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齐见她好歹是一代高手,未料她一出口便要调笑自己,自是一愣。他又怎知,李莫愁自伤在他剑下后,对这屡次阻挠自己的少年好生忌惮。她回到古墓附近,包扎伤口,又因带着郭襄无法下水,只得在周围徘徊,也先一步探查黄蓉等人的行踪,哪知没找到黄蓉,竟先遇见耶律齐和完颜萍,心道:“这少年武功扎实,毕竟江湖经验日浅,我先故意激怒于他,方便各个击破。”哪知耶律齐毕竟与杨过不同,自幼修习道家心法,心境平和,但凡自己未做之事,任他人百般诋毁,我自岿然不动。因此虽觉李莫愁言语冒犯,仍执晚辈之礼,道:“李道长,杨兄弟该已带龙姑娘回了古墓,你们古墓派的事自有理论,可否先将襁褓之婴还给郭夫人?”
李莫愁未料他竟不中计,暗道:“这小子定力好生了得。”又笑道:“耶律小哥,我与你并无甚么深仇大恨,何以你屡次跟我为难?”耶律齐道:“李道长,在下绝非有意与你为敌,只是咱们江湖中人,尊信讲义,上两趟你仗着武功高强,先欺丐帮弟子,继而要杀几位年轻姑娘,不久前又偷袭武兄,暗算郭姑娘,现在又抢夺襁褓中的婴孩,算不得光明磊落的行径,正是江湖事人人管得。”李莫愁闻言一怒,忽而咯咯笑道:“耶律小哥,你不用说的这么大义凛然,你如此多管闲事,依我看,你定是瞧上了这其中哪位姑娘罢?你只管告诉我,说起来,我们古墓派与你们全真教素有渊源,这位完颜姑娘若是你的心上人,只消她不招惹我,我答允你再不与她为难。”
完颜萍羞道:“你,你身为一个出家人,怎么说话这样难听?”耶律齐眉心一皱,道:“李道长,你武功高强,何必跟晚辈等人纠缠?你归还郭二姑娘,我们桥归桥路归路罢了。”李莫愁道:“呵呵,这孩子与你有何干系?叫你这样着紧?难道你看上的不是这位完颜姑娘,而是那位刁钻厉害的郭姑娘么?”耶律齐俊脸一红,他纵然古井不波,然给人戳中这一路上的心事,也要变色,喊道:“一派胡言!”说着抽了完颜萍的佩剑,低声道:“妹子,借剑一用。”也顾不得完颜萍答应,纵身就朝李莫愁刺去。
李莫愁见他中计,微微一笑,身子跃起,拂尘轻扬,朝着耶律齐当头击落。耶律齐冲上之时,见状登时立定,李莫愁一惊,以速冲之力还能说停便停,不见丝毫勉强,这小子的功夫果然要得。耶律齐左足踏地,右足攀左足而上,以轻功飞至李莫愁头顶,忽然一剑劈下,正是一招“素月分辉”,李莫愁见他来势汹汹,抱着郭襄急退,哪知耶律齐分毫不让,剑尖立时跟了上来。原来耶律齐知道自己武功远不及这道姑,若按之前硬碰硬的打法,他与杨过二人联手尚要败北,自己一个更是撑不住多久,于是学起杨过,以剑术灵巧与其周旋,“素月分辉”之后连使“疏星淡月、星河欲转、月皓凝霜、星河鹭起、月满西楼、明河共影”六剑,长剑刷刷刷向上斜刺,也不管李莫愁如何招架,以快打快,只攻不防,他年轻力强,直打得李莫愁眼花缭乱。李莫愁虽然瞧得出他身法破绽,想要还招,但见他只攻不防,她素来奸诈,推己及人,便料定耶律齐暗藏阴招,一时竟不敢上前,只用拂尘挥挡。
耶律齐此时找不到郭芙,心中已然忧虑着急,见了李莫愁更是打定主意,豁出性命不要,也要给郭芙抢回妹子。他知对手内功高强,便运足内力,剑尖微颤,耀目生光,提剑直刺,刹时之间二人拆了百多招。他们招数极快,完颜萍想上前帮忙,却连插手的机会都没找到,心中好生着急。
二人纠缠不休,耶律齐功力毕竟弱于李莫愁,先时占了快剑与剑法精妙的便宜,此时李莫愁却好生奇怪,只因他每每紧要处却放她一线,不知是看在两派渊源心存仁义,还是顾着郭襄。武艺之道,两强相争,自是半点儿都退让不得,耶律齐这一退,李莫愁的拂尘顿露杀机。忽见青影闪动,一条竹影或左或右、四面八方的掠将过来,李莫愁见是竹棒,拂尘一挥,笑道:“郭夫人好巧啊。”果然是黄蓉来了,大小武并耶律燕紧随其后。李莫愁与她过了几招,便即分离。耶律齐连忙上前施礼,黄蓉其实于他二人一交手便来了,见耶律齐为救郭襄竟不计性命,好生感激,忙扶了他一把,温和道:“多谢耶律小哥。”接着对李莫愁道:“李姊姊,我专程来找你,你可还我女儿了罢?”
