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梅顾着司徒陌的伤势,一路走走停停,七天的路程走了十来天,这才进了北京城的大门。
司徒陌已能自个单独骑马,北京城的气味是他闻了二十三年的气味,熟悉到令他心头发涩。
城门不似从前,只派两队护城兵守护。
竟是从城门上蔓延至城门外,数千重装士兵严阵以待,一路盘查所有进出城百姓。
司徒陌四人风尘仆仆,自然被列为重点稽查对象。
好在城门守卫的领队认识司徒陌,朝他作了个揖,“司徒大人,您随太上皇御驾亲征,怎得如此命大,独个归来了?”
司徒陌只犹豫了一瞬,便想起朱祁钰已登基为王,朱祁镇自然就是太上皇了。
这太上皇只有李世民他爹被迫当过,谁知今时今日,竟活生生地发生在自己眼前。
司徒陌无奈叹息,去瞧那守卫,他从鬼门关里捡回一条命,脾气不似从前般冷言冷语,对人不屑一顾。
“将军言重了,望将军放我进城早日归家。”
守城的将领知道司徒陌不想多言,他也识趣,往后退开身子,北京城里的繁华便重又展现在司徒陌的眼里。
酒旗翻飞,楼宇栉比,叫卖的小贩穿行期间,花红柳绿的姑娘掩嘴轻笑,来往的商客行色匆匆,一派京都繁华景象。
空气里是北京独有的檀木香味,司徒陌深深嗅闻,不离故乡,不知故乡情浓。
司徒陌打发了侍卫去三大营报道。
三大营在土木堡一役中尽数覆灭,如今,于谦怕是亟需人才,重建三大营。
这两名侍卫身上都有宣府的令牌,且身强力壮,在三大营里应能谋个好去处。
司徒陌本想直接去于谦府上找他,他正面交锋了也先,有一肚子的话要同他出谋划策,可身边还跟了香梅,着实碍事。
只得先回府一趟。
路是极熟悉的路,司徒陌却走得艰难。
带着伤骑马十几日,他都不觉得辛苦,可进了北京城,就差那几步路了,他反而觉得莫名的辛苦。
近乡情怯吧,这样的情绪,从前断断不会出现在司徒陌身上,可十八层地狱里走过一遭,七情六欲竟被逼得现了原形。
司徒府的大门竟然洞开着,管家正盯着几个人往外搬红木家具,司徒陌瞬时忘了刚才的情怯,他冷眼瞧着管家,慢慢踱步到了门口。
管家正汗流浃背地招呼工人轻点抬,小心磕了碰了的,猛一抬眼,陡然瞧见司徒陌正站在他眼前,一时不知是人是鬼,吓得双膝一软,“噗通”一声便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司徒陌压住火,冷言询问他,“管家,我才出去两月余,你这是做甚?”
管家被吓得不停擦汗,说话都打起哆嗦来,“三爷…三爷,奴才以为你…以为你…。”
司徒陌接过话来,“以为我死了?所以代我做主变卖家产了?”
管家磕头如捣蒜,“三爷,奴才错了,奴才知错了,三爷,您别动怒,您听奴才解释啊三爷。”
“府上人口众多,又有两位小少爷待哺襁褓中,土木堡事变传回京城,随去的大臣都被领了死契,内务府拿了一笔抚恤金打发我们,可那钱哪够这一府上下开销啊?我便生了这该死之心,想着您之前收藏的这些红木家具值些银子,便…便…。”
司徒陌懒得同他废话,一拂袖子,“我一路劳顿,这会儿懒得同你计较,你先让人把这些劳什子搬回府里,如今京城人心浮动,这些个玩意儿卖不了好价钱。”
管家连连磕头,谢过司徒陌,门口熙熙攘攘的这会儿功夫,里头早已得了消息,转眼间,如意与秋红便抱着孩子哭哭啼啼地奔了出来。
都可着劲儿往司徒陌怀里扑,司徒陌一手一个,眼角却往里处瞟,不见那人影踪,心肠便又冷了下来。
秋红抱着孩子,哭得好似泪人,“官人,你可吓死奴家了,奴家还以为…还以为……”
如意与秋红对着落泪,她拿着手帕半遮着面孔,连这种时候,都不忘婀娜仪态,一声声唤她的如意郎君,“三爷,奴家可想死你了。”
身后却传来一道冷冷声音,“司徒大人身上还有伤,两位夫人先让大人进府歇息吧。”
秋红和如意尴尬止住哀啼,这才瞧见司徒陌身后还跟着一个姑娘,她们细细打量,又放下心来。
这姑娘生得粗枝大叶,身板宽厚,一张脸更是过目便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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