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文龙还是觉得不放心,看着下人们进进出出,把东西一点一点地撤了下来。
他一把扯开自己的领带,重重地舒了口气。
谭夫人:“去,打听一下蔷薇小学。”
她突然想到了早上才和君夫人提到了事情,如果想办法知道君陌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说不定还能再和君夫人约上一面。
再不然,只要确定了君陌白确实是在蔷薇小学读书,再找机会和君家对线了。
—
君陌白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再出现在蔷薇献血这边。
谭书墨挂念他,更多的,还是愧疚。
就连课上老师宣布明天就要去春游的消息她也提不起兴致。
这几天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里,她一直处于云里雾里的状态,总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坏学生这个标签让她在舒雅面前抬不起头来。
觉得自己无形之中坑了君陌白一把,在她的世界里,被退学大概是对学生而言最严重的惩罚。
而且……她现在还潜意识地在逃避责任。
傍晚,昏黄炽灯下,饭菜徐徐冒着冷白色的雾气。
面对满桌饭菜,安书墨第一次没有抢着吃饭,而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食难下咽。
夹起自己平时最爱的藕粉丸子也没有胃口。
“墨墨?”舒雅有些惊讶,夹起一筷菜给她,顺手晃了晃她的视线,失笑道:“怎么了?吃饭都在走神?”
安书墨埋着头,死死盯着碗里的米,嘴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耷拉下来,到最后,豆大的泪珠颗颗分明地滴落。
捧着碗不敢说话。
舒雅很少见她情绪这么低沉,不由得放下碗筷,蹲在她的身侧。
“被老师骂了?”
这种事情,应该对她来说算是家常便饭,完全不足以这么伤心吧?
舒雅心里腹诽,表面看上去比她还要难过——
她皱着眉头,一双不符合年龄的苍老的手伸出,给她擦掉眼泪:“墨墨不哭,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和妈妈讲!”
她这么一问,安书墨立马痛哭出声,一阵一阵地啜泣哽咽。
“妈~”声音无限拔高,眼泪鼻涕一大把,她看上去有些崩溃:“我闯大祸啦!”
—
君家这几天来往的客人有点多。
好不容易把谭家的人打发了,司家从经理到股东再到管家,一个两个地也连着上门。
到最后,司家唯一的继承人司慎也登门拜访——
司慎和君弥山对视着坐了良久,很难想象,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居然有这样的气场。
冷静自持,心思深不可测。
看上去玩世不恭,说起话来一句比一句更噎人。
如果不是家里有个父亲对他虎视眈眈,他想,司慎还能比现在更加荒唐。
秦瑶从二楼转角那里看了半天,看不懂他们两个这是在搞什么迷魂阵。
司家家底和君家比起来实在一般,不过君弥山曾听过司家有十处隐藏遗产。
说是从几百年前就一代传一代至今,为的就是让别人摸不透司家的实力。
确实,有这个隐藏资产在,没人敢轻易对司家下手,以至于让他壮大至今。
君弥山实在没心思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博弈,也不知他因何对谭家生出这么大的怨气,非要把他们逼得家破人亡。
实在不应该!
“阿慎,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和君伯伯直说。”君弥山眼角余光瞥到二楼的秦瑶,后者立马退了回去。
秦瑶也只是好奇,谭家少爷就是在警局里诬陷司慎精神有问题,害得司慎险些被送进精神病院。
但这并不足以拉下整个谭家陪葬吧。
现在的孩子……她摇了摇头,担忧地看向自己身后半掩的房门。
“君叔说笑了,我想做的事情你不是很清楚吗?”
司慎坐直身子,上身微微前倾,像一只随时会扑向别人的猎豹。
眼神冰凉,嘴角扯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讥笑:“谭家不过是君家世交,君叔愿意的话,我司家也可以就此同您交好,您大可不必为了谭家那个废物,同我作对,是吧?”
君弥山不说话,这件事不管换做是谁,都不可能帮谭家。
自己是弱势还惹火上身,尤其司慎还是这么睚眦必报的性子。
君弥山低笑一声,眼底清明,眉目舒缓:“帮与不帮,帮多少,怎么帮,都是君家的事情,阿慎,伯伯在这里提醒你一句,做事无需把人逼入绝境,狗急还会跳墙,逼疯谭家,司家虽不至于破产,但是血……还是会流一点的。”
本就是两败俱伤的事情——
司慎笑容渐渐凝固,垂着头,让人猜不出他眸中情绪,这么说,就是铁了心要掺和这件事了?
司慎起身,脚步不急不缓地在木质地板上走动,每一步都带着几分试探和决绝。
看似在思考,其实眸子已经完全冷沉下来。
他似笑非笑,没想到君弥山的态度会这么坚决,少年还带着点清脆的声音在整个大厅响起:“君叔,没想到你还是个这么重感情的人。”
司慎这句话也不知是在讽刺还是说笑,君弥山淡定地看着他,眼神清澈透底。
坦坦荡荡地任他窥探。
“那如果赵光华这个废物有一天也向你求救,你是不是也会起几分该死的恻隐之心?”
君弥山微不可怜地蹙起眉头,赵光华是司慎生父,对他实在不错,只是不知道这个孩子怎么那么厌恶他的父亲。
双方互相试探——
大开的大门突然有人走来,步调急促,人影背着光,直到他走近,着急的声音这才响起——
“先生,外面有客人到访!”
