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习习，空气中飘散着股玉兰花香。
离玉宸衣裳已被风吹干，缓步走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魔气他们当然消除不了，本来便是他的一部分。
除非离玉宸身魂殒灭，否则会永远存在。
他突然问道：“我若为魔族，你当如何？”
“嗯？”
云昕仰头对上离玉宸的眸子，那里面满是她读不懂的情绪，却足够让她感到心疼。
她三两下敏捷的爬上离玉宸的胸膛，紧紧搂住他的脖子，“爹爹不难过，爹爹去哪我去哪！”
小人儿坚定毫不迟疑的稚嫩嗓音回荡在耳边，莫名将他脑海里那众叛亲离喊打喊杀的画面驱散。
离玉宸怔愣片刻抬手揽上她的背，感受着那鲜活的心跳，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就连声音都染上了分愉悦，“这句话，我记住了。”
背叛之人，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云昕关注点完全跑偏，稍稍拉开距离，杏眸灿若星河惊喜道：“爹爹刚才是笑了吗？”
“没有。”
“昕昕明明听到了笑声，虽然很短，不会听错的，爹爹再笑一下！”
“精力如此旺盛，去修炼吧。”
云昕小脸耷拉下来，“……爹爹坏蛋！”
离玉宸如愿笑了，脱口的话却让云昕笑不出来，“加罚两个时辰。”
*
玄仙宗共分凌剑、赤练、永丹、扶宝、驭灵五峰，分别由五位仙君掌管座下弟子。
十年一度的选徒大会经过几天筛选考核，最后无嫌疑的只剩了不到五十人，而他们还要经过最后一关问仙才算真正入宗门。
问仙台处于主峰凌剑峰，圆台之下统一着装密密麻麻的站满了各峰的观礼弟子，一眼望过去白压压一片。
云昕随着离玉宸高居首位，两侧端坐的分别是穆业磊、江严、古晚樱、扶宝峰的首席弟子崔河以及各峰真正要选徒的亲传弟子。
崔河座位靠上没什么问题，暂代闭关中的师尊奇正出席，可云昕一天降人员又未正式行大礼，座位比崔河还高就很不正常了。
玄仙宗弟子自然不敢说什么，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
但架不住有胆子大的嫌命长。
“小女有疑问。”
青衫少女迈步出来，说话的正是这批里面的佼佼者楚倩。
从小出生带来的优越养得她一身傲骨，她视线从乖巧立在一旁的云昕身上移开，不卑不亢的直视高殿，朗声道：“敢问仙君，缘何云昕一三岁女童能不经过考核，直入宗门？”
两天前，玄仙宗对外公布了件让仙侠界大为吃惊的事——不收徒的玄泽仙君收了个三岁女童作关门弟子！
一时之间贺礼络绎不绝，真心恭喜的有之，暗中打探的有之，像楚倩这种疑惑不信的更是数不胜数。
此话一出，在场弟子皆倒吸一口凉气，直到爽朗的“哈哈”声打破这令人心慌的寂静。
原本对这种大会提不起劲的江严来了精神，收起折扇轻敲了下掌心，笑眯了眼，“你很勇敢。”
明明是赞许的话，被夸的人却拢了眉头，正色道：“小女不服，请仙君明示。”
“云昕与你们一同问仙。”
离玉宸反掌一推。
云昕被灵力托举飞于半空，安安稳稳的落在问仙台上。
几位仙君反应淡淡，对此乐见其成，说起来，楚倩还算帮了他们忙。
云昕走问仙台这一遭避免不了，一来借此给她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待在玄仙宗，二来大大方方给那些暗处人看，瞧，这就是我们宗主收的关门弟子。
云昕在一众十一二岁的少年中，仿佛误闯大人国的小精灵。
楚倩不再说什么，走到一旁盘腿坐下，静候着问仙开始。
云昕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小鼻子耸耸，最后颠颠跑到个角落里，准确无误的揪到人，“闻睿哥哥！”
她学着他们的姿势掰着小短腿盘起来，就坐在闻睿身边，稍微侧过身悄咪咪道：“哥哥，别怕，昕昕给你带了好吃的，就不会饿肚肚啦。”
“你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吗？”闻睿扶额。
他从刚才其实一直在观察几位仙君，见他们淡然自若，显然是对云昕上问仙台毫不担忧。
现在他却不由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
“知道，来睡觉哒！”云昕信誓旦旦，怕他不信特意从储物戒里翻出了自己的小枕头、小被子给他看。
爹爹他们说，困了睡一觉就好了。
闻睿：“……”
还真是准备来睡觉的。
闻睿张口，深沉清远的钟声响彻云霄，盖过了他的声音，问仙正式开始了。
“算了，你待在我身边。”
闻睿不受控制的闭上眼睛，不再看她蠢萌蠢萌的笑脸，太傻了。
问仙台启，众人都陷进了自己的心境，神情各异，或痛苦或恐惧或厌弃……
