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佳歆只是随口一说，不料段衍应得如此爽快，倒叫她一时接不上话。
“这件衣服穿在你身上很好看，就当是我给你的谢礼。”段衍找了个理由。
“别介，这种衣服我平时也穿不上，送我浪费了。”她扯扯裙摆，“晚点送去洗一下，应该可以处理干净，一般品牌方肯借出的衣服也不会再销售，尤其这种高定。”
见段衍还要劝说，她连忙举手制止，“你真要送我谢礼，就送点别的，实用的。”
“你想要什么？”段衍问。
“还没想好，等我想好再告诉你吧。”她笑嘻嘻地拿起一串土豆片递给他，“这个也好吃，你尝尝……”
吃完宵夜，郑佳歆摸着鼓起来的肚子自侃：“不怪明星走红毯前只吃两口面，这种修身礼服就是照妖镜，多吃一口都让你现行。”
段衍随着她的手看过去，“你不胖。”
“上镜胖十斤，我这样的一上镜就是腰圆膀肥。”
“不过，胖瘦美丑，只要自己喜欢就好。人嘛，得先取悦自己，才算不枉活一场。”她潇洒地说。
段衍偏头望向她，昏黄的路灯下，她的轮廓被晕染得异常柔和，带着点凉意的夜风将她颊边的头发微微吹起，发丝浮动，一双眼睛晶亮，一如她说过那些话一般澈亮通透。
这世间，多少人至死都不会明白，悦人先悦己这个道理。多少人汲汲营营一生，不过是活在别人的评价里，照着别人的要求去努力奋进。
一如他，又能做到几分自己喜欢就好？
似是察觉到他专注的目光，郑佳歆偏过头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吗？”他收回视线，慢慢道，“就是忽然很羡慕你。”
“羡慕我？”郑佳歆讶然，没等他答又笑了起来，“的确，我是挺让人羡慕的。”
这幅毫不自谦的模样让段衍起了笑意，“哦，怎么说？”
“要钱有钱，要才有才，要爱有爱。”她不客气地自夸，“而且，人还长得好看。”
最后一句话落，段衍终于笑了出来。
“笑什么？难道不是事实？”她不高兴地瞪他。
“是事实。”他推了下眼镜，收起笑，可眼底仍有藏不住的笑意，“是很好看。”
“那是。”郑佳歆下巴一仰，“我刚进大学的时候，表演系的老师还跑来问我要不要转专业，说我这长相做导演太可惜。”
“那你为什么做导演？”段衍好奇。
“喜欢呀。”她答得理所当然，“演员是演别人的人生和剧本，导演是记录别人的人生和剧本。”
“我喜欢做记录者。”她语气认真，“我喜欢拍纪录片，因为我想用镜头去记录人生百态，记录那些人间真实的的悲欢离合，残忍决绝。”
似是想到什么，她脸上的笑渐渐褪去，眼底浮起一抹凝重，“这个社会，还有很多人和事需要镜头和关注。”
段衍再次注视着她，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他从郑国富那儿知道她是中戏毕业，开着一家小得不能再小的工作室，这些年全靠家里养着，原以为她和那些有钱又读书不太好的二代们一样，读个艺术专业，随便混张文凭，没想到她竟有如此情怀。
好奇怪，他们见了5次面，每一次她呈现出全新的一面，不断刷新他的认知。
许是察觉自己把话题带得沉重，郑佳歆岔开了话题，两人聊着聊着就到了公寓楼下。
段衍再次感谢她今天的相助，表示今后她有任何要求，尽管开口，他一定竭尽全力。
“行了行了。”她摆摆手，“不要搞得那么郑重，我也不会有什么大需求。”
顶多就是，以后万一又被老郑再拿捏，没钱的时候找他揽点活，赚点钱啥的，怎么被他形容得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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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郑佳歆还在梦里，手表疯狂震动。
她挣扎着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眯着眼扫了眼上面的号码，是老郑。
她接起来，吼道，“这么早，还让不让人睡觉。”
“几点了，还早。”老郑也骂回来。
“我管你几点，有事快说，我困死了。”她不高兴地发着起床气。
“你是不是又熬夜，跟你说过多少次，年轻人少熬夜、少熬夜……”
郑佳歆正准备掐掉电话，何女士的声音突然插进来，打断了老郑的唠叨：“让你说正事，你在这费什么话，给我……”
听筒里一阵窸窣，电话转到何女士手上。“歆歆，先别睡，妈妈问你件事儿。”
“说！”她不耐烦地吐出一个字。
“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和小段在一起？”何女士小心翼翼地问。
昨晚？郑佳歆混沌的思绪慢慢归位，“是在一起，怎么了？”
“真在一起？”郑父激动的声音响起。
“你看，我怎么说，我就说那是咱家歆歆吧，你还不信。”何女士似乎在跟他对话。
“我没说不信，这不是觉着不太像吗？”郑父辩解。
