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芙强挤一笑,道:“那可为难我啦,我叫他可叫的难听,甚么大坏蛋啦,小黑鬼啦,难不成还叫你坏蛋嫂子,小黑婆不成?”小龙女给她逗得噗嗤一笑,道:“那也不错。”郭芙噘嘴道:“那可不成,他占了老大便宜了,我还是叫你龙姊姊的好。”杨过瞧着她二人,脸上深情无限,心中却愁苦万种,苦笑道:“那也好,你以后叫我龙姊夫,倒比大坏蛋好听多了。”郭芙笑道:“龙姊姊,你瞧见没,他总是不吃一点儿亏。”
郭芙又道:“龙姊姊,你瞧这套衣裙上的凤凰绣得多美,我来帮你穿上!”说着扶着小龙女身子,将金丝绣的红袄红裙给她穿上。小龙女擦去了眼泪,补了些胭脂,笑盈盈的坐在红烛之旁。
小龙女对杨过道:“我打扮好啦,就可惜箱中没新郎的衣冠,你只好委屈一下了。”杨过想了想道:“那有何难,只是要委屈郭大小姐先穿一下姑姑的白衣。”说着找出一套新的白裙递给郭芙,郭芙虽不明白,仍到旁边石室换上,将自己绯色的衣衫给了杨过。杨过将裙子一抛,只手在空中打了几个结,落在手里,竟成了一朵新郎官披挂的红花。小龙女笑道:“过儿,你好厉害。”郭芙也讶然接过道:“你是怎么弄得?”杨过笑道:“多年不玩这个了,去桃花岛前,耍把戏可是我的拿手好戏。”郭芙笑着将花给杨过挂上,这下,两人确像一对新人了。
杨过道:“让我再找找,瞧瞧祖师婆婆还留有什么俊雅物儿。”说着将箱中零星物事搬到床上。小龙女见他拿出一朵金花,接在手里把玩,杨过见她头戴凤冠,也插不下去,便瞧着郭芙道:“你要不要也打扮打扮?”郭芙想到甚么,忽而嗔道:“又在胡说,你们成亲,我打扮甚么?当咱们小时候过家家么?”说着脸腾的一红,见杨过冲她促狭一笑,便知他也想到了,气得拿起金花给他插在头发上,道:“还是你自己打扮罢!”杨过笑道:“我这小乞丐今日也俊俏起来了。”说着翻到箱底,只见一叠信札,用一根大红丝带缚着,丝带已然褪色,信封也已转成深黄。
杨过拿了起来,道:“这里有些信。”郭芙道:“瞧瞧是什么信。”杨过解开丝带,见封皮上写的是“专陈林朝英女史亲启”,左下角署的是一个“喆”字。底下二十余封,每封都是一样。杨过知道王重阳出家之前名叫“王喆”,笑道:“这是重阳祖师写给我们祖师婆婆的情书,姑……龙儿,咱们能看么?”小龙女自幼对祖师婆婆敬若神明,忙道:“不,不能看!”
杨过笑着又用丝带将一束信缚好,道:“孙老道姑他们古板得不得了,见咱俩在重阳祖师的遗像前拜堂成亲,便似大逆不道、亵渎神圣一般。我就不信重阳祖师当年对祖师婆婆没有情意。若是拿这束信让他们瞧瞧,那些牛鼻子老道的嘴脸才教有趣呢。”郭芙道:“重阳祖师不是道士么?他也会写情书?我可不信。”她一面说,一面夺过杨过手中的信,其实杨过心痒难耐,只是碍于自己是古墓派弟子,不能冒犯先人,又怕小龙女不愉。他料定郭芙定然忍不住,所以手故意拿得松了,叫郭芙一把抢了去。
杨过看了小龙女一眼,见她并未着恼,便对郭芙挤眼睛道:“郭大小姐,你怎么动不动抢人家的东西,这是谁教你的规矩?”郭芙突然一怔,笑道:“抢便抢了,我抢的也是全真教的东西,跟你又不相干!”
杨过道:“龙儿,这丫头既不是古墓派的,也不是全真教的,咱们管不了她,可怎么好?”小龙女抿嘴一笑道:“你又在捣鬼。”郭芙道:“龙姊姊别听他瞎说,怎么就一定是情书了,万一是战书呢?两位前辈住得近,又都是武林翘楚,闲下来切磋切磋也是有的。”杨过笑道:“难道郭伯伯和郭伯母闲着没事的时候也切磋切磋么?”郭芙啐了一口道:“他们虽然没有切磋,但也没有写过甚么情书!”
杨过道:“好,咱们打个赌,只拆一封,看看到底是情书还是战书?绝不多看,好不好?”郭芙道:“打就打,怕你不成!”小龙女微笑道:“我也是想看的紧呢,既然如此,咱们只看一封。”杨过大喜,伸手拿过郭芙手中的信札,解去丝带。小龙女忽道:“倘若信中的话教人难过伤心,你便不用念给我听。”杨过微微一顿,道:“是啊,两位前辈一番情意后来并无善果,只怕信中当真是愁苦多而欢愉少,那便不如不看了。”小龙女道:“不用先担心,说不定是很缠绵的话儿。”郭芙噘嘴道:“龙姊姊怎么这样偏心,还没看就断定是他赢了?”
