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弗勒斯·斯内普最终发现自己舒适地坐在一张沙发里——半躺,确切来说,因为在那张可以让人舒舒服服伸长双腿的躺椅式沙发上似乎不太可能保持太过端正的姿势。他还发现自己的外套长袍被挂在靠近房门口的衣架上,目前他只穿了衬衫,而且还以一种通常只有在自己地窖时候才会有的、非常放松的方式解开了衬衫最上面两粒钮扣。他的左手端着一只半满的酒杯,不是那种盛红酒的优雅的高脚杯,而是胖墩墩的厚壁啤酒杯,里面装了真正地道的慕尼黑啤酒,在室内柔和的灯光照射下闪动着醇净的金色。而他的右手——在所有事实中最令他自己感到惊讶的——正抚摩着一条长有三个脑袋的如尼纹蛇,或者,正接受那条如尼纹蛇轻柔友好的磨蹭。而无需多问地,这样一条珍稀且有主人的魔法蛇类,就目前巫师世界所知,只属于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
斯内普抬起眼,目光越过那条似乎玩得正开心的如尼纹蛇和它盘踞的小茶几去看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的蛇的主人。
相比起斯内普还算端正的坐姿,哈利·佩弗利尔已经彻底地仰躺在沙发上。不过这姿势看起来明显适合他目前正进行的活动需要——和他的宠物嬉戏。西伯利亚虎希瑞和喜马拉雅雪豹伊芙,两头大猫正亲昵地挨在他身边,低声咕哝回应他时不时的“女孩”称呼,嗅他的面孔和手心,用尾巴擦过他的身体,以及举起脚掌让他逐一地检查指爪。在魔药课教授眼里,它们表现得跟任何温顺的家猫完全一样,但斯内普不会因此就忘掉它们本身的危险——事实上,他也很难忘掉它们的危险,考虑到几分钟以前,正是那头猛虎将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扑倒。
佩弗利尔对宠物的选择令人惊叹。斯内普其实并不特别惊讶于狮鹫和如尼纹蛇,因为古老的家族传统和自身强大的力量,这两种罕见的巫师宠物在格林德沃·佩弗利尔显得反倒不那么稀奇。那两头虽然珍稀,但完全不存在魔法力量的大型猫科动物才是让人惊讶的存在。
或许佩弗利尔就是偏爱“无魔法”的东西,他得出这个结论。魔药课教授迅速地环视自己所在的这个房间:佩弗利尔已经移除掉了之前那些“可怕的”麻瓜物品,换上符合巫师世界传统的室内装饰布置。它们完全不是那种贵族式的,实际上,看起来舒适和亲切。壁炉、挂毯、活动的照片、魔法世界特有的装饰类植物、羊皮纸卷和羽毛笔……一切看起来都非常顺眼,不过斯内普不会因此忽视夹杂在这些典型的巫师物品当中的、大量的明显来自麻瓜世界的物品。比如,非常方便的例子,他手上的啤酒和手边小茶几上作为宵夜的德国烤香肠——这种麻瓜露天酒馆的食物,在巫师世界简直比三十年份的火焰威士忌还难得,尽管要取得它们其实非常容易。
还有音乐。魔药课教授注意到唱片机正在播放的曲子,瓦格纳,《尼伯龙根的指环》中《女武神》部分一个柔和的选段。当他认出这一段乐曲时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惊讶:即使邓布利多也未必知道西弗勒斯·斯内普在音乐方面深有兴趣,他欣赏歌剧绝不仅仅为在贵族的斯莱特林当中获取一个基本的立足空间,而且他从来不用因为血统的关系纠结于那些音乐奇迹是出自巫师之手还是“哑炮”的麻瓜创作。有些时候巫师在这方面的固执令人难以想象,而他们纠缠的问题更是极端愚蠢——无论那被强调了是何等“事关原则”,在斯内普看来,那根本不是真正的欣赏音乐。
但通常巫师还是更倾向魔法界的作品——也许那是模仿或者改编,但依旧是巫师们的创作。麻瓜出身的巫师在融入魔法世界后也多是如此,就像他们慢慢习惯和最终接受魔法的照片而不再是麻瓜的一样。纯正的、纯粹的麻瓜歌剧和音乐,公然表露自己在这方面喜好的绝对不多。
他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心情外露。哈利·佩弗利尔停下了和宠物的嬉戏,一双绿色的眼睛正带着几分兴趣地看过来,然后他找出让鹰钩鼻同事情绪变化的原因:“我没留意……那么,瓦格纳?”
