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尖叫鸡击中的人满脸震惊，瞪着面前这看不出材质的亮黄色家伙。
尖叫鸡吸着气，嚎叫的尾音颤巍巍收束，两只橘红色的鸡爪六亲不认地支棱着，踩在来人的脖颈里。
“呃，这位……小兄弟，”那人将目光从尖叫鸡移到莫非脸上，语气有些迟疑，“可有什么不适？”
莫非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赶忙把手里的尖叫鸡藏到背后，一直揣在怀里握着手机的右手也抽出来，尴尬地理了理衣襟。
“我呵呵没事，没事。”他朝来人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谢谢关心哈！”
来人似乎很擅长表情管理，很快调整完毕，露出一抹温文尔雅的微笑。
见四周围观的人纷纷移开目光，继续八卦那位不幸暴毙的灵者，这位翩翩公子才在莫非耳边低声问：“你也是灵者，且是第一次出入云界？”
莫非有点紧张：“你怎么知道？”
那人笑笑，回答：“因为，我也是灵者。”
见莫非愣住，他向后稍退半步，抱拳道：“在下陈昭，耳东陈，日明昭。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莫非被这突然拽文的家伙唬得一愣，也赶紧照猫画虎抱拳回礼，结果忘了手里还拎着个尖叫鸡，抱拳礼顿时就有点不伦不类。
他也没注意，随口道：“在下，呃，莫小莫。莫……就，草日大那个莫，两个都是。”
陈昭：……
虽然“草日大”听起来没什么典故，而且不太文雅，但意思明白就行。
他脸上笑容毫无裂痕，依旧春风和煦：“莫公子。”
莫非笑着点了下头，没再接话。
陈昭却接着道：“莫公子应当知道，这世间灵者极为稀少。你既然已经是其中的一员，你我就该守望相助，不知公子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霸者盟’？”
霸者盟？
好像有点耳熟。
结合羽白他们口中的“无仙”来看，莫非猜测，这应该也是一个灵者组织。
果然，只听陈昭继续说：“云界危机四伏，随时可能丢了性命。不过只要公子肯加入霸者盟，不管什么时候被拉入云界，都会有强大的灵者前来寻找，把我们集合起来应对云界里的状况。这可比独自闯荡安全得多，公子以为如何？”
如果真的考虑加入灵者组织，莫非也更愿意考虑无仙。毕竟，他在云界同羽白小蓝几人出生入死过，对这个组织很有好感。
玩过不止一款网游的莫非知道，即便是灵者组织，彼此之间也难免会有竞争，说不定还可能敌对。他可不想在两眼一抹黑的时候被拉上贼船，将来跟救过自己命的人对立。
想到这里，莫非就要开口拒绝，却被不远处传来的一声极为清晰的嗤笑打断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句语气十分欠扁的嘲讽：“王八盟已经堕落到这种地步，开始当街招人了？”
陈昭猛地回头，莫非也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街对面的馄饨摊上正坐着一个花里胡哨的男孩儿。
说是男孩儿，大约也有十六七岁，只是一身蓝蓝绿绿缀金丝的绸缎衣衫，配上编着满头珍珠的小辫子，怎么看怎么像一只耀武扬威的孔雀，实在没有男人该有的沉稳。在莫非眼里，这样的也就只能称为“男孩儿”了。
见两人望过来，男孩儿哼笑一声，极其嚣张：“怎么？我说错了？”
陈昭面露愠色：“我们是‘霸者盟’！”
孔雀小子抬手挖了挖耳朵，摇头：“你看，我就说是王八盟，没错。”
莫非：……
陈昭在旁边都快气傻了。
孔雀小子却冲莫非咧嘴一笑：“灵者的确有组织，而且还不少，但我真的不建议你加入王八盟。他们在云界横行霸道，在现世也特别嚣张，几乎与其它所有灵者组织为敌。如果你要加入他们，那我只好为民除害，在这儿就把你干掉咯！”
这句话倒印证了莫非的猜测，灵者组织果然是有竞争的。
他略一思忖，看向那孔雀小子，问：“那你知道‘无仙’吗？”
谁知，孔雀小子忽地瞪大眼睛，惊道：“不会吧？难道你想加入乌龟仙？不能不能不能，那群人太虚伪，当面跟你称兄道弟，背后捅刀子都不犹豫的！”
莫非一口气艮在胸口，差点缓不过来。
这什么人啊？
乌龟仙王八盟，什么乱七八糟的！
陈昭这时也缓过来，换回一派云淡风轻的笑容，无视孔雀小子，朝莫非道：“难道公子在云界遇到无仙的人了？”
莫非点点头：“如果不是遇到他们，我可能也活不下来。”
想到当初独自面对黑猫妖将的凶险，再联想到方才街上那名灵者的死状，莫非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无仙与我们霸者盟，也算是当今两大最具实力的灵者组织了。”陈昭面上笑容依旧，“加入无仙，对公子而言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想必，他们已经提醒你用云灵换传音贝和集合令了吧？”
