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杳杳眉头微蹙。
沈意远倒是出乎周杳杳的意料。她如今是尚在闺阁还未婚配的盈盈少女。沈意远依然可以将礼送到国公府的门口。
此人实在是没有底线可言。
周熠在国子监念书,平日里课业繁重。
“今日已下学了?”周杳杳觉得腰有些酸,稍稍调整坐姿之后,突然想到了这一茬子事儿。
周熠目光闪烁,支支吾吾道:“昨日听说阿姐病了,我心中着急。见你晨间还在昏睡。便想着来照顾照顾你。”
言则,今日没有去读书了。
周杳杳想起,从前周熠也是变着法子找理由不去国子监念书。后来周杳杳才知道,她这个弟弟呀,不喜欢枯燥的书本。
他所热爱的是金戈铁马,保家卫国。
“念书去。”
周杳杳故作嫌弃的瞪了周熠一眼。
周熠嬉皮笑脸的应了一声。然后小跑出去了。像是害怕再不赶快走周杳杳就要发火一样。
去为周熠沏茶的春敷,刚把茶盏端过来,就差点与周熠撞上。周杳杳噗嗤一声,笑周熠只比她小一岁,却像猴儿一样。
"姑娘,慕小姐闻你病了。特意过来看看小姐,已在府门外等候了。姑娘现在可好些了?"
周杳杳的记忆一下子被唤醒。
春敷口中的慕小姐,是卫国大将军慕善的小女儿慕栖迟。
卫国大将四十岁的时候才有了这个女儿,可以说是老年得女。故而疼爱非常。慕栖迟有两个哥哥,都已有了家室,对这个小妹妹也极为宠爱。
周杳杳与慕栖迟是手帕交。两人性格相近,年岁相仿。
前世,周杳杳自从嫁给沈意远之后,与慕栖迟只是在宫宴上远远见面,再无以前那般亲密无间了。
周杳杳虽已贵为淑妃,坐在高位。看见慕栖迟与她的郎君相携相伴,会心一笑。
其实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春敷,快让慕姐姐进来。”周杳杳坐起来,草草套了一件外衫在身上。
周杳杳与慕栖迟年纪相仿,慕栖迟比周杳杳稍稍年长几个月。两人以姐妹相称。
还未理好云鬓,慕栖迟便已经到了。春敷为二人奉上了糕点果子,便关好了闺房镂花的木门。
“杳杳。”慕栖迟轻轻笑着,走到周杳杳的背后。拿过她手中的木梳子,笑着说道:“你梳头一贯潦草,我来帮你。”
慕栖迟向来心灵手巧,她做的女工,比宫廷大多数的绣娘还要精致。
周杳杳恍如隔世。故人重逢,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
“慕姐姐。”周杳杳尝试着开口,声音哑在了嗓子里。
梳头的手一顿,慕栖迟笑着问道:“怎么了?”为周杳杳插上一只金步摇。才缓缓开口道:“你爱慕六皇子,如今终于算是有了机会。听闻六皇子特别派了人送了许多东西到府上。”
周杳杳本来含着笑意的脸色微变,这与她前世的记忆怎么不一样。那次赏花宫宴,分明应该是她与沈意远的初见。
在慕栖迟的口中,却变成了她爱慕六皇子已久。
“怎么,呆住啦?”慕栖迟坐在了周杳杳的旁边。猜想她的病还未完全痊愈,所以才有些木愣愣的。
周杳杳小声开口道:“我不喜欢六皇子了。”
慕栖迟伸手探了探周杳杳的额头,半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头也不烫啊,没发烧。”
周杳杳心中像是堵了块石头。这个时空与她前世并不一样。
“我从前爱慕六皇子这件事,难道人尽皆知吗?”周杳杳打了个寒颤。
慕栖迟耐心道:“怎么可能。不过就你我二人知道。”
“不过今日六皇子送你东西倒是人尽皆知了。”慕栖迟补充道:“李牧心与卫镜宛。素来与你我不和,六皇子送礼,确实不合规矩,怕是免不了被她们拿去做文章了。”
李牧心是兵部尚书家的小姐。
卫镜宛是礼部尚书家的小姐。
因着父辈的原因,两人十分要好。从小时候开始,这两人便敌视周杳杳和慕栖迟。
周杳杳稍稍觉得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这一世的她不是个大嘴巴,也没有随便去说。
“杳杳,为何你说不喜欢六皇子了?”慕栖迟好奇的问道,左右也不过几天的时间。她沉了沉声音说道:“难不成,心中有了别的光风霁月的少年郎。”
周杳杳也不知道该怎么像慕栖迟解释,前世今生?周杳杳回想起来都觉得荒诞。
“是啊。”周杳杳声音小的像蚊子一样。慕栖迟的耳朵还是捕捉到了。
她大为惊讶,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语气问道:“不知哪位公子有如此福气。”
周杳杳也不知道。慕栖迟只当是她娇羞,却也并未多想。只是静静的等着周杳杳的答复。
“陆小侯爷,陆景行。”周杳杳脑瓜子转了一大圈,最后定格在了那一抹紫衣和昨日所见的背影。
慕栖迟沉思,说道:“杳杳,你可是认真?陆候也不能说不好,只是年龄稍稍大了一些。再过两年便是而立之年了。听兄长说,陆候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
周杳杳心里盘算着。
她与陆小侯爷前生一点交集都没有,好像直到她死的那一刻,陆小侯爷都还尚未婚配。
“其实年纪大,也有年纪大的好处。”周杳杳一顿一顿的解释道:“不是那谁说,年纪大一点的会疼人吗。”
慕栖迟:“???”
