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郭芙全真内功毕竟太弱,一时虽可将体内寒气打入寒玉床,但外面寒气愈盛,愈觉她体内纯阳真气软弱可欺,且有一股同类之气蛰伏期间,一时尽皆涌来,如黄河决堤,不可收拾。杨过虽然立时明白道理,却不知如何施救,忽然想道:“既然全真内功不成,那就用玉女心经试试。”忙将自己的玉女心经真气打入郭芙体内,道:“芙妹,你别怕,我念玉女心经给你听,你正练玉女心经 ,将真气压往丹田。”郭芙只好听他吩咐,一练之下,开始热气侵体,渐渐温暖经脉,紧锁的眉心慢慢展开。
杨过见状刚放下悬着的心,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郭芙经脉先时给寒气串流变得冰寒彻骨,杨过那道纯阳真气被吸入体内后,立刻在全身蔓延升腾,所经之处,犹如烈火焚烧一般难受。原来杨过的道理虽是正的,然人的身体并非无痛无感的容器,如此冰火交煎,便是个身强体壮的男子也受不住,何况郭芙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她实在无法忍受,却苦于无法告知杨过,杨过见她如此难过,以为寒气太盛,更加极速的朝她体内输入真气,哪知她受此苦楚。
郭芙痛苦不堪,杨过却盲人瞎治,想到求人不如求己,便想把紫薇剑那道寒冰真气运用出来与之对抗,奈何那道气始终缩在丹田不动,待得杨过送来的真气穿行丹田时,猛然间跃动一下。那玉女心经的真气好像也知道紫薇剑杀气不好化解,竟不再回流丹田,转而向别处经脉流窜。那道杀气也似有顾忌,待得纯阳真气离开,它便重新潜伏。
郭芙心中不禁暗自咒骂那道寒气,平日里嚣张跋扈,今天遇到杨过却如缩头乌龟般潜在那里不敢动弹。这时她的躯体渐渐被玉女心经流遍,身上冒出白烟,感到自己快被烤熟了。只觉身躯接近焚化边缘,郭芙口焦舌燥,全身气力慢慢消散,神智也变得迷糊起来,心中暗恨:“难道真是天意难违?我,我竟是要死在杨过手里。”
就在郭芙生死一线之际,想不到的是一直潜伏体内的寒气居然也被吸引出来,这时郭芙身受之苦当真难以言说,她感觉身上焚烧过后的地方那寒气立时游过,接着便是冰封一般的寒冷。待得两股神气上下流窜的时候,她感觉除了还有些意识之外,身体好像不属于自己了,只得任凭那两股神气相互较劲。两股气相斗半天,寒气不敌之时,寒玉床便源源不断输入寒气,阳气不足之时,杨过便奋力输入真气。一人一石,竟以郭芙的身体为媒介,莫名其妙的斗了起来。
郭芙身子剧颤,手盲目一抓,竟抓着身旁的紫薇软剑,剑身光华闪过,觉出郭芙体内的寒气竟与自己同源,立时无边杀气扑入体内。终究是杨过是人,不敌寒玉床天然寒气与紫薇剑杀气二者合力,噗的喷了一口鲜血,无力退了出去。
小龙女见杨过受伤,内息一乱,也是一口鲜血喷出,却顾不得自己,连忙捂住杨过胸口,问道:“过儿,你怎么了?”杨过无力摇头,看着郭芙,见她脸泛青紫,不知究竟如何。暗自后悔不迭:“杨过,你出的什么坏主意,救不活姑姑不说,还要搭上芙妹的性命!”
却不知郭芙此时,自杨过离开,紫薇剑杀气便似一股沁心凉意便直达丹田,所经之处炎热顿消,就如同山野之火,忽被倾盆大雨所熄灭。杀气性寒,很就和寒玉床的寒气融合一体,寒气猝然间暴涨,立时向全身弥漫,与残存体内的玉女心经继续争斗。
两种气息属性相反,一冷一热,一阴一阳,相互角逐,上下争斗。刚刚被玉女心经烤灼的地方接着被寒气冰封,那种极端难熬的痛苦滋味当真无法言说,郭芙心中气急:“死就死罢,为什么还让我遭受那许多罪!”
不一会自己体内原本的真气就被两气竟被完全侵消,接着寻根究底,共同冲入丹田,竟欲把丹田炸裂。要知道武林中人,其内功深浅,完全依靠丹田的真气所来衡量,一切武功均是以丹田为根基。而此时两种真气居然想把丹田诋毁,无异于废她武功,怎能不让郭芙大惊失色?
