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被“咣”一下手动掀了下来。
从力度上感受，白尔多应该是憋着一肚子气走的。
寇司看着他的背影，默默点上一支烟，拨通了窦米加的通讯。
那边儿很快就接了，第一句就是，“想通了？要买哪款AI？可爱型还是温柔型？”
寇司面无表情，“买你一条命怎么样？”
窦米加顿时委屈起来，“怎么了嘛，我也是想让你有人陪啊，天天孤苦伶仃的......”
“那个清洁机器人，是你维修的？”寇司像是在忍耐些什么，有些匆忙地启动车子，速度更快地开向城市中心。
窦米加哈哈一笑，“技术怎么样？没比你差吧？我不仅给它加了人类语言系统，还装了几根感知线，让它显得更可爱点，是不是对你们表示感激了？送礼物什么的？不用谢我，应该的。”
寇司握紧方向盘，表情压抑，明显是在忍痛，“白尔多以前对AI产生感情，闹出过那么大的事儿，你脑子格式化了？这都能忘？”他闭了闭眼睛，“我好不容易找着机会封了他的记忆，你全给我搞砸了。”
窦米加做事向来随心所欲，一点儿稳重三思的细胞都没有，他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是个清洁机器人而已，跟那个AI又不一样，加点儿感情也不会造成啥影响吧......”
车内浮屏上的数字跳到了02:00。
已经是深夜了。
寇司的脸色更加苍白，渐渐呈现出了一种浅灰的颓色。
他的气息不平稳起来，“记忆封存的不算彻底，白尔多毕竟是个大脑思维开发完美的黑客，即使忘了所有事情，潜意识还在提醒他‘机器人能回应，有和他平等情感‘的观念，你这个操作，只能让他更相信自己。A03明天就醒了，万一白尔多又重蹈覆辙，后果你承担么？”
窦米加这才正色起来，“寇哥，我错了。还能弥补吗？”
寇司把所有情绪都不露声色的压了下去，额头上出了很多汗，他语气依旧冷静，“你带着白尔多去洛奇领域，参加这次的对战赛，小目标是要拿到最终奖，洛芙的克隆机器人。”
窦米加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你也心动了？别跟我抢啊，我想赢回家当老婆的。”
寇司：“不，解剖完你就能带走。”
“.......”窦米加后背开始冒冷汗，“那大目标是？”
寇司飙着车用漂移的冲撞撞破了个人闯红灯的单日记录。
数十张罚单齐刷刷的传送到车内电子器上。
他开过一栋又一栋的高楼大厦，像素卡通在空中跳跃，色调靓丽，却莫名冰冷。
直到停在一处高级公寓的小区门口。
寇司把烟头摁灭，开口，“找机会把A03毁了。”
窦米加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确定？那他以后要是想起来......”
“先干掉，别的再说。”寇司显然没打算负责任。
窦米加现在就是后悔。
后悔多管闲事，手贱，发什么好心帮机器人升级，但转念一想，即使没这出儿，寇司这阴险小人肯定也已经算计好了。
他总觉得自己很亏。
张了张嘴，想讨点儿好处，寇司“啪”就把通讯切断了。
夜色更沉。
上空的天气预警提示灯变成了一个灰色云朵的形状。
很快，雾气汇聚，本来还有丝炎热的夜晚瞬间变得凉爽起来。
整个城市的天气都靠人工温度控制。
过于炎热，就发散冰冻水雾，制造出阴冷天气的效果，过于寒冷，就收集热能在空气里运转。
但近十年，寒冷的天气就很少出现了，温度在不停上升，大气防护渐渐薄弱起来，因此，人工的阴雨天气有时会连续开启一个月。
整个城市都会变得阴冷潮湿。
迷朦小雨不断，人的身体也因为诡异的天气发生了质变。
改造人越来越多，他们只能通过机器硬件的配置，让自己重新强壮起来。
也有一部分人，不愿意去做这样的身体改造，因此疾病频发，瘦弱无力。
其中一种，是明星行业，为了保持身体的自然美观，虽然会整形塑身，但不会为了变强而去安装假肢。他们出行都靠专业人士贴身保护，也用不着担心自身安全。
另外一种，是身处下城区底层的贫民，连最廉价的机械都用不起，只能祈祷不被疫病侵染。
寇司哪种也不是。
像个游离在外的边缘生命，他制造机器人，又厌恶他们，接受改造人，却又不想变成他们。
公寓的门缓缓弹开。
寇司脚步慌乱地走进屋子，四处寻找热源。
他的皮肤已经冷到接近透明。
血管灰败，好像站立行走的一具活尸。
身体里的血液似乎在被极寒的冰块浸泡，剧烈的颤抖着，嚎叫着。
每寸骨头都在咯吱咯吱的响。
大脑被刺出了钝痛，他眼前开始模糊起来，挣扎着爬到了床边，拿起地上的毯子把自己紧紧裹了起来。
落地窗外繁灯闪烁，远处的大楼顶端站着几个全息动漫人物，正来回变换着姿势。
他们身上的彩色落在房子内的地板上，又落到男人深灰色的发梢间。
他蜷缩着，丝毫没有平时的明目张扬，整个人的色彩好像被狠狠洗去，变得暗淡无光起来。
空荡的公寓里，只能听到压抑急促的呼吸声。
他默不作声的承受着这千锤断骨的疼痛。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
通讯器滴滴发出了响声。
寇司慢吞吞地伸出左手，腕上的表盘闪过一道蓝色的光，一个缩小版立体人形出现在上方，他似乎坐在电脑桌前，整张脸都印着乱码的影子。
“你的身体数据仪已经快崩了，警报声就没停过，今晚怎么回事？”东葵表情严肃。
寇司清了清嗓子，却还带着些疲惫的沙哑，“上一个分了，床伴空缺，只有被子，又冷又疼，忍的神经有些衰弱。”
东葵忧虑地看着他，“药已经没用了，你吃的太多，身体里的辐射残留扩散严重，再过段儿时间，找人取暖的法子也不好使了，得想想办法。”
寇司抽了抽鼻子，把被子裹的更紧了些，“暂时死不了。”他说，“办法么，我觉得还真有。”
“什么？”东葵皱紧眉。
“明天跟我去趟红馆就知道了。”寇司的鼻音有点重，听起来很是不正经。
东葵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你认真的？去红馆找炮友？”
寇司“啧”了一声，“我已经有想要的人了，干嘛去找别的？我虽然渣，但我专一。”
东葵：“......那个女杀手？你他妈认真的？”
寇司一脸思念，“不是，是个男的。”
东葵：“？？”
寇司：“人类，没改造过，很干净，长得也好看，跟我一样高，条儿特顺，看着暖洋洋的。”
东葵：“......检测到你的大脑神经开始亢奋，指标下降百分之十。”
寇司自顾自地继续说，“他在废城开小卖部，踏实刻苦，特别善良，眼神温柔说话也温柔，还夸我的名字好听......”
东葵：“.......下降百分之三十。”他一脸无语，“你每次谈恋爱之前都会经历这个阶段，通过在脑子里意淫人家来转移身体疼痛的注意力，当然，用情很真，只是一旦发现更好的就会把上一个一脚踹开，你这是利用没错吧？渣男。”
寇司靠着床沿，把汗湿的发往上捋了捋，嘴角的笑深情又虚伪。
“希望这次的药，时效能长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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