“怎么不像，你自己女儿都认不出来，还好意思……”
电话那头老两口争论开，被晾在一旁的郑佳歆不耐烦，“你俩大清早打电话就是为了让我听你们辩论？那你们先辩着，我再睡会儿。”
“不是，不是。”何女士连忙出声阻止，“谁跟他吵，妈妈是有正事跟你说。”
“说！”
“你和小段是不是……”何女士欲言又止。
“什么？”郑佳歆皱眉。
“是不是好了？”郑父干脆得多。
郑佳歆倏地明白过来，父母大概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没想到呀，没想到，北城和蓉城隔这么远，居然也有八卦传回去。
“没有。”她直接否认。
“没有？那你们昨晚是怎么回事儿？”
“你们怎么知道。”郑佳歆奇怪。
“你罗叔叔昨天在会场。”何女士答疑，“他说看见小段和你手牵手，而且还介绍说你是他女朋友，他还偷偷拍了张照片发给我们。”
罗叔叔？强子他爸？他在？她怎么没发现。
听她默不作声，何女士继续说，“一开始你爸不相信，可我见照片上明明就是你。”
郑佳歆抓了下头发，想着要怎么跟父母解释清楚，说出段衍请她假扮情侣，一来爸妈非得念叨一番，二来这毕竟涉及段衍的隐私，似乎不合适与人分享。
她思忖借口的功夫，那边的何女士却当她默认，还帮她找好了理由，“宝贝，你是不是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郑父替她回答，“你们俩都公开了，还瞒着我跟你妈。”
“你懂什么呀！”何女士怼道，“她之前说对小段没兴趣，为了相亲的事儿跟你闹成那样，现在……”
郑佳歆翻了个白眼，感情老妈以为她是觉着打脸，所以死不承认。
“妈……”她无力地叹口气，正想倒出原委，就听老郑在一边说。
“噢哟，她是想太多，别说笑话她，我那会儿都想好了，她要是能拿下小段，我奖励她一个亿都行。”
等等，什么？老郑说要奖励她一个亿，真的假的？
她一跃而起，“爸，爸，你说真的？我跟段衍好了你给我一个亿？”
一个亿！一个亿！老王嘴里的小目标，可对她而言就是一辈子的梦。
原谅她是个没有出息的富二代，虽然老郑也有钱，可是从小到大跟着爷爷长大的她还真没有染上奢靡气质，玩车、玩表、玩首饰、轰趴这些富二代热衷的项目她统统没有兴趣，她最大的梦想就是有足够多的钱，拍自己想拍的纪录片。
独立纪录片是没有电视台、影视公司支持的，拍出来的片子大多没法公映，没有丰厚的票房收入，资金一直是独立纪录片导演们最大的困扰。
她很幸运，老郑虽然嘴上嚷嚷，时不时会作妖折腾她一下，但这些年一直在向她的工作室注资，撑着她拍完了几部片子。不过，再支持，老郑还是有度，就像钱也是按季度给她。
如果她自己能有一个亿，那她就能再找几个人，再买几部机子，她手里压着的题材就有机会拍出来，而且她还可以资助那些和她一样把镜头对准社会，聚焦底层的其他导演。
现在，老郑居然说要给她一个亿。
巨大的馅饼砸得她要晕了，她高兴得手舞足蹈，“爸，你可要说话算话。”
“你爸一向说话算话。”郑父大声道，“别说一个亿，我跟你妈早就商量好，你要是和小段结婚，我就把云衍的股份全部转给你，另外再送你一个子公司做嫁妆。”
不不不，她对股份、公司都木有兴趣，变现多麻烦，她只要现金，实打实地毛爷爷。
最关键是，她和段衍结婚是不可能的，但是，“谈个恋爱”还是可以操作的。
不对，她得和老郑确定好，“爸，只要我跟他谈恋爱你就给我奖励对吧？”
不等老郑答，她立即把他的话堵死：“可别是非要我们结婚才给，我跟他这还刚有点意思，以后的事儿谁也说不清，万一不合适，我也不能为了钱把自己卖了。”
“你们不都公开了，怎么才有点意思。”何女士问。
“那是他一厢情愿，我还没答应呢。”郑佳歆直接把锅甩给段衍，“为这事儿，我还跟他吵了一架，现在正生气呢。”
“你这孩子！”何女士怨道，“这有什么好生气他，他急着公开，还不是着急你，想早点把关系确定下来。不过，没想到小段这人看着挺稳重的，感情的事儿倒是挺心急。”
“这说明人家对她上心了。”郑父的又插话进来，“歆歆，你别太拿乔，小段那人我是知道的，真不错，你好好考虑下，给人家个机会。你们先处处看，处了以后你就知道爸没介绍错人。”
“行吧，我考虑考虑。不过你也要说话算话，我只要跟他好了，你得给我一个亿。”
“不是……”郑父忽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却被何女士一口替他答应下来，“行！”
说话间，还在拼命给他使眼色。
“但是你也要保证，不能为了钱随便和人家玩玩，得好好处，至少……”何女士想想，“至少处个一年吧。”
“一年呀！”郑佳歆撅起嘴。
“当然，感情总有个过程，总得有时间磨合才知道合不合适。”
“好吧。”郑佳歆不甘愿地答应，“一年就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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