小龙女本在运功,内息被杨过打断,愈发气弱,气息奄奄地挣扎着看着杨过。杨过看看郭芙,又瞧瞧小龙女,双眸闪过复杂之光,内心一番焦灼之后,终下定决心。暗叹:“我是斗不过芙妹体内寒气的了,若能拼死以余下真气救得姑姑便可,若不能,明年今日便是我三人死祭,芙妹,我生来命苦,总是带累你,所幸咱们生生死死,总在一处。”于是顺了口气,将左手贴上小龙女后背穴位,接着逆行经脉给小龙女疗伤,却慢慢觉得寒玉床不是那么凉了。
便在三人尽皆疗伤却纷纷受伤之时,连蜡烛都燃熄了,石室一片黑暗。这寂无声息之中,忽听得远处“嗒”的一响。这声音极轻极微,若不是杨过凝气运息,心神到了至静的境地,决计不会听到。过了半晌,又是“嗒”的一声,却已近了三尺。
杨过心知有异,但怕二女分了心神,当这紧急关头,要是再有内息走入岔道,莫说伤势永远难愈,恐怕要立时毙命。因此他心中虽然惊疑,只有故作不知。但过不多时,又是轻轻“嗒”的一响,声音更近了三尺。他这时已知有人潜入古墓,那人不敢急冲而来,只是缓缓移近。过了一会,轧轧两声轻响,停一停,又是轧轧两响,敌人正在极慢极慢的推开石门。倘若小龙女能于敌人迫近之前冲过“膻中穴”,他还可与来人一斗,否则可凶险万分,此时已是骑虎难下,便欲停息不冲,也已不能。
只听得“嗒”的一声轻响,那人又跨近了一步。杨过心神难持,实不知如何是好,突觉掌心震荡,一股热气逼了回来,原来小龙女也已惊觉。郭芙在旁,脸色莫测,遍体阴寒,想来也已知晓。杨过忙提内息,将小龙女掌上传来的内力推了转去,低声对二人道:“魔由心生,不闻不见,方是真谛。”练功之人到了一定境界,常会生出幻觉,或耳闻雷鸣,或剧痛齐痒,只有一概当其虚幻,毫不理睬,方不致走火入魔。这时杨过听脚步声清晰异常,自知不是虚相,但她二人正当生死系于一线的要紧关头,只有骗她们来袭之敌是心中所生的魔头,任他如何凶恶可怖,始终置之不理,心魔自消。小龙女听了这几句话,果然立时宁定,而郭芙双唇却渐渐转为深紫,身子抖颤,似是全然没有听见。
其时古墓外红日当头,墓中却黑沉沉的便如深夜。杨过耳听脚步声每响一次,便移近数尺,心想世上除自己,姑姑芙妹之外,只有李莫愁和洪凌波方知从溪底潜入的秘径,那么来者必是她师徒之一。凭着杨过这时的武功,本来自是全不畏惧,只是早不来,迟不来,偏偏于这时进袭,不由得彷徨焦虑,苦无抵御之计。敌人来的越慢,他心中的煎熬越是深切,凶险步步逼近,自己却只有束手待毙。他额头渐渐渗出汗珠。
又过一会,小龙女也已听得明明白白,知道决非心中所生幻境,实是大难临头,想要加强内息,赶着冲过“膻中穴”,但心神稍乱,内息便即忽顺忽逆,险些在胸口乱窜起来。就在此时,只听脚步之声细碎,倏然间到了门口,飕飕数声,四枚冰魄银针射了过来。
这时杨过和小龙女便和全然不会武功的常人无异,又知自己万万不可妄动,一见毒针射到,那是决计躲不过去的,暗叹命该如此,小龙女心想临死可与杨过在一起,心中再无遗憾,便睁目柔情似水的看着他。杨过却知二人死后,郭芙也定难逃毒手,心中一片凄然。
哪知“呲——”的一声,一直默不作声的郭芙忽而双掌平举,两道寒气嗖的逼退银针,直冲李莫愁而来。李莫愁没想到他们正自运功疗伤,见有人反击,又隐隐约约只见几道人影坐在寒玉床上。暗道:“这古墓之中,除了他师徒,还有旁人?是了,还有郭家那丫头。”她一击不中,已自惴惴,见屋中之人并不起身还手,更不明对方用意,忽而寒气逼至,她抱着郭襄不敢硬接,只左手以五毒神掌对敌回了一掌,便闪身而去。
哪知一接之下,寒气渗人,连忙运功化解,暗道:“这也是玉女心经的功夫?”一想到玉女心经,她便心头一热,于是手持拂尘,抱着郭襄踏入门口,却见杨过小龙女郭芙三人坐在床上,大吃一惊,冷冷的道:“杨过,你把古墓当成什么地方了?竟敢一男两女,大被同眠?”
杨过未料郭芙突然出手,然出手后仍闭目不动,一时不明就里,只道:“你胡说甚么?”李莫愁道:“我亲眼所见,难道有假?”杨过呸了一声,但想三人疗伤要紧,只道:“你要玉女心经,是不是?好,你只管拿去罢。”李莫愁将信将疑,道:“拿来!”
这玉女心经刻在另一间石室顶上,杨过心想:“且告知她真相,心经奥妙,让她慢慢参悟琢磨就是。芙妹方才可以出掌对敌,该是无恙,只消有得几个时辰,再将姑姑的‘膻中穴’一通,那时杀她何难?”但此时小龙女内息又是狂窜乱走,杨过全神扶持,无暇开口说话。
李莫愁睁大眼睛,凝神打量两人,朦朦胧胧见到小龙女似乎伸出一掌,和杨过的手掌相抵,郭芙打坐在后,似是调息。心念一动,登时省悟:“啊,杨过断臂重伤,这两个小贱人正以内力助他治疗。此刻行功正到了紧要关头,今日不要了他们几个的性命,此后怎能更有如此良机?”她这猜想虽只对了一半,但忌惮之心立时尽去,纵身而上,举起拂尘便往小龙女顶门击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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