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高恒倒是认得他,信步上前打着招呼,“兆兄,别来无恙。”

    兆惠颔首应承着,面上无甚笑意,蓝瑾心道高恒好歹是高贵妃的弟弟,怎的此人如此冷淡,毫无巴结之意?

    寒暄了几句,兆惠走向鄂申,冷声道:“做错了事就该认,立马给这位姑娘道歉。”

    出乎蓝瑾意料的是,马佳氏竟然不敢反驳,鄂申也不再犟嘴,乖乖的转过身来,朝她道歉。

    他错的可不止破坏彩球这一件事,为证清白,蓝瑾又问他,“才刚我可有掐你?”

    表叔在跟前,鄂申哪敢撒谎,扁了扁嘴,怯怯摇头,“没掐,是我瞎说的。”

    当众被拆穿,马佳氏顿感没脸,反手就是一个栗子,“你这孩子,怎能撒谎?”

    鄂申又开始哭,但顾忌着表叔在场,没敢哭出声,抿着嘴委屈呜咽着。

    兆惠见状,眉峰紧皱,睇她一眼,“打之前先想想自个儿,给孩子做的什么榜样?”

    马佳氏闻言,羞愧的低下了头,纵然难堪,也不敢辩驳,讪笑道:“表兄教训的是,我这就带申儿回去,好好教导。”

    道罢,马佳氏便拉着儿子灰溜溜的离开此地。

    人虽道了歉,蓝瑾仍旧高兴不起来,毕竟她的一只彩球已经破裂,后日便是喜宴,根本来不及重新赶至新的彩球架。

    她正和二嫂、高恒他们商议着如何补救,冷不防那堇衣男子竟然将另一边的彩球又扯下一个,蓝瑾瞠目结舌,才稍稍平复的怒火再次被他点燃,

    “你什么意思?砸我场子是吧?”

    兆惠并未理她,指派小厮去找两顶小红灯笼,这彩球是稀罕物,灯笼却到处都是,很快小厮便将小灯笼找来。

    接过灯笼,兆惠将其悬挂在缺失的彩球处,彩球架上悬着小灯笼,灯笼下方还垂着流苏,随风飘扬,堪称点睛之笔!

    高恒见状,抚掌笑赞,“如此一来,这彩球架便不算残缺,反倒多了丝灵动,妙哉啊!”

    道罢高恒又问蓝瑾感觉如何,她瞧着彩球架还算顺眼,但那个人的态度着实迷惑,如此傲慢之人,她才懒得奉承,抱臂扬脸,一对儿梨涡间盛满了不愈,

    “一般般,将就能看。”

    兆惠看她一眼,颔首致歉,“申儿顽劣,彩球难修,只能用这个法子补救,还请姑娘海涵。”

    这人连道歉都是一副清冷之态,但终归是客套话,蓝瑾反倒不好意思怪他,无谓摆手,

    “罢了,我这个人恩怨分明,毁我彩球的是鄂申,又不是你,我不会迁怒于你。”

    解决罢此事,兆惠没再逗留,告辞去往西院。

    待人走远,蓝瑾忍不住问高恒,“你跟他很熟吗?”

    摇了摇头,高恒如实道:“不是很熟,同席用过几回宴。”

    即便不熟,好歹做做样子嘛!“你笑脸相迎,他却不咸不淡,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清高得很呐!”

    不怪蓝瑾会误解,实则高恒也曾有过同样的感受,“起初我也以为他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后来才发现他对谁都是这般,几乎没见他笑过,大约性子如此,并无针对之意。”

    蓝瑾了然点头,“看来鄂申母子是欺软怕硬,下回我得表现得更凶悍,才能镇得住他们。”

    一旁的高氏掩唇笑道:“兆惠乃是乌雅氏族的后人,亦是孝恭仁皇后的族孙,又是鄂申的表叔,自然有资格训诫这孩子。马佳氏忌惮他的家世,不敢反驳,至于咱们的话,她哪儿会放在心上?”

    原是清朝八大氏族之一,乌雅世家的人啊!蓝瑾不禁在想:自诩世家出身的人都这般高傲吗?先前她曾有幸见过傅恒,富察世家的九少爷,与她大哥是挚友,不也挺平易近人的嘛!

    看她的反应,似乎不认识兆惠一般,高氏奇道:“你们两家的长辈有姻亲,你应该早就见过他吧?”

