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沈星泽是在爷爷家度过的。
表兄弟被迫进行了好几轮的比赛,一会儿是书法,一会儿是钢琴,只差现场来一场物理竞赛,最后还是沈奶奶替两个孙子解了围。
一个晚上下来,沈星泽都没有机会看手机,偶尔会忍不住在想,沉哥现在在干嘛呢,家里只有他和奶奶过年,应该很冷清吧......不,沉哥家怎么会冷清,他家里永远都是温暖热闹的,哪怕只有两个人。
守完岁后,全家人各回各的房间。沈星泽回房后才有时间看手机,看到谢沉发给他的语音消息,时间是零点整。
沈星泽插上耳机,点开,便听见那道熟悉的声音:“新年快乐。”
沈星泽莞尔了下,嘴角的弧度很浅,但笑意很深。
他长按住说话,准备回他一句新年快乐。就看见对话框里条出来一句:星星,你睡了吗?
沈星泽松了手,打字回复他:还没有。
对方又回:那你出来一下。
沈星泽不解,问他去哪儿。
谢沉说,你爷爷家外面。
“......!”沈星泽微惊了一下,莫名一颗心脏砰砰砰跳起来,快得离谱,不可思议,谢沉来了?他怎么会......
谢沉说他就在外面,还叮嘱他穿上外套,外面有点冷。沈星泽还是不敢相信,他怎么会来他爷爷家。他轻轻打开门假装无意地往外面看一眼,楼下客厅的灯是开着的,春节的习俗,除夕夜家里是要开着灯的。
楼下已经没人了,现在是十二点多,他们家人都不是会熬夜的人,守完岁后爷爷奶奶就睡了,爸妈他们应该也睡了。
应该不会被发现的。沈星泽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穿上了棉外套,然后轻手轻脚地走下楼。
他好像在做什么坏事一样,腿都在发抖,一边下楼一边回头看,走一步看一步,竖起耳朵听着楼上的动静,生怕有人突然下来,心提到了嗓子眼,怎么办,会不会被爸妈发现,被发现了怎么办,他要怎么回答他这是要去哪里。
在玄关鞋柜处换了鞋,明明是寒冷的天,他的手脚却冒出了汗,换好鞋,他又长舒了口气,像在做一件很难抉择很重要的决定,然后咬咬牙拧开了门。门咔擦一声打开,他的心都快要蹦出来,又下意识回头楼梯的方向。
应该没发现,他们都睡了。沈星泽又一次安慰自己,然后拿上钥匙,走出去轻轻关上门。
又怕有人从楼上的窗台看下来会看见他,他紧挨着墙走,还套上了外套的帽子,整张脸都被藏在宽大的帽子下。
就这样顺利偷溜出了家。
谢沉就在前面不远处的路口等他,沈星泽是跑着出来的,看见他站在路灯下,穿得很少,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
敞阔的道路,没有一个行人,只他一人站在那儿,夜已深新年的欢笑热闹与渐渐淡下来,也没有了烟花爆竹声,暖橙色的霓虹灯光打在他身上,却像披了一道耀眼的光芒。
光朝着他走来,沈星泽觉得自己心底某个地方,仿佛被照亮了。
谢沉张开双臂拥抱了下他,不带多少旖旎的拥抱,更像是兄弟的那种,抱了一下就放开了,对他说:“星星,新年快乐。”
沈星泽的脸颊和鼻子被冷风吹得有点红,由于太冷说话都有哈气,不知为何眼睛似乎也沾了些水汽,声音还有点哑,“新年快乐。”
那一瞬间他很庆幸,还好他没有舍弃这个朋友,还好那天他回去找他了,不然不会有这么一个朋友在这么重要的日子还记着他,特意大老远跑来跟他说声新年快乐。
沈星泽问:“沉哥,你怎么来了?”
