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日高恒谨记约定,偏巧遇到堂兄过生辰,定要请他去用宴,他实在推脱不开,便去了,高恒本想着约在申时,用罢午宴再去也不晚,孰料堂兄的酒宴定在云香楼,一番灌酒下来,他便喝醉了,待他清醒过来之后,才发现已将近酉时,足足迟了一个时辰!
懊恼的高恒匆匆赶去枫林,却已不见她的身影。
错过约定的时辰,高恒后悔不已,本想去跟她解释,她却不肯见他,这才耽搁到今日。
他的解释非但没能平息她的怒火,反倒煽了把风,使得原本就不满的蓝瑾越发愤慨,
“原来是去应酬啊!是你约我见面,结果你却去了云香楼,高恒,你把我当什么?耍我很好玩儿吗?”
她的反应在他预料之中,“我很清楚,说出实话之后你肯定会生我的气,其实我本可以找其他的理由来搪塞,但我真的不想骗你,因为我不想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说假话。”
听起来似乎很真诚,但这并非重点,蓝瑾不可能被这简单的几句话给迷惑,只因他的理由,她实在无法理解,
“你少在这儿避重就轻,事实是你迟到了,并非为什么迫不得已之事,而是为了应酬,即便你没有撒谎,我也无法原谅你。”
是啊!错在他,任何理由都不能掩盖他失约的事实,若能回到那一日,他绝不会为了面子去参加酒宴,奈何世上没有假如,
“怪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我以为可以两不耽误,没想到最后让你失望了。抱歉,我不该找借口的,我也知道自己没资格请你原谅,但还是想把此事的因由讲清楚,你若生气,打我骂我皆可,但有一点,别不理我。
蓝瑾,我真的知错了,我答应你,下回再与你有约,绝不会应承旁人,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没有下一次,既然今日碰巧见面,那我就把话跟你说清楚,那日你在西郊所说的话,我回去后已经认真考虑过,”蓝瑾并非拖泥带水之人,是以她打算趁现在做个了断,
“我觉得你我之间不该太亲近,到此为止吧!往后不要再单独见面。”
他还在努力解释,她竟已直接表态,高恒心顿沉,不明白她怎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为何?你……不喜欢我吗?”
谈感情对她而言似乎太过奢侈,“你应该知道,明年我就要参加选秀,在此之前不应该考虑感情之事,没有结果,又何必期待?”
原是为这个啊!高恒暂松一口气,劝她勿忧,“旁人或许会因此事而惆怅,但我不一样,你忘了,我二姐是皇上的贵妃,深得皇上宠爱,只要我跟二姐表明心迹,二姐帮忙请求皇上为咱们赐婚即可,所以你不必担心这个,只要你心里有我,便不必惧怕其他。”
她的心里有他吗?实则蓝瑾心里是迷糊的,她一直不确定自己对高恒究竟是怎样的感觉,但在听到他说那日醉倒在云香楼之后,她开始生出芥蒂,忍不住问了句,
“你……时常去云香楼吗?”
京中的公子哥儿大都喜欢去听曲儿消遣,高恒认为这是常态,便点了点头,并未瞒她,
“陪人应酬,实难推脱,你大哥也去过,与人交际,在所难免。”
她大哥的确去过,但据她所知,大哥去得次数极少,且他从不许姑娘家近身倒酒,一个人自斟自饮,洁身自好,父亲亦管得极严,不许他在外留宿,是以蓝瑾对她大哥很放心,却不知高恒对那些姑娘们是何态度,
“那你……喝醉之后可会在那儿留宿?”
骤听此言,高恒先是愣了一瞬,而后唇角微弯,望向她的眸中尽是探究的笑意,“为何突然问起这个,蓝瑾,你很在意吗?这算不算是吃醋?”