李莫愁笑道:“郭夫人,咱们不是说好了,你助我夺得玉女心经,我便还你女儿。你是丐帮帮主,扬名天下的女侠,可不能说了话不算。”黄蓉眉头一皱,耶律齐凑到她身边低声将重阳宫出事,杨过带着小龙女与郭芙离去简略说了。黄蓉心道:“过儿定是带着龙姑娘回古墓去了,只是不知为何要带着芙儿?”忙道:“李姊姊,既然如此,你不如指示古墓入口,咱们一起去帮忙便是。”李莫愁迟疑了一刻,道:“还要再等一等。”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呼唤“师父”,李莫愁嘴角扬笑,原来正是洪凌波到了。
李莫愁唤她近前,对黄蓉道:“随我来罢!”说着拉着洪凌波穿荆拨草,从树丛中钻了进去。黄蓉等紧跟在后,怕她突然逃走。见她在山石丛中穿来插去,许多处所明明无路可通,但东一转,西一弯,居然别有洞天。这些地势全是天然生成,并非人力布置,因此黄蓉虽通晓五行奇门之术,却也不能依理推寻,心想:“有言道是‘巧夺天工’,其实天工之巧岂是人能所夺?”
行了一顿饭时分,来到一条小溪之旁,李莫愁数年来处心积虑要夺玉女心经,上次自地底溪流出墓,因不谙水性,险些丧命,此后便在江河中熟习水性,此次乃有备而来。她站在溪旁,说道:“古墓正门已闭,若要开启,须费穷年累月之功。后门是从这溪中潜入,你们都随我下去便是。”
黄蓉心想李莫愁心狠手辣,若在古墓中忽施毒手,武家兄弟又怎能抵挡,本该自己在侧监视,但产后满月不久,在寒水中潜泳只怕大伤中元,正自踌躇,耶律齐道:“郭伯母你在这儿看守,小侄随他们一同前往。”
黄蓉大喜,此人精明干练,武功又强,有他同去,便可放心,问道:“你识水性么?”耶律齐道:“游水是不大行的,潜泳勉强可以对付。”黄蓉心中一动,道:“是在冰底练的么?耶律齐道:“是。”黄蓉又道:“在哪里练的?”耶律齐道:“晚辈幼时随家父在擀难河畔住过几年。”原来蒙古苦寒,那擀难河一年中大半日子都是雪掩冰封。蒙古武士中体质特强之人常在冰底潜水,互相赌赛,以迟出冰面为胜。
哪知李莫愁道:“不可。”黄蓉道:“为何不可?”李莫愁冷笑道:“我唤徒儿前来,便是要她抱着小襄儿在外等我,若你在外面,我徒儿如何抵挡?”
耶律齐道:“郭夫人产后不久,身体不便,何况她曾是一帮之主,江湖名宿,岂会食言而肥?”李莫愁冷笑道:“哼哼,这位郭夫人狡猾奸诈之处,你这小子哪里明白,总之若郭夫人不下水,那你们就自己去寻古墓的所在罢,我就不奉陪了。”她守身不嫁,一生在刀剑丛中出入,于这养育婴儿之事自是一窍不通,自然也不知道产妇未出月不可下水,见黄蓉执意不从,便以为她故意托词,想要从洪凌波手中抢取郭襄。
黄蓉见状叹了口气,道:“好,我随你同去。”耶律齐忙道:“郭夫人不可。”只因耶律齐之母怀耶律燕之时,便调理失当,以致顽疾而终,黄蓉虽是武林中人,但为母不易之理却是相同,因此耶律齐极力阻止,李莫愁却分毫不让。耶律齐皱眉想了想,忽然想起山中村庄廊下有封漆的酒坛子,计上心来,道:“敢问李道长我等要在水下待多久?”李莫愁道:“快者不用一炷香。”耶律齐想了想,飞速奔去寻了个酒坛子来,黄蓉见了忙摇头道:“不成,要闷坏的。”耶律齐道:“郭夫人放心,我带了个芦管前来,只要李道长中途出水之时,将芦管露出水面,郭二姑娘定然无恙,想来李道长也不忍害了二小姐罢?”李莫愁这才明白他要自己带着郭襄下水,道:“那怎么成?唉,好罢,郭夫人放心,我自会护着小襄儿。”黄蓉见状只得答应,待诸人等结束定当,便要下溪。
黄蓉当下无暇多问,只低声对耶律齐道:“人心难测,多加小心!”,李莫愁将洪凌波留下照应,耶律燕不识水性,与黄蓉留在岸上。完颜萍道:“我,我也懂些水性的。”说着脸上一红。黄蓉等人好生奇怪,大金处于北方,完颜萍何以熟识水性?见黄蓉正在迟疑,耶律齐道:“那就劳完颜妹子随我们一同下水,待会儿夺回郭二姑娘,我与两位武兄都是男子,多有不便,还要妹子费心。”完颜萍见他答应,抿嘴一笑,武修文也道:“完颜姑娘可要跟紧,若是那女魔头偷袭,要紧躲在我后面。”完颜萍点了点头,谢他一声。只见李莫愁当先引路,自溪水的一个洞穴中潜了进去。耶律齐紧跟其后,便随之下水,武家兄弟紧紧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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