她怀疑这小姑娘脑子被烧坏了。
…
两个时辰过后。
周杳杳估摸着周熠也快要下学了。于是沿路送了慕栖迟回慕将军府。
她站在下学的必经之路北巷,等着周熠。
好巧不巧,碰见陆景行下马车。周杳杳想起刚刚与慕栖迟说的那一番话,虽然是她瞎编的,与陆景行无关。
但是她下意识的转身,想要躲开陆景行。
“姑娘避而不见,本候在姑娘眼中难道是穷凶极恶之人?”陆景行的声音极富有磁性,其中又带有几分清脆。
从陆景行这个角度,只看到周杳杳侧着身子。双手交叉在一起,窘迫的模样,像极了昨日。
周杳杳只好转身,行礼道:“见过陆小侯爷。”只是行礼,并未答陆景行的问题。
她双颊红润,红唇却泛白。
“昨日淋了通透,今日病就好了?”陆景行见周杳杳穿得实在单薄,连件披风也没有,且又是一个人,连个丫头也没带出来。
此时,已引来不少人侧目。
“谢陆小侯爷关心,陆小侯爷怎会是穷凶极恶之人。昨日初见,只觉陆小侯爷风采俊逸,气度不凡,丰神俊朗,温润如玉。”周杳杳为了缓解先才的尴尬,使劲儿得夸着陆景行。
陆景行眸色沉沉,他缓缓才开口道:“不是初见。”
周杳杳一时语塞。
还未等她缓过来,陆景行已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不是初见。
周杳杳觉得,指不定是她的记忆出了点问题。
“昨个儿在赏花宴偷看两位金尊玉贵,今个儿六皇子送了东西,陆候嘘寒问暖。周妹妹手段真是高明。”
迎面走来的是卫镜宛。只有她一人,李牧心并不在其左右。
周杳杳只觉得信息量太大了,实在没有功夫去理会她。只冷冷的扫了她一眼,说道:“自然是手段高明,不然你也不至于酸溜溜的过来吧。”
卫镜宛以为如此说周杳杳会觉得害臊,没想到的是周杳杳竟然不为所动。
“别以为有几分狐媚姿色,便妄想着不该妄想的。”卫镜宛走到周杳杳的身边,小声道。
周杳杳噗嗤笑了,说道:“既然觉得这番话丢人,配不上你礼部尚书家女儿的身份,便别说。不然教人怀疑令尊礼部尚书的礼,到底是什么礼。”
她想到,当时皇后也是这样站在她的旁边,对她说,不要妄想不该妄想的。
“我是国公嫡女,论身份地位,比你尊贵。于我而言,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被称作是,妄想。”
周杳杳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礼部尚书府不止卫镜宛一个女儿,姨娘众多。周杳杳却是周国公府的独女。
更不用论礼部尚书只是正二品官员了。
卫镜宛小脸被憋的通红,恨恨的吐出几个字:“你不要欺人太甚。”
“是你自己。”周杳杳脸上的笑意敛去。她说道:“你现在可以自行离开,我便不同你计较。”
卫镜宛瞪着周杳杳,今日李牧心不在,她一个人也是孤军奋战,甩袖离去了。
北巷向来是城中最为繁华的地带,虽然周杳杳和卫镜宛的声音都不大,也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周杳杳环顾四周,那些人都佯装无事,作鸟兽散了。
在人群中,周杳杳似乎又看见那袭紫金袍。只是一个不注意,就又消失不见了。周杳杳并未在意,可能是眼花了。
大病初愈,周杳杳脑袋被风吹着,还是一阵一阵的疼。就在她觉得自己几乎快要站不稳的时候,一个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周姑娘。陆候命我将您安全送回国公府中。您大可放心,马车尾部带有候府标识。”一架马车停在周杳杳的面前。
不用车夫详说,周杳杳也认得,这是陆景行刚刚乘坐的那辆马车。
鬼使神差的,周杳杳上了车。原是为了接周熠,如此也只能先回府了。
周熠半路听说他姐周杳杳来接他了,这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下学后也没有和同窗的几个公子哥逗乐打趣了。径直的就从书院出来了。
走了半路,到国公府了都还一个人影儿也没有。
直到回了府,才看到她姐正悠哉悠哉在府中小院,泡好了西湖碧螺春,正招呼他过去。
周熠一肚子火没有地方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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