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冬和赵南星玩到日头高悬,才慢悠悠地下山。
下山比上山倒是快上许多,因为是直奔山脚的游客中心,没有刻意去走岔路。
楚天冬把寄存的自行车取出来,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到饭点。
考虑到赵南星在外面吃的机会不多,对餐厅之类的可能不太了解,楚天冬干脆提供几个选项给她选:“中午想吃什么?火锅,烤肉,西餐,还是家常菜?”
赵南星眼睛亮亮的,今天一天的历程对她而言都是新奇的体验:“火锅可以吗?我没有吃过这个。”
楚天冬赞同道:“自然可以,最近天气变凉了,是吃火锅的好时候。”
“那走吧。”不想不要紧,一想到飘满辣椒的沸腾红汤还有脆嫩的鸭肠毛肚,楚天冬觉得自己的肚子已经在哀嚎。
即使在山上游玩消耗了一部分体力,回程的路上楚天冬还是骑得飞快,她仿佛看到火锅在向她招手。
楚天冬熟门熟路地找到一家她钟情的老店,带赵南星进去选了个双人卡座。
“按理说吃火锅应该多点人比较好,一个是可以分摊锅底人均便宜,还有一个就是可以多点几种菜。”一谈到美食里自己的朱砂痣,楚天冬明显话多了些。
她滔滔不绝地向从没吃过火锅的赵南星科普火锅的美妙之处。
服务员拿过来两个平板让她们点菜,礼貌地打断了楚天冬。
“唔,南星你能吃辣吗?”楚天冬抬眼看向对面。
“不太能,按你刚刚说的,我岂不是要失去很多吃火锅的乐趣。”大写的失落写在赵南星脸上。
楚天冬却忽然恍惚,很久以前,有一个人,似乎也说过这样的话。
“今日冬至,我们来烫火锅吧。”楚天冬一掀门帘,走进承华宫偏殿,后面跟着端铜锅和食材的若干个侍女,还有一个身着黑色短打的女子。
冯京墨温温柔柔地嗔她一眼:“你都把食材备齐了才来问我,当真是霸道之极。”
楚天冬朗笑一声,坐在小方桌另一侧的蒲团上。她软着声音对冯京墨道:“墨姐姐,我晓得你定不会拒绝我的。”
“喏,红汤和清汤,我们俩一人一半。”楚天冬让人把铜锅放在小方桌上。
铜锅是阴阳鱼的形状,不大,烫两人份的食材刚刚好。此刻,锅内汤底一半通红油亮,一半乳白浓醇,香气四溢。
侍女点燃小炭盆内的银丝碳,放在桌下的铜制隔挡内。不多时,水汽渐起,气泡咕嘟嘟地冒出来。
“好香!这红油锅底闻着与城里楚地酒楼的不大一样。”冯京墨皱了皱鼻子。她与楚天冬意趣相投,知交莫逆,是以姿态放松,并不端架子。
楚天冬笑言:“我这次过来特地带了个大厨,他这炒制底料的手艺可是独门秘方,千金不换。”
楚天冬拿起箸盒,拣出一双长木筷,递给冯京墨,然后给自己也拿了一双。
她率先挑起一根鹅肠,放进红油锅里。
冯京墨有些羡慕:“红锅吃起来想必更为酣畅。”看着就十分诱人。
楚天冬不甚在意:“那便试一试罢。左右不过是辣了点,我让人给你备了你喜欢的山药粥。”
说罢,鹅肠已经烫好。她寻思着自己的筷子还没用过,就直接把鹅肠放进冯京墨碗里。
冯京墨拧眉,略有些纠结地看她。
楚天冬调侃道:“莫要嫌弃,这筷子我没使过的。”
冯京墨微恼,又嗔她一眼:“这是什么话,我缘何要嫌弃你?”这一眼风情万种,顾盼生辉,楚天冬几乎要看呆过去。
那厢,冯京墨把鹅肠在蘸料里滚一圈,像终于做下一个莫大的抉择般,脸上带着决绝的表情把鹅肠放进嘴里。
下一秒,她的眸子泛起点点泪光,眼尾氤出一点红,泫然欲泣的模样。
楚天冬:我还没见过不能吃辣到这种地步的人……
她急忙倾身把旁边架子上的小汤盅拿过来,放在冯京墨面前。
冯京墨几乎想端起汤盅一饮而尽,碍于礼仪,她终究没这么做,只是用勺子舀粥的频率比往常迫切许多。
粥的温度是恰到好处的温热,不至于太烫让辣味加剧,足可见准备之人的用心。
楚天冬注视冯京墨,脸上是她自己也没察觉的温柔的笑。
热气氤氲,模糊了对面人的面容。
“阿楚,阿楚?”
一个清甜的声音把楚天冬从回忆里拖出来,她闭了闭眼,把脑海中那个叫冯京墨的女人的脸挥散。自从她失忆后醒来,这样脑海中浮现出陌生片段的情况出现了好几次,她已经习惯了。
楚天冬抬眼,才发现赵南星身子微微前倾,手臂越过桌面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怎么了?想好要吃什么菜了吗?”