    若照高氏这么说,那么原主跟兆惠肯定是见过面的,但她穿越而来,压根儿对此人没印象,未免高氏生疑,蓝瑾干笑道:

    “逢年过节时偶有见面,不过他今年突然长这么高,还变了声儿,我一时间没认出来。”

    这是少年的特性,蓝瑾以此为借口,高氏也就没怀疑什么。

    姑嫂二人正说着话,那边厢,鄂容安慢悠悠的自厅间迈步而出,蓝瑾瞄他一眼,奚落道:

    “大哥出来得真是时候,完美的错过好戏。”

    鄂容安笑得意味深长,“我若在场,你如何唱戏?”

    依照他的立场,理该帮忙劝解才对,但他一劝,蓝瑾又会不高兴,其实他也很看不惯鄂申,但又不方便训责,是以这次即便听到了外头的争执,他也故意不出来,为的就是给蓝瑾一个教训熊孩子的机会。

    得!她就是专业唱黑脸,她哥唱白脸,实则蓝瑾很不能理解,“这可是襄勤伯府,马佳氏住的是咱们的院子,哥你没必要怕她,鄂申是你的侄子,你训他几句无妨吧?为何不敢说狠话?”

    小姑娘家,考虑问题太过片面,“马佳氏有什么值得我忌惮的?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二伯娘是乌雅家的,二伯已然不在,我若训斥他们的孙子,二伯娘会怎么想?总得给她老人家留些颜面不是?”

    高恒理解鄂容安的难处,遂对蓝瑾道:“你哥得顾全大局,你一个姑娘家,无需顾忌,不痛快只管说出来便是。”

    面对高恒,蓝瑾甘拜下风,“我训人没技巧,高兄骂人不带脏字,那才是真本事,我得跟您多学学才是。”

    “好说好说,其实这噎人讲究的是随机应变……”

    眼看着高恒煞有介事的与她探讨着,鄂容安当即制止,“我说你能不能教她点儿好的?她那性子本就张扬,实该学做淑女才是,你还教她骂人?将来若是嫁不出去可如何是好?”

    指了指自个儿,高恒顽笑道:“这不还有我嘛!没人要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

    见识过高恒的嘴皮子之后,蓝瑾可不敢跟他成为一家人,“得了吧!我怕你拐着弯儿的骂我,我骂不过你,岂不吃亏?”

    “那我肯定得让着你啊!”

    目睹二人说话的情态,高氏心念百转:她这个弟弟是家中独子,又因着胞姐高贵妃的关系,颇得乾隆帝赏识,才十六岁已经是正六品的户部主事,只要他勤勉苦干,将来必定大有前途,而蓝瑾是军机首辅家的千金,高恒若能与她结亲,也算是良缘一桩,将来他在官场才能走得更稳当。

    奈何蓝瑾明年要参加选秀,尚未选秀之前,不可自行定亲,那就只能等着她选秀之后再说。

    且说兆惠离开此地后便去拜见他的姑母乌雅氏,乌雅氏嫁于鄂尔泰的二哥鄂尔奇为妻,育有一子,名唤鄂乐舜,即为兆惠的表兄。

    “表兄常年在外地任职,此次襄勤伯夫人寿宴,他未能及时赶回来,阿玛担心姑母为寿宴一事太过费神,特命我过来为您分忧。”

    虽说是喜塔腊氏的寿宴,但他们两兄弟尚未分家,仍住在一个大院里,是以乌雅氏也得给自家宾客下请帖。

    奈何她最近头风发作,整日的没精神,儿媳马佳氏又没个眼界儿,管不了这些事,她只能将此事交给管事去办,好在这时候侄儿前来帮忙,乌雅氏总算有了指望,欣慰笑道:

    “你来得正好,管事说已将喜帖一一下发,但我生怕他忘了哪家亲戚,那就有劳你去瞧瞧管事拟的宴请名单,是否有遗漏之处。”

    兆惠再次拱手,应声离去,在府中帮忙处理一些寿宴的琐事。

    昨儿个解决罢彩球架的事,蓝瑾又去后厨看厨娘们准备的水果,发现她们只是简单的把水果堆放在一个盘子中,毫无美感,于是蓝瑾决定亲自教她们做花样水果拼盘,争取把母亲的寿宴做出新意来。

    今日晨起,早早的用罢朝食,蓝瑾便去往后厨,远远瞧见鄂申的身影,想起昨日的不愉快,她本打算到那边的亭间避一避,岂料鄂申瞧见她竟笑嘻嘻的朝她小跑过来,亲热的唤她姑姑。

    这孩子一向不懂礼数,今儿个怎的如此乖巧?蓝瑾心下生疑,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只能干笑着应承,正准备借口离开,却见鄂申拿出一个东西递给她,

    “那日弄坏姑姑的彩球,是申儿不对,申儿给您道歉,表叔说,道歉得有诚意,让我把这个送给您,以示歉意。”

    蓝瑾定睛一看,是一枚绯色绣兰草的香囊,这是兆惠教他的吗?难不成熊孩子有人引导也能走向正路?