他这般顾左右而言他,是不愿回答吗?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些冒昧,蓝瑾窘然低首,
“不想答便罢,是我唐突了,抱歉。”
她的神色似乎很失落,该不会是误会了什么吧?高恒暗叹失误,立马澄清,“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日喝醉后我睡在一间厢房里,并未找姑娘作伴,楼里的姑娘虽有姿色才情,但她们终究是风尘女子,每日迎来笑往,还要伺候其他客人,我不可能对那种姑娘感兴趣。”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蓝瑾对他的话表示怀疑,“那也有淸倌儿啊!面对冰清玉洁,身世可怜的姑娘,你不会心动吗?真的一次都没有?”
“真没有!”高恒答得极为干脆,“我可以跟你发誓,从未跟楼里的姑娘有过任何不清不楚的关系,只跟一个女人接触过,不过那是我房里的丫鬟,偶尔……咳!帮我纾解过,但我没有真正碰过她,我的第一次,当然得留到洞房花烛夜。”
听着他的话,蓝瑾不由面红耳赤,不明白自己怎会跟他讨论起这个,越说越歪!即便像他说的那样,仅仅只是用手,那个丫鬟也算是他的人了吧?
“既然伺候过你,你就得对她负责,等你娶妻之后,是不是要纳她为妾?”
“这个嘛!”高恒不愿骗她,如实道:“按理来说是要纳入房中的,其实你完全不必担心这事儿,我对她没有感情,令我动心的人只有你。”
说得可真轻巧,旁人或许不在意,但蓝瑾真的做不到,“在我看来,真心相爱的两个人,不论身心,皆应该只属于彼此,不该有妾室的存在。”
为何她会这么想?高恒认为纳妾乃是人之常情,“可大家都有妾室啊!那只是在夫人不方便的时候,用来纾解旖念而已,不会威胁到夫妻感情。”
蓝瑾之所以这么说,正是因为她身边就有这样的例子,“我阿玛就没有妾室,哪怕他是当朝首辅,位高权重,他也不肯纳妾,几十年来只有我额娘一个女人。
也许你们认为我阿玛这种情况极其少见,但你不能否认,的确有这样的人,为了心爱之人,可以极其自律,洁身自好。”
说来鄂中堂还真的没有妾室,高恒不禁陷入自我怀疑之中,他以为喜欢一个人,是心属于她,念着她即可,可蓝瑾却认为身心皆得忠于彼此,真的必须这样,才算是真爱吗?
不听他吭声,蓝瑾便能猜到他大概在想些什么。身在清朝,忠贞只要求女人,男人不必遵守,所以她和高恒争论这事儿,本身就是没有意义的,自嘲笑笑,蓝瑾不打算再费口舌,
“大多数人都认为妻妾可以同时存在,认为男人没必要专一的对待一个女人,所以你才会觉得我的言论很可笑吧?”
不!他没有嘲笑的意思,只是惊诧于她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尊重你的观念,但像鄂中堂这样的男人可是凤毛麟角,你能保证你将来嫁的那个男人一定不纳妾吗?”
摇了摇头,蓝瑾一派坦然的望向他,“我无法保证将来的夫君不纳妾,但他若纳妾的话,我肯定不会对他付出感情,无非是将就过日子罢了,没得选择,我无话可说。
但现在我不会去主动选择你,如若我喜欢上你,而你却还有其他的女人,你认为无可厚非,但于我而言,那将是一种折磨。”
她很庆幸,在自己没有动心之前,了解到他的真实想法,“高恒,你是个好男人,至少你没有欺骗我,但我们观念不同,所以……很抱歉,你的心意我不能接受。”
低而细的话音落在他耳中,轻似羽毛,却又重似铜鼎,压得他心沉崖底,喘不过气。也就是说,她拒绝了,不愿意跟他在一起?
这样的境况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他以为两人相处最重要的是真诚,今日方知,太过实诚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就因为他的一番实话,生生止住了她想要接近的脚步,彻底断了红线!
那一刻,高恒不禁在想,如若方才撒句谎,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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