,我是真怕。”
薛滨越说越急,“真的,我可没求过你,你就帮我这一次,只要你肯说,我爸绝对听。”
“不是求你帮忙说好话,只要你原原本本跟我们家老头说这事跟我没关系,我就感恩戴德了。”
纪临侧过脸:“看看你这德行。”
“知道薛叔叔有多严格,你掺和什么在山路上飙车的事?”
“那谁让你不带我一起去方程……我不管,你说什么都行,反正你得救我。”薛滨说着几乎就要和车前盖来个亲密贴合,惨兮兮叫道:“纪哥……”
纪临默了默,对眼下的场景不置可否。
薛滨便又加码,声情并茂朝纪临叫了一句:“纪爸。”
纪临脸色一阴,精刮的目光顿时投向薛滨,带着警告的口吻道:“你叫什么?”
“纪……”薛滨这才联想到某些谐音,后知后觉地闭嘴,一边煞有介事地在自己脸上扇,一边赔笑道:“呸呸呸,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大概也觉得在这耗着实在没什么意义,纪临于是格外大度地没有追究,反而问道:“你跟高呈雅熟吗?”
薛滨一愣,连忙抽出思绪适应突然转换的话题。说起了他最了解的事,薛滨自然而然开始侃侃而谈,“也说不上好,就是在一块玩的时间挺长。”
“从他们家生意特好,人人上赶着跟高大少提鞋的时候就一块飙了,还去过他家,他的事我多少算知道点。”
“去过他家?”纪临眸中微微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继续问道:“见过他家人?”
薛滨点点头,“见过啊,他妈老在国外休养所以没怎么见着,他爸倒是碰见过好几次。”
薛滨的脸色变了变,皱着眉头道:“好家伙,他爸跟我们家老头子那是一个属的,都是大义灭亲铁骨铮铮的汉子。”
“要说我混吧,我也认,但高呈雅比我那可争气太多了。哥们玩机械那是一绝,小车拆拆装装都是小case,时不时还想着跟自家公司摆弄点这那的,前两天还跟我说有想法,就是不知道怎么跟他爸说。我要是能有这出息,我们家老头子也不见得这么不待见我。”
“可他爸就非不行,他们哪像父子,见面就骂废物,那简直就跟仇人一样。”
纪临闻言问道:“他们父子矛盾这么深?”
“也不算矛盾,他爸骂他也没见他还过嘴。”薛滨想了想,“我们家你也知道,我就是老老实实当米虫的命。但高家产业大,高呈雅又是独生子,他爸估计也是急着没个能用的人吧。”
说到这,薛滨脸上顿时多出一些惋惜的表情:“不过现在也不行了,他们家生意不景气,都不知道还能挺多久。昨天出事之前,吕华他们还拿这事戳人痛处,忒损,不局气。”
显然,生意场上你来我往,关系错综复杂,父辈们有点风吹草动,在一群“儿子”们面前向来藏不住什么秘密。高家的生意从去年年底就连续亏损,如今虽然勉强支持,但是大厦倾颓也是指日可待。
即便高家破产这事还尚未发生,高呈雅就大有被排挤出这个“高等圈子”的势头。
何况不仅有人挑事,想凑热闹的更是不在少数。看热闹的人向来不嫌事大,大家都巴不得看着高呈雅败落再急忙追送他几句奚落,借着这难得的机会享受一把痛打落水狗的体验。
纪临垂垂眼帘,不温不火地问:“那你呢?”
薛滨连忙梗起脑门,连带着额前的紫毛微微晃荡。
“哥们哪是那种人?昨天他们损得那个狠,我拉都拉不住,他们就骂着说飙五圈赌三……”
薛滨说话快得像挺机关枪,等他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的时候,情况已经无法把控。
旁边的纪临敏锐地捕捉到关键字眼,哂笑一声,微微挑眉循着问道:“赌?三百万?”
“飙车聚赌,你们这帮人还挺会玩?”