“不是特别地。”斯内普咕哝一声,随即露出“请别在意”的眼神,“但那是无可置疑的宏大、气势磅礴。”
“毫无疑问。”佩弗利尔微笑以示同意,推开了半趴在身上的雪豹然后坐起身。接到斯内普目光中投来的疑问,他略歪过头,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当然,这也是个巧合……我同样并不特别喜欢瓦格纳,尽管我是个格林德沃。舒伯特和施特劳斯才是我通常的选择。”
斯内普知道佩弗利尔所指的必然是那两个著名的麻瓜音乐家,而非魔法界的同名乐手。“这倒是有些让人惊讶——为什么不是海顿或者巴赫?”
“巴赫是葛雷特巴赫的专属。”哈利·佩弗利尔轻轻笑着,头脑中浮现出金发朋友的骄傲面容,“你大概可以想象得出他们是怎么论证这一整套血统谱系的,他们历来坚持这个。而格林德沃,就我所知有点混乱……嗯,就如同你所指出的,阿尔法多·格林德沃是约瑟夫·海顿的秘密资助人之一,但他的儿子马克斯只听莫扎特;接着老狄休斯先后迷恋贝多芬、德沃夏克和柴可夫斯基,同时盖勒特专一地爱上瓦格纳并成为瓦格纳的头号乐迷——从1928到1945,他几乎没有错过一场《黎恩济》。我猜想对于那些打心眼里坚持巫师至上论的格林德沃追随者来说,那一段时期,上麻瓜歌剧院是比上战场更恐怖和难以忍受的灾难。”
无论麻瓜还是巫师,贵族似乎都保有一种在音乐、艺术方面的家族喜好。对佩弗利尔轻松地抛出如此一类信息,西弗勒斯·斯内普并不感到十分意外。佩弗利尔关于葛雷特巴赫的评价,则让他很容易地联想起了马尔福家族一度宣称威廉·莎士比亚的母亲是他们家族某一支的一个哑炮。但佩弗利尔对格林德沃家族几代族长和领导者的评价使他不能抑制地露出微微的惊讶——没有哪一本近现代魔法史记载过那位二十世纪上半叶统治巫师界的黑魔王在音乐方面的爱好。他看着绿眸的青年巫师走近唱片机更换下那张唱片,“不论历史如何描述,盖勒特·格林德沃不能算完整意义上的暴君。”
“也许音乐拯救了他的部分灵魂?那里面确实有非凡的感染和救赎的力量。”哈利·佩弗利尔微笑着,“舒伯特或者施特劳斯?”他拿起两张唱片向斯内普示意。
“小约翰·施特劳斯。”思考了一秒钟后斯内普回答,这两者都更接近轻松愉悦,不过圆舞曲的风格能够提醒他自己身在社交场合而不是完全独处的私人空间。佩弗利尔满足了他:十几秒钟后,两人一起进入到《维也纳森林》优美甜蜜的景致里。
他们很安静地听着音乐,但西弗勒斯·斯内普只享受了很短的几分钟:他的注意力被不知何时凑到身边的大猫牵引住。那头雪豹先前是趴在佩弗利尔身边的,它挨蹭着,不时用鼻子触碰主人垂在沙发边的手。不过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到音乐中的佩弗利尔对宠物的动作显然漫不经心,于是那头聪明的大猫跑到自己身边来要求更多一根零嘴的烤香肠。斯内普抬头看了佩弗利尔一眼,看到那个绿眸的实践课教师正端起啤酒杯,像喝水一样大口地吞咽——青年同样脱去了外袍,解开衬衫最上方的两粒钮扣,袖子松松地挽到手肘;这和他之前见到过并习惯于见到的,长袍整齐衣冠楚楚、拈着高脚杯啜饮珍藏葡萄酒的优雅完全是两个形象。斯内普无意识地弯起了嘴角,随后将茶几上剩下最后两根的香肠盘子直接放到了地上……地毯上。
