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过这么一撞,虽未损伤穴道,但使力大了,脑中也不免有些昏昏沉沉,迷糊之间,似乎突然想到了一件重要之事,到底是什么事,却又说不上来。小龙女见他怔怔的发呆,笑道:“傻小子,轻轻的试一下也就是了,谁教你撞的砰砰山响,有些痛么?”郭芙笑道:“我说他傻,你偏说他聪明,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是真傻,我可没扯谎罢?”杨过不答,摇手叫她俩不要说话,全神贯注的凝想,但脑海中只觉有个模糊的影子摇来晃去,隐隐约约的始终瞧不清楚,似乎要追忆一件往事,又象是突然新发现了什么,恨不得从脑中伸出一只手来,将那影子抓住,放在眼前,细细的瞧个明白。
他想了一会,不得要领,却又舍不得不想,双手抓头,甚是苦恼,郭芙见状叫道:“这下糟了,本就傻了,方才一撞,更要命了,怕不是跟他义父一样,撞疯了罢?”
小龙女微笑道:“郭姑娘,我的过儿不傻,也不疯。”郭芙道:“是了,他不疯不傻,却是个呆子!”说着又对杨过道:“呆瓜,你刚才在说你义父欧阳锋,说他能逆行经脉,结果却疯了,你方才也逆行经脉,也疯了不成?”杨过闻言,暗念两句“逆行经脉,逆行经脉”突然跃起,高声大叫:“是了!”
这“是了”两字,声宏音亮,古墓中一间间石室凡是室门未关的,尽皆隐隐发出回音,“是了,是了……”之声不绝。杨过一把抓住小龙女的右臂,叫道:“姑姑,龙儿,你有救了!你有救了!”又拉着郭芙叫:“我有救了!我有救了!”大叫几声,不禁喜极而泣,再也说不下去。
小龙女郭芙见他这般兴奋,不禁面面相觑,却也染到了他的喜悦之情。
郭芙心道:“可别让我说中,当真疯了?”杨过道:“你们听我说,龙儿,现下你受了重伤,不能运转本门的玉女心功,以致伤势难愈。但你可以逆行经脉疗伤,寒玉床正是绝妙的补助。”小龙女若有所悟,喃喃的道:“逆行经脉……寒玉床……”杨过又喜道:“芙妹,你身上寒气过重,虽然蛰伏,却极是汹涌,直接用寒玉床运气反而加重寒气,若能反运全真内功,将寒气吸入寒玉床,不就可以解你身上寒气之苦。”
见二女呆呆的,又道:“你们说这不是天缘么?你们一个倒练玉女心经,一个倒练全真内功,那便成了!刚好有寒玉床。”小龙女迷迷惘惘的道:“我还是不明白。”郭芙也道:“你说得成不成啊?”杨过道:“玉女心经顺行乃至阴,逆行即为纯阳。全真内功顺行为至阳,逆行乃纯阴,我说到义父的经脉逆行之法,隐隐约约便觉和你二人的伤势有救,只是如何疗伤,却摸不着半点头脑,后来想到重阳祖师信中提及的寒玉,这才豁然而悟,你二人阴阳相合,定然可以成功。”小龙女道:“难道祖师婆婆以寒玉疗伤,她也是逆行经脉么?”杨过道:“那倒不见得,这经脉逆行之法,祖师婆婆一定不会。但我猜想她必是为阴柔内力所伤,与你所受的刚阳之力恰恰相反。”小龙女含笑点头,喜悦之情,充塞胸臆,郭芙虽然觉得自己暂时无恙,但若能救小龙女,心中也感欢喜,直催杨过便即实行。
杨过道:“咱们过了这大半日,总要吃饱了才行事罢?”说着去拿吃的。郭芙见他出了石室,本想与小龙女说话解解闷,但见她呆呆坐着,也不好开口。忽而听小龙女微微叹了口气,道:“郭姑娘,你很喜欢过儿么?”原来她方才迷糊,这时清醒过来,竟将之前的事慢慢想起。
郭芙一时不知她何意,呆呆地点了点头,小龙女看着她,又问:“那过儿也喜欢你么?”郭芙忽然想道:“我方才怎么点头了呢?我虽不愿骗她,但若说是,她岂不伤心?”一时没有答话,小龙女见她不答,道:“是了,我曾说你跟他是一对儿的。”
郭芙忙道:“龙姊姊,你别乱想,我,我……”小龙女不听她说,打断道:“桃花岛很美么?”郭芙以为她没听见自己跟杨过所言,因此不知她为何突然提及桃花岛,然她既然问起,便刚想回答,谁知小龙女自言自语道:“我出古墓的时候见过桃花,想来必是美的。”说完回过头来对郭芙又道:“就算不是很美,也总胜过古墓暗无天日,咳咳。”
郭芙见她咳嗽,抚了抚她的背,看了下四周道:“古墓虽然黑魆魆的,有些闷,但我待了这半日也没觉出什么不好呀。”她本意想安慰小龙女,但她自幼受众人奉承照顾,哪里会安慰人。小龙女闻言想到:“只怕过儿也是嫌古墓闷,才逼着郭姑娘带他回桃花岛,他竟这般不愿留在古墓中么?”又听郭芙说道:“龙姊姊,待你伤好了,我带你去桃花岛看看好不好?”