薛滨知道是瞒无可瞒,只好耷拉着脑袋老实交代道:“不是三百万,是三千万……”
“吕华他们先骂的,损得那叫一个缺德,高呈雅气不过所以才要在山路上飙,后来觉得不解气高呈雅才加的赌,还说要玩就玩个大的。”
“我一听赶紧带着头劝,可高呈雅咽不下那口气,吕华又一个劲拱火,我是死活没拦住,俱乐部门外有监控,你们一找就能看见。”
纪临:“昨天在现场你怎么不说?”
“我……”薛滨一滞,“昨天那么多人,我要第一个说,以后没法混了。”
纪临倪他一眼:“所以你就不怕薛叔叔今天先让你死?”
正滔滔不绝的薛滨瞬间哑然。
“别呀,你答应过要帮我说话的。”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纪临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纪临你……”薛滨随即开始回忆,这才想起纪临确实没说过什么承诺性的语句。
薛滨终于发现自己好像被套路了,他整张脸上的五官顿时皱成一团:“合着就你赚,纪临你这太卑鄙了吧!”
“熟人一贯是这么说我的,你今天才知道?”纪临说着打开车门,又瞥一眼趴在车头上的薛滨,“别在这蹲着了,回去洗洗睡吧。”
“怕死以后就少跟那帮人混。”
薛滨抬头看看纪临,撇撇嘴问:“我早就不想跟他们小打小闹地飙了,明明咱两都是玩车的,我们那老头为什么就看我这么不顺眼?”
“要不……以后你带我玩呗?你看我们难得这么志趣相投,是吧?”
“把你那群朋友也介绍给我,我能给车队拉投资,你不亏的。”
纪临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不要。”
“为什么?”薛滨一愣。
“因为你太菜了。”纪临面无表情地伸手敲下车里的开关,一声尖利的喇叭声顿时传来,吓得薛滨差点蹦上天,往远跳出去一大截。
薛滨咬咬牙,看着扬长而去的白色跑车,“纪临你他妈……老子跟你不共戴天。”
纪临自然是对此充耳不闻,他像往常似得开车朝外环走,跟在晚高峰的车流里堵了好一阵。
但他也不急,食指轻击方向盘琢磨高呈雅的事,另一边还抽空打电话交待要查监控。
等忙活完这些,他最后才慢悠悠地开车到达一片别墅区。
和凌绝顶附近的闹中取静不同,这一片修在近郊的别墅区是真正的世外桃源。
独栋的院子环境尤其雅致,纪临停完车,转身就绕去正门口,正巧碰上纪哲下车。
兄长纪哲只比纪临长两岁,现如今管着国内的所有业务,算是大家长。
兄弟两虽然相貌上有五六分像,但纪哲平日总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看着倒是比纪临大了许多。
纪哲抬抬眼,脸上也不见分外惊喜的样子,只是淡淡道:“回来了?”
纪临耸耸肩:“纪总亲自发话,我哪敢不回?”
纪哲边问边开门:“昨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纪临:“那帮人晚上在凌绝顶上飙车,结果……”
“我是问你晚上为什么不回来。”纪哲顿了顿,“爸妈和大姐晚上十点钟落地,这两天没事别乱跑。”
两个人前后脚进门,家里的饭已经准备妥当,纪哲也就转眼去看纪临:“先吃饭。”
纪哲又撒一眼餐桌:“小临不吃甜的,把这几道菜和点心换换位置。”
“不用忙着换。”纪临忽然阻止道,“就放这吧,我能吃。”
一语既出,不仅家里布菜的保姆没反应过来,就连刚刚拿起筷子的纪哲也明显愣了一下。
纪哲满眼疑惑地抬起头,梭巡的目光悉数撒在弟弟身上:“一天没回来,二十几年的口味都换了?”
“以前不是尝一口甜的就要吐吗?现在怎么回事?”
纪临从善如流地坦白道:“口味倒是没换,吃不惯的还是吃不惯,不过适应一下还是可以的。”
他说着自顾自笑笑,却毫无责怪的意味:“毕竟我也没办法,谁让有人喜欢晚上去吃糖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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