大猫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欢快的咕哝,连同它的另一位伙伴一齐扑向了盘子。斯内普感觉到那条懒洋洋搭在手上的如尼纹蛇在自己手背上轻轻咬了一下,微微惊讶地抬起眼,却见那条橘黄色带黑斑的蛇瞬间缩小了身形随即迅速地蹿向绿眸的巫师。“你在宠坏我的宠物,教授。”他听到哈利·佩弗利尔淡淡笑着说道。
“如果它们被称为‘宠物’的话。”斯内普回以一个假笑。他稍稍转过头,目光落在了他们身后的书架上,“瓦格纳、舒伯特或施特劳斯都很好……不过,你是真的非常爱好麻瓜,佩弗利尔教授。”
安抚着缩成小指般粗细,环绕到手腕上的如尼纹蛇,哈利抬起身,顺着魔药课教师的视线看过去:书架上魔法史和麻瓜的历史类著作单纯依据时间的顺序排列而不做更多区分,诗歌、散文、小说和其他文学作品同样如此;《物种起源》、《有机化学》、《大陆和海洋的形成》跟《魔咒发生理论》、《现代魔药学纲要》、《移动的概念:幻影移形类型咒语的研究》等安放在书架的同一层,厚重的《魔法原理》旁边靠着同样厚重的经典力学和量子物理方面的专著。生活在魔法世界里的巫师似乎很少关注哲学,但他却有整整一个书架关于麻瓜哲学和思想家著作的收藏,从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到伏尔泰、卢梭、孟德斯鸠,以及黑格尔、尼采、弗洛伊德、索绪尔、海德格尔、萨特、福科、哈贝马斯……而在所有书架中,放置在最伸手可及处(也就是最经常被阅读位置)的则是马基雅维利的《君主论》、拿破仑的《民法典》以及卡尔·马克思的《资本论》。
无庸置疑的,这里所有的麻瓜书籍都是装帧精美。出于所有者的偏好,它们大部分有软/硬牛皮制成的封面,四角和书脊上包着金属,看起来和精装的魔法书籍没什么不同。但是哈利·佩弗利尔同样不怀疑西弗勒斯·斯内普能够从那些书脊上的题名和作者清楚地了解到它们的真正内容,因此,对魔药课教授脸上越来越加深的惊叹露出一个表示理解的微笑:“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麻瓜爱好者’。”
斯内普闻言摇了摇头。他站起身走到书架前,在用目光询问后随意地取下了其中的某一本,“《法理学——法律哲学与法律方法》,美国,E·博登海默著。”他念出书名,然后随手翻开到其中一页,并展示给佩弗利尔:“我猜想你是爱好书本的人,不过同样有在读书过程中思考时摩蹭书页的习惯——它们显然已经被摩去了边角,而且页面都有微小的卷曲。”
“您的观察力一如既往的精细入微,教授。”哈利微笑了一下,“我知道您的严谨不仅仅针对魔药……但这又说明什么?”