除了云昕，她忘却了前尘往事，灵台清明心无杂质，不老实的左瞧瞧右瞅瞅，真真是无聊极了。
她边整理自己的小枕头边打了个哈切，当场表演了个粘枕就睡，自己盖好被子的同时还不忘给闻睿搭上点。
玄仙宗弟子：“……”
这还是他们经历过的问仙吗？！
这是不是睡的有点太久了，问仙都快要结束了。
不过没有人想要叫醒她，因为睡着的小团子萌度加倍！
小手指颤颤做出捉挠的动作，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小嘴咂么咂么笑了。
直面的弟子差点控制不住上手去捏她粉扑扑的小奶膘。
钟再度敲响，同一时间，少年们周身亮起各色光束，纷纷睁开眼睛。
角落里，两团光束格外吸睛，下面不时有几句窃窃私语。
“雷蒙，杂质四灵根，不可修炼。”
“楚倩，变异单灵根，雷系，境界炼气后期。”
“孟义，杂质三灵根转普通双灵根，水木两系，境界炼气初期。”
……
崔河一个个结果念过去，在闻睿这卡了壳，两相比较，先念了铁板钉钉要成为他小师妹的云昕的信息。
“云昕，纯天灵根，火系，境界炼气初期。”
“她才三岁多吧，这么小的修者？！”
“我记得宗主也是纯火天灵根，七岁步入炼气期被誉为旷世奇才，怪不得会破例收她为徒。”
“谁不想收个修炼天才来当徒弟，还是这么玲珑可爱的。”
没人注意到，一缕灵力从云昕的手腕处跑出来，活泼的围着她转了两圈，又飘去离玉宸指尖亲昵的绕了绕，完成使命钻回他体内。
他们尊敬的公正的宗主大人，漫不经心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完成了作弊行为。或者说，那缕灵力从他们眼前经过，也没有这个能力去察觉到。
其实离玉宸也不能算作弊，他只是以防万一体贴的将自己的灵力覆住云昕的，不至于让这问仙台爆炸，谁家作弊是往低了作呢。
云昕的天灵根并没有引起太多关注，惊讶了下便过去了，毕竟再稀有也没有他们眼前的这一幕震撼。
“噤声，听这最后一位到底是什么情况。”
“哦，对对对，我也很好奇。”
经由身边人互相提醒，场面自发控制下来。
顶着千百道目光，崔河轻咳一声，表情严肃揉揉眼睛仔细辨认道：“闻睿，杂质五灵根，不可修炼……”
“哎，果然是不能修炼，就说是晃眼看错了……”
闻睿捏紧了拳头，紧盯那跟抽了风一样不停闪烁的光束。
云昕被嘈杂声音吵醒，睁开眼就被光束直面暴击，刺激得生理性流出了几滴宝贵的眼泪，上手拍了拍，“不要晃。”
口气活生生在教育个不懂事的熊孩子。
光束被打的委屈晃晃，趁她闭眼快速闪烁几下，最终将不可修炼吞回去，疲惫的吐出另一行字彻底停住不动了，矛盾至极的推翻自己之前的定论。
—境界炼气初期。
弟子们的议论之声压不住声调破音了。
“怎么可能，杂质五灵根连吃逆转丹药转换为双灵根修炼都做不到，更别提用五灵根来修炼了！”
“我的天呐，确定没有搞错吗？确定不是问仙台坏了吗？要不再测一次吧！”
“你傻了？你坏了问仙台都不会坏，那可是天道的衍生之物，也就是说，天道承认他可以修炼。”
闻睿僵直的身体放松下来，不管怎么样，他可以以这副体质继续修炼下去，只要有可能，他就不会放弃。
他轻松的表情瞬间扭曲，突如其来闯入的强横灵力在他经脉里游走，一时承受不住眩晕感袭来，膝盖弯曲就要往下坠，被江严提住才避免了丢脸。
江严皱眉，这小子体质有点弱呀，手里加快了速度，提醒道：“不要抵抗，撑一会。”
一点也没想到是他的灵力太过霸道，换个人只怕晕的更早。
“……”闻睿咬牙舒缓着呼吸，知道这种探视术法自身越抵抗便越痛苦，可即便如此，他额上的汗珠还是大滴大滴的往下冒。
江严灵力畅通无阻的来到闻睿大开的灵府，里面一株五色花骨朵摇曳身姿，感受到来人的气息花枝颤动。
金木水火土，确实是杂质五灵根，唯一不同的是，别人的灵根都是黯淡无光的，他的却在熠熠生辉。
闻睿清晰感觉到体内的灵力如潮水般退去，不留一丝痕迹，如果不是他还很虚弱作不了假，甚至会怀疑刚才的一切都是产生的错觉。
江严冲高殿之上的离玉宸几人点头，再也没人怀疑闻睿是杂质五灵根却能修炼这一事实。
下一刻，他眼神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热烈，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下口水，迫切道：“小子，来我永丹峰吧，各种灵丹应有尽有，破解玄妙为你量身打造！”
只需要付出一点小小的微不足道的代价。
多么划算的买卖。
“多谢苍慈仙君抬爱，只是弟子心中已有心仪的峰派。”
闻睿跪地冲着离玉宸方向叩首，“小儿斗胆，请入玄泽仙君座下。”
你斗得不是一点半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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