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人一半

    郎溪山附近的一个小镇上,不想惊了百姓,云浮直接至天上落地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从空间戒指里拿出斗篷披上才走出来。

    那空间戒指是他从前还没有紫府的时候戴的,用来伪装。

    若是碰到强大到不可匹敌的对手想要打劫他,将这戒指丢出去便是,顶多损失一些小物件,若是什么都不戴,会被人怀疑体内另有空间储存贵重的物品。

    如此纠缠起来太麻烦,索性省个事。

    后来有了紫府之后这个已经戴习惯了,总喜欢转动手里的戒指,索性不取了,就这么戴着,里头装了一些他这些年林林总总积累的东西。

    有自己用的,也有给别人的。

    云浮从角落里走出来,路过一处拐角时,随手丢出去一锭银子,那银子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稳稳落在一个乞丐的碗里。

    他有能力,且这些对他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为什么不做?

    一颗下品灵石最少可以换十万两的黄金,百万的白银,他有几个下品灵脉。

    下品灵脉是一整个下品灵石矿,几个矿的下品灵石,拿出几颗换人间的银子,真的不值一提。

    但是这些对于人间的他们来说却价值千金,偶尔还会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看着一个人因为得了一锭银子生活变好,开始奋力挣扎出淤泥里,不也挺有意思?

    云浮压了压斗篷的帽檐,在那乞丐惊喜和感谢的眼神中没有半点停留,笔直走过。

    他的外貌异于常人,尽量不要和人接触,叫人看出来为好。

    因为小时候体弱多病,据说是娘怀他的时候意外受伤,动了胎气,所以他的身子一直不好,好几次险些死去,对于别人来说跨一个境界便是一个境界,对于他来说便是生死之劫。

    在死亡边缘徘徊数次,每次都会进入幽冥鬼界,幽冥鬼界是人和修士死后的世界,在这片土地的下方。

    他快死的时候进入里头游荡,有时候一天,有时候一个月,也有时候几年,每次都被爹和娘生生的扯回来。

    救是救回来了,但是冥界不是人待的地方,在冥界待的时间比人界长,一次又一次之后,他的眼睛便更偏向冥界。

    看人不太清楚,但是看灵魂,一看一个准。

    昨儿那个小姑娘,灵魂干净的宛如一个小太阳,散发着温暖的气息,于他而言也是友好的颜色,看着舒服,接触后更是暖意十足,所以虽然她事很多,但是意外的,并不讨厌。

    他很少能遇到那么干净的灵魂,大多数多多少少掺合了一点灰或者黑,这是人的杂念和黑暗面。

    无论是谁,即便是圣人,也有自己的欲.望,大和小而已,只要有,灵魂便不是纯粹的颜色。

    便如方才那个小乞丐,他的灵魂掺了一些紫,颜色越重,杂念和黑暗面便越多,紫色算很轻了,得了那锭银子,他的杂念可能就是不告诉别人,也不告诉他的小伙伴,自己一个人偷偷的藏着花。

    亦或者用这锭银子翻身之后报复曾经看不起他的人。

    紫色离灰色和黑色还很远,他不会做大坏事的,可以放心给。

    云浮行走在街上,神念一一在诸多牌匾上扫过,很快停下脚步,进了一家茶楼。

    他偶然间发现的,喝茶的时候人们会凑在一起聊些有的没的,他可以从里头获取一些消息。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云浮要了一间对着街的上房,从这里的窗户口可以瞧见遥远的对面山头,有一座雪山立在群山中。

    周围都是青色的,只有它是白色的,很突兀,很显眼,就是因为它,叫周围的百姓大夏天还要穿着棉袄。

    那不是一座普通的雪山,它是一件可以收放自如的魂器,所以即便是大夏天,也丝毫不影响它释放冷气。

    魂器的冷不是一般百姓可以承受的,长此以往过不了多久周围的山都会变白,百姓们也会因为阴寒冻出毛病,然后死亡。

    人类的生命很脆弱。

    这座山是新出来的,压塌了别的山,占了别的山位置,是最高也是最奇怪的,自然不可避免,成为话题的中心,他已经听到了好几个人在讨论这座山。

    他们说山上时不时会下来一些仙女,这些仙女会随机挑选男人到她们的仙山与仙女一会。

    偶尔也会下来一些俊美的男子,勾的民间女子魂都去了九成九。

    无论是男是女,去了山上的人都没有回来,听说是因为山上太美好了,可以与仙人结仙缘,自然不想下来。

    也因此,叫很多人向往,但是那仙女和仙男只挑选长得好看的,年纪小的便收为弟子,年纪大的,过了十六岁的,便是去参观一番,领略仙家大范,不想回来也成,当杂役弟子便是。

    杂役弟子吗?

    他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

    不过是被榨干之后抛尸荒野扯的谎言罢了。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邪夕拼了命的往这边跑,有一次换了一副身子也要从他眼皮子底下绕过来,若非他的眼睛能看到灵魂,便被那厮骗了。

    肉身可以换,但是灵魂不行,邪夕最终还是被他拦下杀了。

    彼时没有多想,现下才发现他来这边的目的,居然是因为这个。

    这里是他的大本营,不知道是哪个刚兴起的宗门,还是别的洲搬迁过来的,以前他竟然从来没听说过。

    这片大陆有九个洲,他这边是南洲,北边有个极寒之地,听说那边环境恶劣,修炼资源缺乏,很多人翻山越岭过来,抢这边的天地灵气和宝贝,莫非叫他碰上了,邪夕和这座雪山便是从那边极寒之地来的?