“什么都不说明。”魔药课教授沉默了一会儿,将书放回原位,但他自己却没有回到沙发上坐下。他站在书架前,扫视着这个看起来已经被布置得十分舒适的客厅兼起居室,第一次真正地意识到书籍在这个房间里占据掉的空间。“我只是很惊讶……你的阅读量如此之大,考虑到你有一个庞大的家族和繁重的工作要处理的时候。”
哈利真正地笑了起来:“你的藏书量同样令人震惊。”他的声音透露出十分的真诚,“你应该记得,当我上周五第一次到霍格沃兹,你在地窖的藏书室是怎样的惊吓到了我。”
对佩弗利尔提及的情景的回忆让西弗勒斯·斯内普弯起了嘴角。“不过那大多有关于魔药,”他随即强调这一点,“只是研究需要。”
“那么,我的就是格林德沃培养课程的需要。老狄休斯每天晚上花四个小时和我一起阅读,当他认为我对魔法世界了解得太少而他对麻瓜的科学需要进一步加深的时候;他用六年的时间将这彻底地变成日常习惯。”他安抚一下手腕上的小蛇,又挥挥手让家养小精灵收掉已经被两只宠物大猫舔得干干净净的香肠盘子,随后重新在自己的沙发上懒洋洋地躺下来。“德姆斯特朗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让我继续有人随时分享阅读的乐趣和所得,在他虽然在意料之中、但还是显得那么突然的离开之后。”
“这是你当时接受卡卡洛夫所提供教职的真实原因?”斯内普惊讶地问道。
“一部分。拜特雅妮和艾赫纽曼的请求是另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涉及格林德沃名下产业的第二次重组,‘普林特’配方调整进行到关键环节,于是德姆斯特朗的防御魔法和出入限制成为了一个非常好的保护。”
斯内普黑色的瞳孔微微放大随后骤然紧缩:“我真的不想知道狼毒药剂造成了同样的效果。”
哈利微笑起来:“不,教授,这一次情况完全不同。尽管我必须承认,与您的合作使得我对狼毒药剂的成功有了前所未有的信心和把握。”
“我想在这是一项有意义且值得投入大量时间和精力的工作这一点上,我们已经取得了一致。”斯内普点头,“但是这又一次非常直观地提醒了我,您的时间并不像我们期待的那样充裕,佩弗利尔教授。”
“教职不会困扰什么……从今天课程的经验来看。”哈利微笑。
“我假设你不会计划每一次都充分借用其他教师的力量来完成你的课堂?”斯内普立刻投以一个假笑。他的面孔随即现出通常沉思中的严谨,站在书架前,手指无意识地在那一大排书的书脊上划过,“我意识到已经有太多的工作,格林德沃家族、‘格林—伍德’公司、霍格沃兹的教职,还有邓布利多和尼可·勒梅刚刚压到你身上的工作……这毫无疑问会将狼毒药剂的研制大幅推迟。所以相比于你,佩弗利尔教授,我对合作能够取得的成果信心并不那么充足。”
哈利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你迫切期待成果的取得,教授。”
“为什么不?”
斯内普立即回以同样的惊讶,并给予一个异常冰冷锐利的眼刀。佩弗利尔皱一皱眉,解释道:“这毫无疑问会极大地提高声望,增加你在魔药学界乃至整个巫师世界的影响。然而从第一次接触到现在,我发现你不比我更急于求成。事实上,你已经接受了我关于药剂成本的基本观念,并且在此基础上与我一同努力……我的说法可以接受吗,教授?”
斯内普简单地点了点头,抱起了双肘,“但是,这建立在试验的本身需要大量时间的基础上。到目前为止,还有大量熬煮、分离、沉淀的环节可供调节,然而可以预计的是一旦我们突破瓶颈进入到下一个阶段,坩埚将绝对不允许被无人监视地留在一边。如果你我都因为工作的缘故使时间不受控制,这势必将严重影响进程——而这些时间原本是不需要花费的。我只是单纯不能容忍这样的事实而已。”
在西弗勒斯·斯内普说话的时候,绿眸青年始终以一种非常专注的神情凝视着他。“那么,我将保证,尽量配合我的合作者的时间安排。”他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回答,得到魔药课教授微笑的肯定。“但相对的,斯内普教授,请让我知道,您是怎么了解勒梅的计划的?”