管家看上去很着急,眼角瞥了一眼司慎,立刻小心收回。
司慎难得的好脾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角,从沙发上拿起东西,晃荡着朝大门口走去。
君弥山实在没想到,到这个点,安书墨和她妈妈居然会来拜访。
君家老宅的地址是第一天就给了她们的,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个地址居然真有用得上的一天。
安书墨走在舒雅前面,正是晚间日落时候,天地都撒上了一层淡黄的光晕,夕阳那边更是橘红色的艳丽云彩,衬得君家老宅浪漫且庄严。
走过蜿蜒的玫瑰花丛是挑高的门厅和气派的大门,四处都有打理花园的仆人。
转角砌墙上雕刻的镂空云纹文雅精巧,客厅、餐厅南北相通,一排数十扇落地窗使得室内室外情景交融。
厅里黑色大理石铺成的地板,明亮如镜子的瓷砖,华丽的水晶垂钻吊灯。
前厅外是一片花园,伴着零零碎碎的鸟叫虫鸣,反而整个世界都衬得格外安静。
小女孩稚嫩的脸蛋被暮色晕染,平添了几分潋滟,尤其是她的眸子,发角,此刻像是被打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她背光而来,刚好和司慎遇见。
少年挑了挑眉头,看着眼前这个仅仅到自己胸口以下的小女生,微卷的头发,脸颊和额间带着细腻的绒毛,一双眼清澈透明,像一阵风,径自从他的身旁吹过。
暮色夹杂晚风,让司慎有些恍惚,原本要离去的脚步停下,顺着小女孩的脚步转过了身,凝视着她。
“君阿姨!”
安书墨清脆的声音响起,礼貌地招呼后在秦瑶的示意下扑进了她的怀里。
“墨墨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玩了?”
君秦瑶明显有些惊讶,从跟着君陌白的人那里得知,她和陌白相处并不算融洽。
本来想着处理完谭家和司家的事情再登门拜访,没想到她们竟然先一步过来了。
谭书墨:“墨墨想阿姨了,所以过来看看!”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阿姨也想墨墨了呢!”秦瑶心里也是实打实地松了口气,高兴地揉了揉她额前碎发。
听见管家的声音她就赶紧下了楼,没想到她们真的来了。
“君叔叔!”安书墨转头乖乖地挨个招呼。
秦瑶正在为自己儿子的事情发愁,以前虽然儿子也不会主动出来吃饭,可端饭到他面前,他还是会例行公事地吃上几口。
这些天,别说是饭了,就连水,都是她强行灌进去的,可怕的是,他居然也不挣扎,迷了心智,失了魂魄。
秦瑶松开安书墨,既紧张又害怕,两只手无所适从地抓着她,君陌白这样,她看起来反而比君陌白还要憔悴。
司慎没想到君家居然会这么客气地对待一个小女孩,饶有兴致地停了下来,倚在门上打量着安书墨。
“君夫人,听说陌陌很久没有去上课了?我带书墨过来看看他。”舒雅站在安书墨身后,手里还提着几盒水果。
君海州这才注意到,管家赶紧上前双手接过她的东西。
不说这个还好,一提到这个秦瑶眼眶直接就红了起来,抹了一把眼泪,半哭半笑:“墨墨想来随时都可以,怎么还带东西?”
她有些嗔怪,舒雅笑了笑,双方互相寒暄。
安书墨对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君家太大了,光是一个前厅就已经让她找不着北。
摇头晃脑半天,视线最后停留在了去二楼的木制楼梯上。
“君阿姨,我可以去看看陌陌吗?”
楼梯十分宽阔,上到一半便分成了左右两边,中间摆着个青玉花瓶,一看就价值不菲。
“当然可以!”
秦瑶万万没想到安书墨会主动提出去看君陌白,简直求之不得,赶紧领着她就朝楼上走去。
“安夫人不如留在这里喝口茶吧!”君弥山先一步将舒雅留住。
司慎觉得有趣,无视君家人赶客的眼神,跟着她们一起走上上去。
君弥山看着他背影,知道呵不住他,他一贯玩世不恭,越不让他去看,他越会折腾出许多不必要的幺蛾子。
秦瑶下楼的时候君陌白还呆呆地坐在窗边,望着楼下的后花园。
此时正值春季,院子里百花争相开放,蝴蝶翩翩起舞,很是好看。
厚重的房门被人推开,窗帘紧紧合上,只留下狭窄的一条缝隙,窗外的阳光形成一道光柱,顺着缝隙直射在房间里,有光的地方明晃晃的,没被暮光照射的地方自然形成阴影。
时至傍晚,整个房间除了那缕微弱的暮光,其余皆是黑暗。
君陌白固执地坐在窗口——
暮光从他身旁穿插而过,他整个人都陷在黑暗里。
秦瑶:“陌白,墨墨来看你了……”
安书墨有些迟疑,条件反射地被眼前这一幕吓到。
君陌白浑身一抖,空洞的眸子一帧一帧地转移过来,像是年久失修的机器人,直至眼神完完全全落在安书墨的脸上。
那张他临摹熟悉到极点的面孔,还有他无数次想要拥有的眸子。
下一秒——
“啊——”
尖锐的嘶叫声响起,君陌白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一把抓住身侧厚重的窗帘,钻进去,将自己藏起来。
隔着帘子都能感觉到他在颤抖。
君陌白不停地往里缩,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都藏进窗帘里不被人发现。
周围本来很安静,君陌白突然一叫,安书墨自然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想要藏进舒雅的怀里。
她压根不知道舒雅被留在了一楼,跟在她背后的人——是司慎。
秦瑶几乎是立刻扶住了安书墨,也不管她到底有没有在听,解释的话脱口而出。
“墨墨,陌白他是有点害怕,你和他说说话就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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