    鄂申主动示好,小脸儿洋溢着诚挚的笑容,蓝瑾不忍拒绝,顺手收下香囊,又语重心长的嘱咐道:

    “往后你若喜欢什么,得先询问旁人的意见,旁人同意了你才能拿,千万不能自作主张,知道吗?”

    鄂申点头如捣蒜,“申儿记住啦!多谢姑姑教诲。”

    看她接过香囊,鄂申满意一笑,去找其他小伙伴玩耍。

    待这孩子走远后,蓝瑾随手将那香囊扔进草丛中,丫鬟茉儿见状甚感惊诧,

    “姑娘不喜欢这香囊吗?”

    绣工尚可,但她总觉得鄂申此举很怪异,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蓝瑾心下生疑,是以不愿留下此物。

    茉儿见那香囊绣得很是精致,就这般扔掉实在可惜,便趁主子不注意,悄悄将香囊捡回去,自个儿收着。

    哪料没过多久,她就感觉身子不适,颈间又痛又痒,起了几道长长的红痕,茉儿还以为是不小心被蚊虫叮咬,赶紧回房涂了些药膏,奈何药膏不起效,疼得她忍不住抓挠,越挠越痒,煎熬得紧。

    另一名丫鬟月梨过来找她去做事,一瞧她这情状十分严重,忙去禀报姑娘。

    蓝瑾闻讯赶来,请大夫为她诊治,问她今日到过何处,接触过什么,几番询问查证之下,大夫皆无发现,找不出病因。

    月梨检查她的床铺时,无意中瞧见那枚香囊,惊呼出声,“咦---这不是被姑娘扔掉的那个嘛!”

    被抓个正着,不得已之下,茉儿才道出实话,说自个儿偷拾了那枚香囊。

    大夫将香囊打开一看,发现那些干花里头竟有褐色的虫子在扭动!有一只甚至还飞了出来,月梨下意识伸手要去拍打,大夫瞳孔微紧,赶忙制止,

    “万万不可用手去拍,此乃青腰虫,若然拍打,毒液会溅出来,亦会伤人!”

    鄂申送的香囊里怎会有这样的虫子?蓝瑾暗自庆幸,自己的直觉是准的,还好她没有将香囊留在身边,否则定会被虫子咬伤。

    但茉儿私藏香囊,受了重伤,蓝瑾身为她的主子,不能袖手旁观,当即嘱咐大夫为她开药,而她则去找人算账。

    彼时兆惠正与鄂容安、高恒等人坐在一起下棋闲聊,蓝瑾直奔而来,行至他们身畔,低声怒呵,

    “兆惠,你给我出来!”

    正在思量着该如何落子的兆惠闻声,诧异抬眸,“姑娘有何贵干?”

    周围人多,不方便讲话,蓝瑾沉着一张脸怒视于他,只道出去再说。

    与之对弈的鄂容安不悦蹙眉,“瑾儿莫闹,我们在下棋,勿扰!”

    看了一旁的高恒一眼,蓝瑾让他先暂代,说着就去拽兆惠的胳膊。

    高恒不知发生何事,但看蓝瑾这态度似乎很生气,却不知兆惠哪里得罪了她。

    蓝瑾不顾众人的目光,忿忿然拽着兆惠往外走去,刚走出门口,便被他甩开手臂。

    兆惠十分防备的与她保持距离,理着衣袖,眉梢挂满了嫌弃,“有话便说,男女有别,你这般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隔着衣袖呢!她又没拉他的手,“我是顾忌你的颜面才没有当众揭穿,单独询问,你别不识好歹!”恨恨的瞥他一眼,蓝瑾再不废话,直白质问,

    “为何要让鄂申送有毒虫的香囊给我?你究竟存的什么心?满口礼仪道德,背地里却教他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当真阴险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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