说到这件事，莫非就有点尴尬了。
他当初以为他离开云室之后会回到属于他的现实，不会再与云界有任何瓜葛，于是根本没换传音贝和集合令。
结果，从云室离开，他竟然没能回归现实，而是来到了这里——很明显，这个世界，应该就是羽白等人所谓的“现世”。
这样一来，根据这里与云界的联系，已经成为灵者的莫非，很可能再次被扯入云界，出生入死。而没有传音贝和集合令的他，再次被扯入云界之后，根本没有任何手段主动联系羽白等人，只能凭运气，试试看能不能再次遇到。
运气？
这在莫非身上根本是个伪命题。
“一看你这表情，我就知道，肯定没换。”孔雀小子嗤笑，“乌龟仙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好心还提醒你这个？他们真的特别排外，还有考察期的，想混进去根本不可能！”
陈昭这回倒没反驳孔雀小子，闻言看向莫非，问：“真没换？”
莫非挠头：“没换。不过不怪无仙的人，他们提醒我了，联络口令也给我了，是我自己的问题。”
后面半句是刻意说给那孔雀小子听的。
孔雀小子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哼道：“怎么不怪他们？乌龟仙那帮人一个个身上一大堆云灵，传音贝和集合令更是有储备的。他们要是有意拉拢你，当场就可以送给你好几个，只是提一句让你自己换，也太没诚意了吧？”
当初在云界，莫非承了羽白和小蓝不少情，现在他身上这套衣服还是羽白给他的。现在听人这样挤兑无仙，他顿时就有点生气。
“他们有储备，那也是他们辛苦赚来云灵自己兑换的，凭什么送给我？”莫非皱眉看向那孔雀小子，“照你这个说法，你看起来挺有钱，是不是也该请我吃碗馄饨，表现一下你的诚意？”
莫非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孔雀小子竟然抬起手打了个响指：“大叔，再来一碗馄饨！”
喊完他又回头看莫非：“你吃什么馅儿什么汤的？加不加海带海米？能吃辣么？”
莫非竟无言以对。
孔雀小子抱着胳膊，翘起二郎腿，舔了下嘴唇，冲莫非笑：“想噎住我，你还嫩点儿。”
他这边分明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少年，这种话出口，怎么听都透着股诡异的趣味。馄饨摊上，为数不多的食客们纷纷发出善意的笑声。
莫非脸都黑了，气道：“不必了。”
孔雀小子啧了一声：“是你让我请你吃馄饨，你现在又说不必，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世上还有那么多人吃不上饭饿肚子呢，你忍心浪费粮食吗？”
莫非咬牙：“你随便送给谁吃都行。”
孔雀小子一摊手：“人家也没让我请啊，为了表示我的诚意，还是送给你吧。”
莫非抬手扶额。
这家伙胡搅蛮缠的功夫，一点儿也不亚于网上的键盘侠和杠精们。
其实要是莫非心情好，他也不介意和这孔雀小子抬一会儿杠。可惜，他现在没心情，满脑子乱糟糟的，实在不想继续跟人纠缠。
“你高兴就好。”莫非祭出杠精杀器。
见莫非对那孔雀小子不以为然，陈昭笑笑：“公子初入云界，想必有不少疑虑。无妨，公子可多考虑些时日，考虑好了再来找我。我就住在街口最南边弄堂第三户，随时恭候。”
说完，他朝莫非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莫非还没来得及道别，便听旁边传来喊声：“喂，假鸡公子，来吃馄饨啊，我请你的！”
假鸡公子又是什么鬼绰号？
这孔雀小子还有完没完了？！
莫非怒视对方，咬牙切齿，义正辞严：“谁要你请，我自己有钱！”
说着一摸身上，除了手里拎着的尖叫鸡，啥也没摸着。
眼下这件衣服都不是他的，哪来的钱？根本连兜都没有。
况且被方便快捷的手机支付惯了那么些年，莫非现在出门也根本不带钱。可现在他总不能掏出手机，问这馄饨摊老板“你扫我还是我扫你”吧？
这又不是沙雕文。
孔雀小子叼着筷尖，一双深黑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莫非。
莫非憋得小脸通红，却想不出一丁点办法。
偏巧这时，他胃里发出一声响亮的咕噜——在云界打打杀杀太费体力，大半天没吃东西，现在闻着馄饨的香气，他真的饿了。
显然，这声腹鸣被孔雀小子听了个正着。
只见熊孩子嘴边笑意越来越盛，最后连眼睛都眯起来了。
“吃吧！”他大手一挥，无比豪迈，“说好了我请你，别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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