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女此时心挂杨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郭芙等人所说之言,竟是一概没入得耳去,恍若天地间只有她与杨过,再无第二个人,只听她柔声对杨过道:“你的手臂还痛不痛?”杨过忙摇了摇头,道:“早就好啦。”小龙女道:“你身上情花的毒没发作么?”杨过道:“有时发作几次,也不怎么厉害。”
赵志敬自给小龙女刺伤之后,一直躲在后面,不敢出头,待见全真五子出关而出,心知众师长查究起来,自己掌教之位固然落空,还得身受严刑。他本来也不过是生性暴躁,器量褊狭,原非大奸大恶之人,只是自忖武功于第三代弟子中算得第一,这掌教之位却落于甄志丙身上,心上愤愤不平,就此一念之差,终于陷溺日深,不可自拔。此时暗想眼下的局面决不能任其宁定,只有搅他个天翻地覆,五位师长是非难分,方有从中取巧之机,如能假手于金轮法王和一众蒙古武士将全真五子除去,更是一劳永逸;眼见杨过失了右臂,左手又扶着小龙女,几乎已成束手待毙的情势,又见郭芙虽然是郭靖黄蓉之女,不过是个年轻姑娘,又岂能放在眼内?他生平最憎恨之人,便是这个叛门辱师的弟子,这时有此良机,那肯放过?向身旁的鹿清笃使了个眼色,大声喝道:“逆徒杨过,两位祖师爷跟你说话,你不跪下磕头,竟敢倨傲不理?你仗着襄阳郭大侠的名头便可胡作非为么?”
这话连消带打,叫郭芙念及父亲名声,一时不敢出头。杨过闻言回头来,眼光中充满了怨毒,心道:“姑姑伤在你全真教一般臭道士之下,你这牛鼻子又来挤兑芙妹,只是他们人多势众,今日暂且不理,日后再来跟你们算帐。”向群道狠狠的扫了一眼,道:“姑姑,咱们走吧,不要理他们。”说着扶着小龙女,移步到郭芙身侧,低声道:“芙妹。”
“铿——”的一声,将杨过吓得一呆,郭芙强自隐忍,他不来找自己就罢了,这“芙妹”二字一出口,郭芙岂能忍得住,抽剑便出,紫光一闪,终将小龙女的视线吸了过来。
小龙女见她脸上怒气渐盛,手执利刃,一动不动的盯着杨过,不由疑惑,又看杨过,只见他一脸愧疚,似有难言之隐,她心思单纯,不明就里,只见郭芙跟着杨过而来,暗道:“是了,过儿喜欢郭姑娘,自然到哪里都带着她了,可他肯来找我,我在他心中未必不如郭姑娘,郭姑娘见过儿待我好了,所以生气。”念此心中一喜,便道:“郭姑娘,我,我就要死了……”
她这话本意是想说,我即刻便死,你日后可与过儿一生一世,又何必生这一时之气,哪知听在郭芙耳中,便以为小龙女自觉必死,那杨过骗不骗自己又有什么要紧?不由得更加气愤,怒道:“你,你胡说甚么!”耶律齐见事不妙,连忙上去拉开郭芙,道:“郭姑娘,杨兄弟尊师受伤,咱们需先寻一处安静去处疗伤要紧,其他事先放在一旁罢。”
众人见他四个少男少女站在中央,所说所言,竟与众人不甚相干,全真五子,法王等人自矜身份,难以就此发作,其他弟子,蒙古勇士不由得生气,但见杨过耶律齐气度风姿,皆是一流高手,一时不敢上前。只有赵志敬想趁机浑水摸鱼,喝道:“上罢!”与鹿清笃两人双剑齐出,向他们刺去。赵志敬先前虽然身遭剑刺,但伤势不重,这一剑刺向杨过断臂之处,看准了他不能还手,剑挟劲风,实是使上了毕生的修为劲力。
丘处机虽不满杨过狂妄任性,目无尊长,但想起郭靖的重托,想起和他父亲杨康昔日的师徒之情,又怕他伤了郭芙,连忙喝道:“志敬,剑下留情!”
那一边马光佐更高声叫骂起来:“牛鼻子要脸么?刺人家的断臂!”他和杨过最合得来,眼见他遇险,便要冲上来解救,苦于相距过远,出手不及。
突见灰影一闪,鹿清笃那高大肥胖的身子飞将起来,哇哇大叫,砰的一声,正好撞在尼摩星身上。凭着尼摩星的武功,这一下虽是出其不意,也决不能撞得着他,但他双腿断了,两只手都撑着拐杖,既不能伸手推挡,纵跃闪避又不灵便,登时撞个正着,仰天一交摔倒。尼摩星背脊在地下一靠,立即弹起,一拐杖打在鹿清笃背上,登时将他打得晕了过去。起身一见,耶律齐一拳击出,一副万夫莫敌之态,不由心道这少年内功好生了得,竟不弱于自己。这一边杨过却已伸右足踏住了赵志敬的长剑,赵志敬用力抽拔,脸孔胀得通红,长剑竟是纹丝不动。
原来当双剑刺到之时,耶律齐怕伤了郭芙,他的剑又丢失在山边悬崖,只得空手一击空明拳便将鹿清笃摔了出去。杨过同时将右袖甩向赵志敬,他斗然感到袖力沉猛,忙使个“千斤坠”,身子牢牢定住。但这一来,长剑势须低垂,杨过起脚下落,已将剑刃踏在足底。他在山洪之中练剑,水力虽强亦冲他不倒,这时一足踏定,当真是如岳之镇,赵志敬猛力拔夺,那里夺得出分毫?
