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芙闻言一愣,听他之言,竟是要自己做喜娘,带着小龙女跟他拜堂,她尚未出阁,此事怎能答应?可若不依,他若将之前的事全都抖落出来,那自己不但颜面尽失,更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念此一咬牙,松开耶律齐的手,强行压□□内真气,慢慢走了过去扶住小龙女,每走一步,只觉自己心肺要同时炸开一般,但一想到杨过就在身后看着,便咬着牙,想着死也要挺过这段路去!杨过拉着孙不二手腕,静静跟在她们身后缓步走向重阳宫后殿。耶律齐只得随着,群道跟随在后,满脸愤激,却无对付之策。
进侧门、过偏殿、绕回廊,几人终于到了后殿之上。杨过回过头来,朗声说道:“各位请都站在殿外,谁都不可进殿一步。我早已豁出性命不要,若要动手,我夫妻二人固然要跟孙道长一起同归于尽,连郭大小姐也要陪葬,耶律兄,你也进来罢。”
王处一低声道:“丘师哥,怎么办?”丘处机道:“暂且不动,见机行事。瞧来他也不敢加害孙师妹。”这几人一生纵横江湖,威名远振,想不到临到暮年,反受一个初出道的少年挟制,想想固然有气,却也不禁好笑。丘处机见耶律齐入内,低声道:“有劳公子照看孙师妹。”耶律齐点头答应,进入殿内。
杨过拉过一个蒲团,让孙不二坐下,说道:“对不住!”伸手点了她背心的“大椎”“神堂”两穴,令她不能走动,见群道依言站在殿外,不敢进来,走到小龙女之旁,和郭芙扶着小龙女站在王重阳画像之前。
只见画中道人手挺长剑,风姿飒爽,不过三十来岁年纪,肖像之旁题着“活死人”三字。画像不过寥寥几笔,但画中人英气勃勃,飘逸绝伦。杨过幼时在重阳宫中学艺,这画像看之已熟,早知是祖师爷的肖像,这时猛地想起,古墓中也有一幅王重阳的画像,虽然此是正面而墓中之画是背影,笔法却一般无异,说道:“这画也是祖师婆婆的手笔。”小龙女点点头,向他甜甜一笑,低声道:“咱俩在重阳祖师画像之前成亲,而这画正是祖师婆婆所绘,真是再好不过。”
杨过踢过两个蒲团,并排放在画像之前,对耶律齐道:“耶律兄,小弟一直以你为兄长,不知你可否为小弟证婚?”耶律齐望了郭芙一眼,见她娇容紧绷,面无表情,不知她意下如何,只得点了点头。
杨过大声说道:“弟子杨过和弟子龙氏,今日在重阳祖师之前结成夫妇,兄长耶律齐为证婚,世妹郭芙为媒,此间全真教数百位道长,都是见证。”说罢跪在蒲团之上,见小龙女站着不跪,摇摇欲坠,半靠在郭芙身上,忙说道:“咱们就此拜堂成亲,你也跪下来罢!”小龙女沉吟不语,双目红润,盈泪欲滴。杨过柔声道:“你有甚么话说?在这里不好么?”小龙女颤声道:“不,不是!”她顿了一顿,说道:“我既非清白之躯,又是个垂死之人,你何必……你何必待我这样好?”说到这里,泪珠从脸颊上缓缓流下。
杨过重行站起,伸衣袖给她擦了擦眼泪,笑道:“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么?”小龙女抬头望着他,只听他柔声道:“咱们两个给孙婆婆发过誓,要照顾彼此一生一世,你就要死了,我也活不久长,我只想在剩下的日子里能好好待你,报答你对我的恩情,若是报答不完,咱们一齐下了地府,有什么苦刑我来为你承受,来世和你一处,仍可好好敬你爱你服侍你。”小龙女见他脸色诚恳,目光中深情无限,心中激动,真不知要怎样爱惜他才好,凄苦的脸上慢慢露出笑靥,泪珠未乾,神色已是欢喜无限,于是在蒲团上盈盈跪倒。
杨过跟着跪下,两人望向耶律齐,耶律齐叹了口气,大声道:“一拜天地。”二人一齐向画像拜倒,郭芙听他二人之言,一直默然不语,额头却早已慢慢渗出汗来,身子抖得愈发厉害,忽而踉跄一下,用剑拄地,险些摔倒,耶律齐虚扶一把,神色紧张,见她将将站稳,似是无恙,只好接着道:“二拜师长。”杨过看郭芙一眼,见她脸色雪白,强忍痛楚,知道她并非全然不把自己放在心中,双眉一蹙,心有不忍,但又见小龙女容颜粲然,柔情似水的盯着自己,仿佛回光返照,想道:“姑姑一生孤苦,一直盼望有此日此时,我身为弟子,若是只顾自己欢喜,连这些都不肯成全,那还是个人么?”于是怕自己身心动摇,再不敢看郭芙一眼,对着小龙女微微一笑,闭上眼睛在蒲团上磕下头去。耶律齐见郭芙第二次将小龙女扶起来,已然脸唇失色,剑都握不稳,不知是她扶着小龙女,还是小龙女是她的依靠,再忍不住,顾不得什么规矩,走过去拉住她,将她紧紧靠在怀里,刚开口道:“夫妻交拜!”郭芙“啊”了一声,便晕倒在他怀里。