杨过得意笑道:“她先前是我师傅,心里自然向着我,现在是我妻子,更加要向着我,这个醋你也要吃?”郭芙撇嘴道:“向着便向着,当我很稀罕么?到时候你输了,可别后悔!”说着拿起第一封信,抽出一看,念道:“英妹如见:前日我师与鞑子于恶波冈交锋,中伏小败,折兵四百……”一路读下去,均是义军和金兵交战的军情。她连读几封,信中说的都是兵鼓金革之事,没一句涉及儿女私情。
郭芙哎呀一声,道:“这老道士怎么比我爹爹还没趣儿,要我是你们祖师婆婆,看到这信,可无聊死了。”杨过也叹道:“这位重阳祖师固然是男儿汉大丈夫,一心只以军国为重,但寡情如此,无怪令祖师婆婆心冷了。”小龙女道:“不!祖师婆婆收到这些信时是很欢喜的。”郭杨二人奇道:“你怎知道?”小龙女道:“我自然不知,只是将心比心来推测罢啦。你们瞧每一封信中所述军情都是十分的艰难紧急,但重阳祖师在如此困厄之中,仍不忘给祖师婆婆写信,是不是心中对她念念不忘?”郭杨二人点头道:“不错,果真如此。”当下又拿起一封。
那信中所述,更是危急,王重阳所率义军因寡不敌众,连遭挫败,似乎再也难以支撑,信末询问林朝英的伤势,虽只寥寥数语,却是关切殊殷。杨过道:“嗯,当年祖师婆婆也受过伤,后来自然好了。你的伤势慢慢将养,便算须得将养一年半载,终究也会痊可。”郭芙闻言连忙附和。
小龙女淡淡一笑,她自知这一次负伤非同寻常,若是这等重伤也能治愈,只怕天下竟有不死之人了,但说过今晚不提扫兴之事,纵然杨过不过空言相慰,也就当他是真,何况还有郭芙在侧,只好说道:“慢慢将养便是了,又急什么?这些信中也无私密,郭姑娘累了,你接着读完了罢!”
杨过又读一封,其中满是悲愤之语,说道义军兵败覆没,王重阳拼命杀出重围,但部署却伤亡殆尽,信末说要再招兵马,卷土重来。此后每封信说的都是如何失败受挫,金人如何在河北势力日固,王重阳显然已知事不可为,信中全是心灰失望之辞。
郭芙听得快要睡着,道:“这老道士也太不成器,兵无常势,他这次败了,下回胜了也就是了,怎么就悲苦成这样,难怪当了道士,这牛鼻子的脑袋实在不开窍的很。”杨过闻言想到:“重阳祖师若是地下有知,知道自己给个小姑娘如此评价,不知该作如何表情。”也说道:“这些信读了令人气沮,咱们还是说些别的罢!咦,什么?”他语声突转兴奋,持着信签的手微微发抖,念道:“比闻极北苦寒之地,有石名曰寒玉,起沉疴,疗绝症,当为吾妹求之。”龙儿,芙妹,你们说,这……这不是寒玉床么?”
郭芙压根儿不知寒玉床为何物,茫然以对,小龙女见他脸上斗现喜色,颤声道:“你……你说寒玉床能治我的伤?”杨过道:“我不知道,但重阳祖师如此说法,必有道理。你瞧,寒玉床不是给他求来了么?祖师婆婆不是制成了床来睡么?她的重伤不是终于痊可了么?”
他匆匆将每封信都抽了出来,察看以寒玉疗伤之法,但除了那一封信外,“寒玉”两字始终不再提到。杨过取过丝带将书信缚好,放回箱中,呆呆出神:“这寒玉床具此异征,必非无因,但不知如何方能治愈龙儿之伤?平复芙妹之气?唉,但教我能知此法…但教我立时能知此法……”
郭芙看他呆呆的模样,皱眉对小龙女道:“你瞧他呆头呆脑的想什么呢,竟像个傻瓜。”小龙女摇头道:“过儿最聪明,定然有他的道理。”杨过闻言道:“我在想怎样用寒玉床给你们治伤。”郭芙讶然道:“给龙姊姊治伤也就罢了,我好得很,用不着。”杨过道:“你体内有股异样真气,时有时无,冰寒彻骨,我正想用寒玉床给你引走,不然我古墓重地,怎会让你进来?”郭芙心中也对之前那股气弄得心有余悸,但听杨过之言,若不是他,自己还活不下去一般。难道回襄阳去,凭妈妈和外公的医术,爹爹那么深厚的内力,还治不好自己了?忙道:“那我还要谢谢杨大爷的救命之恩啦!”杨过诡笑道:“那倒不用,只是你死了,还差我一件事没做,我不是吃亏了?”
“你!”郭芙瞪大眼睛,暗道:“我现在不跟你一般见识,等我伤好了再好好跟你算账!”于是对小龙女道:“既然老道士说那个床能治伤,不知是不是它研碎来服?还是要用其他药引?”小龙女摇了摇头,表示并不知晓。杨过听了心中烦闷,他不知寒玉能够疗伤,那也罢了,此时颠三倒四的念着“起沉疴,疗绝症”六个字,却不知如何用法,当真是心如火焚。小龙女见他如此,黯然道:“你记得孙婆婆么?她既服待过祖师婆婆,又跟了我师父多年,她给那姓郝的道人打伤了,她…她也是受伤难愈而死的。”杨过本来满腔热望,听了这几句话,登时如有一盆冷水当头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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