杨过见郭芙无恙,略放下心,冷冷的道:“赵道长,当时在大胜关郭大侠跟前,你已明言非我之师,今日何以又提师承之说?也罢,瞧在从前叫过你几声师父的份上,让你去罢!”说完这句话,右足丝毫不动,足底的劲力却突然间消除得无影无踪。
赵志敬正运强力向后拉夺,手中猛地一空,长剑急回,砰的一响,剑柄重重撞在胸口,正与他猛力以剑柄击打自己无疑。这一击若是敌人运劲打来,他即使抵挡不住,也必以内力相抗,现下自行撞击,那是半点也无抗力,但觉胸口剧痛,一口鲜血喷将出来,眼前一黑,仰天跌倒。
王处一和刘处玄见状双剑出鞘,分自左右刺向耶律齐,只因众人皆不识得此人,见他武功如此了得,双臂又完好,站在杨过一侧,难保不是古墓派的强援,不妨先将他拿住,用各个击破的法子,再觑机对付杨过。突然一个人影自斜刺冲至,当的一声,两柄长剑荡了开去。这人正是尼摩星,他给鹿清笃撞得摔了一交,虽然打倒鹿清笃,但心头恶气未出。推寻原由,全是耶律齐之故,当下抡杖跃到,左手拐杖架开了王刘二道长剑,右手拐杖便向耶律齐头顶猛击下去。
郭芙见状忙将紫薇剑反手扔给耶律齐,道:“耶律大哥,接剑!”杨过心知尼摩星武功了得,耶律齐功力并未全然恢复,只怕挡不住他刚柔并济的一击,耶律齐本与此事无关,却热心帮忙,他此时有难,岂有不帮忙之理。只是这时小龙女全身无力,正软软的靠在他身上,于是身子左斜,右手空袖横挥,卷住了小龙女的纤腰,将小龙女靠在郭芙怀里,道:“芙妹 ,你照顾姑姑,我待会儿给你解释!”言罢左手抽出背负的玄铁重剑,顺手挥出,恰逢耶律齐出剑挑起尼摩星的右杖。饶是尼摩星武功了得,如何挡得住两大年轻高手合击,噗噗的两声,右手虎口登时给玄铁剑击得爆裂,同时一条黑影冲天而起,却是铁杖向上激飞。这铁杖也有十来斤重,向天空竟高飞二十余丈,直落到了玉虚洞山后。
尼摩星半边身子酸麻,一条右臂给一高一低两下震得全无知觉,但他生性悍勇无比,大吼一声,左手铁杖在地下一掌,跃高丈余,跟着劈了下来。耶律齐方才与杨过同时出手,感到杨过功力深厚,实比自己高明,当下也不逞强,退在郭芙一旁,守住三人后面,将手中的长剑回递给郭芙,要她小心,自己右足挑起鹿清笃留下的剑,握在手里,目光不转牢牢锁着金轮法王。只因他曾与金轮法王见过,且凭眼力瞧出在场诸人中论武功更以金轮法王为尊,只是他迟迟不动手,若是欲以车轮战消耗杨过,再伺机偷袭,那便情势危矣。因此不再与杨过争锋,静静站在一旁蓄力,只待法王出手,自己凭一两击的时光挡住,杨过便可带郭芙二人安然离开。杨过此时心中烦乱,只想一股脑的将眼前之敌全数料理了为上,暗念方才我剑上刚力已然试过,再来试试柔力,重剑剑尖抖处,已将铁拐黏住,这时只要内力吐出,便能将尼摩星掷出数丈之外,若是摔向山壁,更非撞得他筋断骨折不可。他见小龙女给这群人伤得如此之重,这一下出手原是决不容情。正当臂上内力将吐未吐之际,只见尼摩星身在半空,双腿齐膝断绝,猛想起自己也断了一臂,不禁起了同病相怜之意,当下重剑不向上扬,反手下压,那铁拐笔直向下戳落,尘土飞扬,大半截戳入了土内。
尼摩星握着铁拐,想要运劲拔起,但右臂经那重剑一黏一压,竟如被人点了穴道一般,半点使不出劲来。杨过道:“今日饶你一命,快快回天竺去罢。”尼摩星脸如死灰,僵在当地,说不出话来。
潇湘子和尹克西虽见变出意外,却那猜得到在这一个多月之内杨过已是功力大进,还道尼摩星断腿后变得极不济事。尹克西抢上几步,拔起铁拐,递在尼摩星手中。尼摩星接了,在地下一撑,想要远跃离开,岂知手臂麻软未复,一撑之下,竟然咕咚摔倒。
潇湘子向来幸灾乐祸,只要旁人倒霉,不论是友是敌,都觉欢喜,心想:“天竺矮子向来好生自负,对我不服,这就可算是完了。眼下高手毕集,快抢先擒了杨过,那正是扬名立威的良机。”纵身而出,喝道:“杨过小子,数次坏了王爷大事,快随老子走罢!”杨过心想:“姑姑伤重,须得及早救治,偏生眼前强敌甚多,不下杀手,难以脱身。”低声问郭芙道:“芙妹,姑姑怎样?”却未得回应,原来郭芙此时深恨了他,不愿再跟他说话,只扶着小龙女,冷眼看他,耶律齐见情势危急,担心二人再有争执,只好代答道:“杨兄弟,咱们需快些离开,迟恐令师贵体生变。”小龙女迷迷糊糊间还以为扶着她的仍是杨过,柔声对郭芙道:“过儿,你抱着我,我……我要你抱着。”郭芙闻言别过脸去,刚欲扔下小龙女,见她重伤,于心不忍,又碍于耶律齐是男子,交付给他更是不便,只好伸手揽住小龙女,好在她身量比小龙女高出寸许,小龙女得以靠在她颈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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