青年同事的直截了当让斯内普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这个晚上的议论主题和言语风格终于彻底转变到他最熟悉的那一种,先前关于音乐、麻瓜爱好的部分私密得让他几乎有些畏惧——他实在不习惯与人在这样安闲的环境中分享这么私人性质的东西,那些通常只有最亲密朋友才会知道的内容。因此魔药课教授几乎是轻快地走到自己的那张沙发跟前,并在坐倒进去后迅速地放松了身体。“勒梅的幻像咒毫无瑕疵。”他说,绿眸的青年点一点头,安静地等待继续,“然而我从来没有见过格林德沃·佩弗利尔的激动和狂喜。作为你的表情,它们和你通常在人前表现出的是那样的……不协调。”
哈利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魔药课教授言语所指。他笑一笑然后发问:“但如果发生在你身上又将如何,斯内普教授,当尼可·勒梅允诺将他的炼金术倾囊以授?”
这次换成西弗勒斯·斯内普的忡怔:“我的天……”他抬起一只手,像是要掩饰过分吃惊的表情,“所以那才是勒梅来霍格沃兹的真正目的,和魔法石其实没有太大的关系?因为邓布利多足以保障魔法石的安全,而这件事情则不能由任何人来代替执行。”
“您真太看得起我了,教授。”哈利苦笑一下,伸手抓过茶几上的啤酒,“虽然我得承认,邓布利多有足够的办法从任何试图盗窃者手里保护下魔法石。”
“你会成为勒梅的学徒。”斯内普微微皱起了眉,“学徒的第一年必须严格接受导师的教导……所以勒梅至少要在霍格沃兹待一年?邓布利多会继续增加课程,重开巫师炼金术?”
“你想得很深远,也很迅速。不过教授,显然,我打算跨过这一部分。”哈利喝掉手上的啤酒,顺手抚一抚挨过来撒娇的宠物大猫。“不是任何跨过学徒制度的东西,只是,我认为勒梅和我都同意,用一个星期到十天时间学会炼金术的基本概念和术语后,我应该可以参加并能够比较轻松地通过炼金术士的职业考核。因为实践的部分‘伍德制造’已经训练得够多了。”
斯内普立即领会了他的说法,甚至加深了自己的认知:“所以,这是勒梅的幸运、他选择的最大好处?”
“双向的好处和幸运——他的经验阅历能在魔药方面帮上很大的忙。”佩弗利尔几乎是温柔地低喃。他随后抬起头,看向魔药课教授的绿色眼睛里透露出请求的神色:“虽然我知道这样说必然会引起你的怒气,不过在狼毒药剂的同时我们是否可以开始另一副魔药的研制?”
黑色的眼睛里闪烁出意外的光芒,斯内普随即用眼神询问。
“提高声望,酿造荣誉,阻止死亡……西弗勒斯·斯内普教授,你是否有兴趣,和我共同进行长生不老药的研究?——当然,是没有魔法石的。”
***
从佩弗利尔的房间回到自己的地窖,西弗勒斯·斯内普第一时间给自己灌下一剂宿醉魔药。
尽管斯内普不觉得一点点啤酒也能喝醉人,也从来不怀疑自己亲手酿造的魔药的药效,但是这一次,他真正体会到了药物起效时间的漫长。他感觉自己的头脑晕乎乎,充满了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塞进去的那些东西;它们在脑子里回响着,似乎极其重要,又似乎意义全无。
关于魔法石,关于尼可·勒梅,关于邓布利多偷梁换柱的小秘密。
他接收到了佩弗利尔没有明言的信息,同时猜测到如果佩弗利尔会暗示自己,邓布利多一定知道这件事情并给予了默许。
他的面孔惨白,猛然抓住了左手手臂——那里似乎突然火烧火燎一般的疼,但是西弗勒斯·斯内普清楚地知道,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不会知道……但这就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在霍格沃兹。邓布利多并不是从具体的哪一天开始针对着黑魔王作一系列的计划安排,然而毫无疑问地,这个暑假最后几天发生的事情坚定了他的决心并加速了行动。事实上半个月以来,自己一直怀疑邓布利多是从哪里看到了事情的迫在眉睫,而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因为佩弗利尔的信任,他知道了某些自己根本不指望知道的事情。佩弗利尔不会了解他将怎样的恐惧推到自己面前来,代替通常这么做的邓布利多,而他的请求自己同样无法拒绝……来自同事、合作者,更来自友人的请求。
西弗勒斯·斯内普低声地诅咒。他怀疑一切都是那个嗜好甜食的老蜜蜂的主意:需要盟友、打杂的手下同时坚持要保持他无聊的神秘感,于是精心设计安排了这样一个多姿多彩的夜晚——教工休息室里,他大概看热闹看得无比兴奋吧?