    他眯起眼。

    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

    *

    茶楼不大,一个楼层只请了一个小二,那小二计算着时间,先去擦桌子,擦完窗边那位客官该是将杯里的茶喝完,他要添茶了。

    这边刚擦完桌子,想去给客人倒茶来着,一扭头,发现客人不见了。

    ???

    刚刚还在这里坐着呢,和他擦的桌子就隔了一个雅座,用屏风挡住,擦的时候尚瞧见了影子倒映过来,也就哈口气吹吹灰的功夫就走了?

    走这么快吗?

    他连忙跑过去,还好还好,这位客官还算懂事,人虽然走了,但是留下了一锭银子,瞧着有小几两的样子,这茶不过几个铜板罢了,赚大发了。

    他慌忙将银子塞进袖子里,又从怀里拿出几文钱,权当付的茶钱,那位客官的几两银子便是他的了。

    说来也怪,这穷乡僻壤的,乡亲们一个铜板恨不能掰成两个花,居然会有这般大方的公子,随手便是几两银子。

    不是本地人吧?

    来干嘛的?

    *

    云浮并没有走,进了小天地做准备,本来只是尝试一下小天地能进人了没有?没想到还真进去了。

    顺利无比,没有遇到半点阻碍,甚至进去的间隔都比从前小。

    从前在心里说进去,过个两三个呼吸才能到里头,现下刚心念一动,人已然出现在小天地内。

    出什么变故了?

    这种情况显然不正常,他神念略微在小天地内一扫,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原本像是被一刀切掉的断口没了,另外半边似乎回来了,和这边融合在一起,他瞧见了和往常不一样的一幕。

    原来半个屋子,半个水井,半个池塘和半个果园,包括半个田地,现在都是完整的。

    一个屋子,一个水井,一个池塘,一个果园和一个田地。

    那半边果然回来了。

    他最近没做别的,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唯独一件事,和那个小姑娘突然背靠背黏在一起,当时探过,小姑娘就是普通人,身上确实有灵气流动,但是很少,像是误食了某种仙草导致的。

    这边遍地都是山,那小姑娘又在山上,不小心采到吃下去很正常,所以他没当回事,也没发现她体内的半块玉。

    因为这玉一旦认主,便会化为很小很小的颗粒,很难发现,是为了防止有人杀人夺宝,自个儿能隐蔽行踪,叫人找不着。

    它本身就是个绝世宝贝,达到魂器往上直逼道器的境界,应该说它原来便是道器,后来经过时间的沉淀,太多年没人发现它,它慢慢的耗,慢慢的耗,变成了魂器,即便如此,修为不到阳神期也察觉不了它。

    云浮恰好卡在阳神期之下,没找着它,但他那时其实隐隐约约有些猜想,不敢确定罢了。

    直到后来瞧见那个枣才敢肯定,那个枣他的小天地里也有,是爹和娘还在凡间时种的。

    那时爹是人间的皇子,母亲是伺候爹的宫女,意外得了一块玉,玉里面有个小空间,母亲运筹帷幄,讨巧弄来的种子和核,种了很多果树,其中就有冬枣。

    用空间养出来的枣子不一样,个头偏大,水灵,气息各方面都与外界相差很远,所以他一眼认了出来。

    当时打上印记,也是为了事后追查,等这事办完便回去找她。

    云浮目光落在两者的连接处,丢失那半块玉的时候父母还是凡人,能力有限,所以小姑娘那块还保持了小空间的模样。

    后来父母踏上修仙之路,一路到达顶峰,他们手里的那半块玉也跟着沾了光,从小空间变成洞天福地,然后小天地,现下是半个小世界的模样。

    小世界和小空间相差太大太大,所以为了融合在一起,花了一天的时间,他这边的小世界为了扶持那边的小空间变小了,那边的小空间变大了,两者这才能毫无芥蒂的相连,成为一个整体。

    而且他感觉到,这个整体在他体内,但是它有两个主人,小姑娘分明是契约了的,因为变成了一个整体,他能察觉到小姑娘的气息。

    大概为了照顾到两个主人,小世界发生了变化,现下是子母双通道,主通道自然在他身上,毕竟整个小世界也都回到了他体内,副通道在小姑娘身上。

    副通道有传送之能,便如传送门一般,只要小姑娘想,他不在哪个独立的空间内,比如说别的小天地,亦或是被困在领域内,小姑娘都可以传送进小世界。

    说白了就是从此以后这个小世界不属于他一个人了,还属于那个小姑娘。

    他眉头微微蹙起。

    习惯了一个人,不太乐意自己的私人空间有别人进入。

    但是……

    他望向另一边,离爹和娘丢失那半块玉已经长达千年,这千年定是换了好些主人,也有可能就小姑娘一个,总之那边被她打理的很好,说明她很在乎和爱惜。

    丢了那么久的东西,爹和娘也不是它的第一任主人,同样都是得到者,没有资格驱逐另一个人。

    他突然闭上眼,深深的出了一口气。

    随缘吧,实在不行……

    一双眼再度睁开,淡浅色的瞳子闪了闪,幽幽地盯着对面看。

    还可以一人一半,互不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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