赵南星坐回椅子上,拿起点菜平板,小小的脸上是大大的疑惑:“毛肚、黄喉、苕皮……这些,我好像都没听说过。”
她有些苦恼,单手撑住下巴看楚天冬:“阿楚,你就点你喜欢的吧,我不挑食的。”
楚天冬笑:“毛肚就是牛的瘤胃,黄喉是猪心管,苕皮是红苕粉做的宽粉。火锅食材里面内脏比较多,你能接受吗?”
赵南星皱着脸沉思:“应该可以,猪肝也是内脏对吧?我很喜欢炒猪肝。”
楚天冬一边听赵南星说,一边刷刷几下点了十几个菜,每个都是半份,再勾选一个微微辣的牛油红锅和菌菇锅的鸳鸯锅。
她在心里考量着,这次照顾南星的口味锅底没有点很辣,那等会儿去打蘸料的时候多放点小米椒吧。
这么想着,楚天冬就招呼赵南星去打蘸料。
看着南星端着碗先往里面倒芝麻酱,楚天冬嘴角抽了抽。
算了,她开心就好。
回到座位时,鸳鸯锅已经被端上来放在桌子正中,外围的红油开始翻滚出小气泡,正中的菌菇汤面上还是一派平静的样子。
等到彻底沸腾,楚天冬先用烫火锅专用长木筷给赵南星烫鸭肠。
她一边烫一边对赵南星说:“鸭肠一般烫十秒就可以了,烫太久就会失去脆嫩的口感。”
“看,就是这样,烫到它向内卷曲就捞起来。”楚天冬把裹满红油的鸭肠夹起来给赵南星看,然后放进她碗里。
赵南星乖乖地开始吃鸭肠,楚天冬一边接着烫毛肚,一边紧张道:“怎么样,这个辣度?”
赵南星端起旁边的饮料一饮而尽,吐了吐舌头:“还好还好。”
“那就好,现在我烫的这个是毛肚,讲究七上八下……”楚天冬看到女孩一闪即逝的粉嫩舌尖,把自己的思绪从乱七八糟中拉回来。
这顿火锅就在楚天冬一边投喂赵南星一边给她科普各种食材的烫法,赵南星一口菜一口饮料中飞快度过。
中间的菌菇锅底寂寞地冒着泡泡,然而没有人理它。
回程路上,楚天冬状若自然地提起自己的打算:“南星,以后我每周双休都挑一天带你出来玩怎么样?”
结合昨天发生的事,赵南星很容易就猜到楚天冬的打算,她觉得自己的眼睛有点酸。
从来没有人愿意接近她,更遑论为了她考虑这么多。
赵南星微哑着嗓子:“好啊,不过这样会不会挤占你的空闲时间?还有复习进度什么的。”
楚天冬嘴硬地嗤笑:“我最近对摄影有了点新的理解,本来就打算出来找找摄影素材。带你是顺便好吗?”
赵南星在楚天冬背后无声弯眼,抱着楚天冬腰的手臂收紧了一点:“好好好,大佬百忙之中还能想到我,小女感激不尽。”
楚天冬拼命把嘴角往下压,可它还是克制不住地扬起来。
自行车被蹬得飞快。
第二周,楚天冬带赵南星去了一家敬老院。楚天冬上个星期送赵南星回家后就来这里踩了点,和几个老人混了个脸熟。
敬老院的老人们大多都很平和,她们去的时候,有些老人正自己坐在空地上晒太阳,有些则三五成团,絮絮叨叨地聊天。
看到有两个长相俊秀漂亮的女娃愿意来和他们聊天,老人们很开心。
其中有个和蔼的老太太特别喜欢赵南星,她未语先笑,抓着赵南星的手夸赞:“这个女娃娃眼神干净,是个心灵纯澈的好孩子。”
楚天冬在一旁假装吃醋:“婆婆,难道我不是这样吗?”
老太太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你鬼精灵,心眼多。”
赵南星在一旁抿起小梨涡,眼睛像是被微雨打湿的桃花瓣。
楚天冬被这小狗一样湿漉漉的眼神蛊惑,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捏了捏赵南星的脸。
赵南星笑意更盛,她晃了晃脸把楚天冬的手甩开,向老人告状:“奶奶你看,她不服气你说的,就欺负我。”
老人配合赵南星,轻拍了下楚天冬的爪子:“冬娃子,不准看人家性格好就欺负她,听到没有。”
楚天冬露出一个委委屈屈的眼神。
赵南星猝不及防听到楚天冬被安上这样一个具有乡土气息的称呼,“噗嗤”一声,笑意从她眼里满溢出来。
楚天冬恼羞成怒,作势要揍她。
就这样随意地闲聊,笑闹着度过一个下午,楚天冬和赵南星与老人们道别。
老人们依依不舍,反反复复地叮嘱她们,下次有时间就过来坐坐。
那个和蔼的老太太把楚天冬带到一边,悄悄叮嘱她:“南星这个女娃娃性格太害羞,你多护着她点,别让她被欺负了。”
楚天冬郑重点头,声音却是不自觉的温柔:“婆婆,你放心,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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