魔药课教授深吸了一口气:他意识到了放到自己眼前的道路,如果一切发展到最坏可能要面对的事情;唯一的希望是这一次,邓布利多能够阻止他。而为了保证这个计划的成功,和佩弗利尔的合作将是一切的前提。
他只期望有足够的时间……或者能够将“必然的发生”推迟尽可能多的时间。这样,自己才能做好准备。
也许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会做出些什么,毕竟,他是如此从容自若地议论伏地魔之前的那位黑魔王。不过,考虑到盖勒特·格林德沃与格林德沃家族的血缘联系,这种从容似乎又不算什么……西弗勒斯·斯内普突然想到,当初是邓布利多赢得了那嘲巅峰对决”,盖勒特·格林德沃被关进了纽尔蒙德,同时格林德沃家族彻底地走向衰落直到佩弗利尔重兴了它。而此刻,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和阿不思·邓布利多呈现出毫无疑问的亲近友好,甚至,感觉得到他们之间的联系比自己所能猜想的更加密切……这又是一种怎样的情况,或者仅仅是梅林的玩笑?
他发现自己不能想得再多了——思维的走向开始不受控制。紧张、激烈、同时带着恐惧的思考消耗掉了斯内普最后一点体力。在将自己扔上床前他简单地检查了一遍明天的日程安排:“周末,霍格莫德,取回预订的魔药原料,禁林里采摘黄昏时开的谜香石蒜”,眼下事情虽然发生了一些变化但他暂时不打算改变行程。他提醒自己记得明天要跟佩弗利尔一起去参加邓布利多的早餐会,不怎么让人高兴的部分,然而自己知道在今晚和佩弗利尔的谈话后这非常必要;不管是为了邓布利多的信任还是为了佩弗利尔的……
疲劳让他犯了一个大错误:他忘记了无魇魔药。所以,当他发现自己十年来难得地从伏地魔触碰手臂上标记的噩梦中惊醒时,西弗勒斯·斯内普对自己的失误苦笑。
同时,他惊讶地回想着这个梦境——他怎么会梦到那种清晰到异常的景象呢?就在霍格沃兹,那个有着一张丑陋蛇脸、眼睛血红的黑魔王像是等待决斗般与人对峙着,自己站在他身后,被猝不及防的无声魔法抓到他身前;自己听见伏地魔嘶哑又尖锐的声音,听起来几乎像是蛇佬腔。他似乎是在询问,又似乎是在炫耀,然后他猛然抓住了自己,撕开自己长袍的衣袖露出左臂随即将手按了上来。而在那烈火灼烧一般的疼痛中,自己匆忙间看到了黑魔王与之对峙的对象——事实上,一双熟悉到刻骨的绿色眼眸。那是成长成熟的哈利·波特,毫无疑问……但是,也许、或者、可能,还是那应该是……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
——西弗勒斯,那只是一个梦。
他说服自己,从药柜里找出一瓶最强效力的无魇魔药喝下去。随后,一夜无梦地睡到天明。
*注*
《黎恩济》和瓦格纳的头号乐迷:按,希特勒非常非常喜欢瓦格纳的作品,《黎恩济序曲》是其最经常指定演奏的曲目,几乎成为纳粹党歌。而原著中盖勒特·格林德沃得势和失败的时间都与其类同。佩弗利尔关于盖勒特·格林德沃音乐喜好的描述和斯内普对他“不是暴君”的评价便是针对这一历史背景而言。
《维也纳森林的故事》:小约翰·施特劳斯作品。描写维也纳森林的美丽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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