刚才那一抱让沈星泽的帽子有点歪了,谢沉抬手替他整理好,连衣帽很大,基本能遮掉大半的风。谢沉用随意的语气说:“没什么,就想当面跟你说声新年快乐,这样咱也算一起过年了。”
他从外套口袋掏出一个红包,伸手递给他:“这是奶奶给你的压岁钱。”
沈星泽没有跟他客气,收下了,“谢谢奶奶。”
谢沉看了看四周,问:“星星,想不想玩点儿别的?”
沈星泽眼睛一亮,“玩什么?”
他一听到玩就很开心,有一股孩子般的童真,谢沉笑了下,很自然地拉起他的手,“走,哥带你去玩。”
沈星泽由着他拉着自己走。
谢沉来的时候找过了,旁边就有一个空旷的地方,大晚上了就算是除夕夜外面也没什么人,天气太冷人都不愿出来。
他在景衣坊那边的小商铺买了一袋小玩意,拉着沈星泽走到一个隐秘一点的角落,然后把那个袋子摊开放地上,是一堆小烟花和鞭炮。
沈星泽有点惊讶,就像他爬树那样,又新奇又不太敢尝试。
谢沉问他,“玩过吗?”
沈星泽摇摇头,“没有。”
“试试?”谢沉把打火机给他。
沈星泽有点怯场,“......我不敢。”
想玩儿,又有点害怕,不敢玩火。
谢沉笑了笑,拿了一只小鞭炮,点火丢到不远处,落地的瞬间啪地响了声,把旁边的沈星泽吓了一跳。
谢沉又点了一只,两只......沈星泽就在旁边看着,跃跃欲试,想玩的心思掩饰不住。
谢沉知道他的自制力是极强的,理智永远战胜情感,只要是不正确、不符合父母期望值的事情他就不会去做,哪怕他心底再渴望。
可他不想他这样压抑自己,他希望他的星星在他面前是一个忠于自我的,想要什么,喜欢什么就说出来,不必有过多的顾虑,更不必将父母的期望作为自己人生的唯一信条。
谢沉又问他:“星星,想不想玩?”
沈星泽有点心动了,可他没玩过,看着挺可怕的,怕伤到手。
“没事,伤不着人,哥看着你。”谢沉抓了一只鞭炮给他,这回沈星泽接住了。
谢沉说:“我点火,点着了你马上扔掉。”
沈星泽虽然有点害怕,但兴趣很快就压过了恐惧,“好。”
他抓着笔帽般大的鞭炮,手有点颤,谢沉抓着他手腕,另一只手打火。
点着了鞭炮,沈星泽马上丢出去,静了几秒就响了,声音不大,却震得他激灵一下。
谢沉看着他笑,“好玩吗?”
沈星泽:“好玩⊙▽⊙!”
“开心吗?”
沈星泽:“开心。”
“还想不想玩儿?”
沈星泽:“想。”
谢沉又帮他点几次火,又玩了几次,沈星泽彻底放开,胆子也变大了,还让谢沉给打火机给他,他要自己打火。
玩到最后,他已经彻底放开。
谢沉就在旁边看着他,打鞭炮,点烟花,在昏暗的一角放出一丝绚烂的星光。他的童年缺失了太多太多东西,原本属于小朋友的快乐他都没有尝试过。
他想帮他把童年的快乐找回来。
玩了半个多小时,鞭炮和烟花差不多用没了,沈星泽也尽兴了,脸上是轻松又愉快的笑容,把谢沉的打火机还给他。
出来太久怕被家里人发现,谢沉送他回去,送到楼下,然后才自己回家。
沈星泽又轻手轻脚走进屋,换鞋时听到一句冷冰冰的质问:“你去哪里了?”