杨过见状凄然一笑,低声祝祷:“弟子杨过和龙氏今日结为夫妇,愿祖师爷保佑我夫妻平安顺遂。”小龙女也低声道:“愿祖师爷保佑,让我与过儿永不分离。”
耶律齐拉着郭芙,只觉她浑身冰凉,初时他也像杨过般以为是为了他二人成亲,悲愤焦急之故,抱着她时才感到一股冰寒彻骨的真气在她体内翻涌,竟比放才服食九花玉露丸之前更甚,心中好生着急,恨不得杨过二人立时成亲,马上离开。杨过心想:“我已经完了姑姑的心愿,即她立时便死,想来也已无憾。”原先防备群道闯入阻挡之心登时尽去,笑道:“我是全真派的叛逆弟子,武林间众所知闻,你却也是个大大的叛徒。”小龙女道:“是啊。师父不许我收男弟子,更不许我嫁人,我却没一件遵守。咱二人灾劫重重,原是罪有应得。”杨过朗声道:“叛就叛到底了。王祖师和祖师婆婆英雄豪杰,胜过你我百倍,可是他们便不敢成亲。”说着又看向郭芙,道:“独孤大侠和穆前辈也是先辈高人,也是有缘无分,他们几位高人泉下有知,未必便说咱们的不是!”他说这番话神采飞扬,当真有俯仰百世、前无古人之概。
便在此时,屋顶上喀喇一声猛响,砖瓦纷飞,椽子断折,声势极是惊人,只见屋顶破洞中落下一口巨钟,对准孙不二的头顶直堕下来。
杨过与小龙女在殿上肆无忌惮的拜堂成亲,全真教上下人等无不愤怒。刘处玄沉吟半晌,心生一计,俯耳与丘处机、王处一、郝大通三人说了。三道连连点头,向门下弟子低声嘱咐几句,乘着杨龙二人转身向里跪拜,郭芙耶律齐全无戒备之时,到前殿取下一口重达千余斤的大铜钟,四人分托,飞身上了殿顶,料准了方位,猛地向下砸落,撞破一个大洞,对准孙不二摔将下来。四道武功了得,巨钟虽重,落下时却无数寸之差,只要将孙不二罩在钟内,杨过一时伤她不得,群道一拥而上,他二人岂不束手受缚?
杨过眼见巨钟跌落,已知其理,眼中精芒闪烁,立即抽玄铁剑刺出,势挟风雷,只听得当的一响,嗡嗡不绝,剑尖已刺到铜钟。那口钟虽重达千斤,但这一剑劲力奇强,又是从旁而至,巨钟凌空一偏,向前斜了两尺,这一落下,便要压在孙不二身上。
刘处玄等四人在殿顶破洞中看得明白,齐声惊呼,心中大恸,万料不到这少年剑上竟有如斯神力,眼见孙不二便要血肉横飞,给巨钟压得惨不可言。刘处玄双目一闭,不敢再看,却听丘处机欢声叫道:“多谢耶律公子!”刘处玄睁开眼来,不由得大奇,只见那口钟竟然仍是将孙不二全身罩住了,钟旁既无向肢残迹,连孙不二的道袍也没露出一截。
原来耶律齐方才听杨过之言,竟不再计较生死,深怕他狂性大发,滥杀无辜,因此一直留意着他,哪知殿顶忽然落下大钟,他眼见杨过眼内杀机,知道这一剑推动巨钟,孙不二非立时毙命不可,忙搂着郭芙横移,左足着地踢出,推动孙不二身下的蒲团,将她送入了钟底。
耶律齐皱眉道:“杨兄弟今日大喜,何故妄动杀机?”杨过狂笑道:“人人道我负尽天下人,耶律兄亲眼所见,若非他们咄咄相逼,我杨过何曾伤人在先?”耶律齐高声道:“诸位道长可否看着在下薄面,就此罢手罢。”刘丘王郝四道在殿顶见孙不二无恙,又惊又喜,一来震惊于杨过的功夫,而来感激耶律齐,自觉不该再与他们为难,但各人门下的弟子早已受嘱,一待巨钟落下,立时抢入进攻。他们在殿外也瞧不见钟底的变化,只听得巨声突作,尘土飞扬,各人发一声喊,挺着长剑便攻进殿来。
杨过将玄铁剑往背上一插,伸臂抱了小龙女,道:“耶律兄,带芙妹走!”说着先往殿后开路。丘处机叫道:“众弟子小心,不可伤了他们性命!”语音洪亮,虽在数百人呐喊叫嚷声中,各人仍是听得清清楚楚。众弟子追向殿后,大声呼喊:“捉住叛教的小贼!”小贼亵渎祖师爷圣像,别让他走了!”“快快,你们到东边兜截!”“长春真人吩咐,不可伤他们性命!”
刘处玄于跃上殿顶之前,已先在殿后院子中伏下二十一名硬手。杨过刚转过屏门,便见院子中剑光闪闪,知道有人拦截。心想:“不如从殿顶破洞中窜出。上面虽有四个高手,但这四人谅来不致对我施展杀招。”当下抱了小龙女纵回殿中。小龙女双手抱着他头颈,柔声道:“反正我们已结成夫妇,在这世上心愿已了。冲得出固好,冲不出也没甚么。”杨过口中道:“不错!”又看郭芙,也觉察她脸色不对,在耶律齐怀中萎靡不醒,不知如何了。连忙右腿飞起,左腿鸳鸯连环,砰砰两声,将两名道士踢出殿去,想要过去查看她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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