小龙女颤了颤,拼命摇头:“不,我不去,我,我是一定要在古墓里的。”郭芙见她不愿,疑惑道:“又没人把你关在这儿,外面的世界多好玩啊,你武功那样高,就算不愿去桃花岛,跟我们去襄阳帮忙不好么?”
小龙女道:“帮忙?帮谁的忙?”郭芙答道:“自然帮襄阳百姓的忙啦,咱们去杀蒙古鞑子,他们太可恶啦。”小龙女摇摇头道:“不,我只帮过儿。”郭芙道:“他伤好了也要去的。”小龙女闻言忽然抓着她的手,神情激动道:“他,他要去?是……是你要他去么?他,他答应你了?”郭芙给她抓得有点儿疼,但见她虚弱,又怕一时挣脱伤到她,只好用另一只手慢慢掰开她的手,却挣不开,嘴里道:“甚么啊,鞑子侵我土地,杀我百姓,有志之士都该去保家卫国,这是我爹说的!杨,杨大哥他最听我爹的话,自然也要去的。”
小龙女见不是她要杨过去襄阳,松开郭芙,嘴角一笑,道:“过儿他最听你爹的话?不见得吧,他,他还是最听我的话的。”本意是说,你爹爹叫他不许娶我,如今,他也没听话呀?只是她不明说出来,郭芙哪里猜得出,只揉了揉给她抓着的手,道:“你是他师父,他自然也听你的话。”哪知小龙女忽然皱着眉,大声道:“我不是他师父!”
郭芙给她吓得一呆,站起身来,满脸疑惑,道:“龙姊姊,是我说错话了?还是他哪里开罪了你,你要把他逐出师门?”小龙女撑着身子摇头道:“我,我是过儿的妻子,不是他师父。”
郭芙闻言愣了一愣,终于明白她为何如此生气,心道:“杨过是既要你当师傅,也要你当妻子的,你如今不认他做徒弟,他怎会高兴?”这本算不得什么事,但见她如此生气,郭芙眼神一黯,只好笑笑道:“是,你是他妻子,他更要听你的话了。”
小龙女闻言一笑,道:“是这样么?”又道:“郭姑娘,你既然知道我是过儿的妻子,你干么还喜欢他?”郭芙大窘,遽地霞生玉颊,秀眉轻蹙,低着头道:“我,我……”
其实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在这与世隔绝的古墓,她与杨过好像一起玩一场纵火的游戏,开始时只是一点星火,但当火势蔓延,将再难遏止,可把整个树林草原烧成灰烬,摧毁一切人为的防御,更何况,他们彼此并没有多少防御可言。她扪心自问,杨过确为有妇之夫,可二人在一起时,竟似把这事全然忘了一般,不知是否因身在古墓,与世隔绝,以前在外面的种种压抑顾忌,礼教纲常,骄傲自尊在这里全然失去约束。杨过确比平日里更加失常,不过她似也好不到哪里去。
然而忘了并不表示这事从未发生,他们心照不宣,却比任何人都清楚两人此生不论生死,都不可能再在一处了。
郭芙想到此处,含泪抬头,对上小龙女那对冷冷的眸子,终于慢慢开口道:“杨大嫂,你放心罢,你的丈夫,没人会抢走的。”
“啪!”的一声响,二人看向门口,见杨过左手微举,地上掉了个破开的南瓜。
杨过慢慢将手垂下,将腋下夹着的蜜罐轻轻放在桌上,蹲下身子要拾南瓜,手刚碰了一下,南瓜滚了两寸,竟未抓住。刚要在行一步,却见一个白影在身前弯下腰来,双手抱住南瓜站起,放在桌上淡淡道:“吃饭了。”
三人默然吃过饭,杨过将最初步的经脉逆行之法传授二人,便扶着小龙女坐上寒玉床,郭芙坐在对侧。他自行坐在木床上,伸出左手,先和郭芙右掌对按,说道:“芙,郭大小姐,你内息比龙儿旺盛,我先用玉女心经激发你体内寒气,你以内息逆行,将寒气压入寒玉床。”郭芙依命施为,果然寒玉床渗出寒气更盛。
杨过左手离开郭芙,贴上小龙女右掌,道:“龙儿,此时寒玉床寒气加重,我反运玉女心经强冲你各处穴道,你勉力使内息逆行,冲开一处穴道便是一处,待热气回到寒玉床上,伤势便减了一分。”
小龙女伸手握住他左掌,微笑道:“幸而郭姑娘心软,没斩断你两条手臂。”郭芙正在运功,未料小龙女调侃于她,竟是一呆。杨过却笑道:“若是这法子不成,只怕她又要斩我另一臂了。你二人专心运功,莫要分神以致走火入魔。”二女当下默默记诵经脉逆行之法,过了一会,说道:“行了!”
杨过潜引内息,小龙女突觉掌心一股热力传了过来,心中一凛,当即依杨过所传的经脉逆行之法用起功来。这经脉逆行和寒玉床相辅相成的疗伤怪法,果然大有功效。杨过见二女皆有救,心中欢然。
突然郭芙叫道:“啊哟!”小龙女道:“怎么了?”郭芙双手微颤,叫道:“不成,寒玉床,寒玉床的寒气正朝我涌来。”杨过见状大惊,忙将小龙女手按下,道:“姑姑,你稳住内息,千万不要妄动。”接着审视郭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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