沈星泽快要吓死,还好是表哥宋明哲,是比较好应付的对象,他用冷静的口吻回答道:“散步。”
宋明哲觉得奇怪,大晚上的散什么步?但他没多想,倒了开水就回自己房间。
沈星泽也上楼,关上房门才松了口气,还好没被发现。
而后嘴角又露出浅浅的弧度,这个年过得很特别,很开心。
-
过年这几天,沈星泽都在陪爸妈四处走亲戚拜年,到年初四那天,爸妈要去外省一个老领导的家,往年是需要带他一起去的,但林敏华觉得来回折腾两天浪费学习的时间,让他留在家里自己学习。
沈星泽按捺住内心的雀跃,送父母出门,他好像等这一天等了许久了,盼着哪天爸妈一起出门不带上他。
等爸妈走后,他马上掏出手机拨开最经常联系的那人电话,开心地说:“沉哥,我爸妈不在家了,我可不可以去你家?”
半个多小时后,谢沉开着他的摩托车来了。
已经是年初四了,在许多地方已经算是整个年都过去了,但景衣坊还是处处充斥着年味,张灯结彩,家家户户都贴着对联,时不时能听见鞭炮爆竹声。
小朋友们穿一连几天都穿着新衣裳,过年正是他们一年之中口袋里最丰富的时候,就算大部分压岁钱交给爸妈保管,但自己口袋里留着的也已经够用了,买各种好吃的好玩的。
路上遇到的几个眼熟的大爷大娘,他们都特别热情,每个人掏红包塞到沈星泽手里。沈星泽很茫然,也很不好意思,想拒绝,但谢沉让他收下,解释说:“我们这的习俗,大人见了小孩都会给压岁钱,甭管多少,就图个吉利。”
“噢......”
来到谢沉家,一切都没变,可又好像变了,换了好几个家具,增添了些不少东西,但家还是那个家。
还是他喜欢的院子,秋千,银杏树,透着一股红红火火的喜气。
因为沈星泽的到来,奶奶准备了一大桌子菜,明明是只招待他一个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来了一大群亲戚。
沈星泽食量不大,但每次在谢沉家,总能比在自己家吃得多了一倍,胃和心都很满足。
在家里从不轻易能喝的碳酸饮料,他喝了好几杯,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在谢沉家也被打破。
晚上他爸妈都不回来,估计得后天才能回来,所以沈星泽不着急回家。
傍晚时分,外面下雪了。
下了没多久就茫茫的一片,没有落地即化,细细碎碎地压在树枝上,这是今年第一次下这么大的雪。
很晚了,天气很冷,再加上又下雪,谢沉自以为没有私心,其实内心设想了一百万种可能,用无意又自然的语气提议::“星星,要不......今晚就别回家了,在我家睡吧。”
他以为沈星泽会拒绝,本来就没想着会答应那么快,却没想到沈星泽一脸纯真又窃喜地看他,不确定地问:“可以吗?”
“......”谢沉深吸了口气,他低估了沈星泽对自己家的喜欢。
但沈星泽有点犯难,谢沉家好像没有多余的房间,也没有多余的床,怎么办?
“没事,你睡我的床,我打地铺。”谢沉说。
他换了干净的床褥,然后把床上换下来的那套用来打地铺,把新的床褥铺好,自己随便在地上铺了个褥子。
他家地暖不如沈星泽家,在屋里还是有点冷,盖大棉被才能御寒,打地铺就很冷了,但谢沉坚持,说自己身体好抗冻,不怕。
这是沈星泽第一次留宿别人家,也是第一次在谢沉家睡,给他的感觉特别奇妙。
好像他许多“第一次”都是跟谢沉一起做的。
他躺进了谢沉给他铺好的床,很干净很好闻的味道,他很喜欢。
其实他是有一点洁癖的,不喜欢用别人的东西,但谢沉......不是别人。
床很大,他一个人睡显得很空,沈星泽整个身子都窝在被窝里,只露出一个头,看了看地上的谢沉。
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他霸占了别人的床,却让人打地铺,天气这么冷,半夜会冻着的。
沈星泽问:“沉哥,你冷吗?”
“没事不冷。”谢沉是真不冷,他火力旺盛。
沈星泽想了想,说:“沉哥,你还是上来睡吧。”
谢沉的背脊一僵,心跳快得要死,喉咙有点发紧,“什么?”
只见床上的人往里挪了一下,分出一半被窝,“一起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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