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隽川回到老宅的时候已经开始下雪,管家提醒他宁婵还没有回来。
“没回来就算了,我也不喜欢过生日。”陈隽川放下书,看向窗外的大雪,垂下眼眸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你就不担心吗?”管家听到他的回答,沉沉叹了口气。“宁婵给你做蛋糕去了,你不该这么对待她。如果真的不喜欢,就说清楚,我能看出来她和那些为了金钱权势讨好你的小姑娘不一样。”
大雪纷飞,洋洋洒洒落满了天地,洁白得有些刺目。
陈隽川的眼眸在雪光映照下,显得沉寂又冰冷。
“所以呢?我想不通自己有哪点值得她喜欢,能让她这么久都不死心。”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父母一样。”
他缓缓回过身,语气寒凉又平静:“你是说她爱我这个人?爱我什么?”
“可你今天还是回来了。”。
话毕,管家苍老的双眼盯着陈隽川,眼神依旧锐利清晰,反而衬出了他的犹疑不定。
管家没有再说下去,转身离去,留陈隽川一人在屋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了大门被打开发出的声响。
——
宁婵和陈隽川顶着风雪回到老宅时,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屋子里暖融融的。一走进去,她身上的雪就化成了水,陈隽川将衣服脱下挂起来,催促她:“先去换身衣服,洗个热水澡免得感冒。”
他发上的落雪已经融化,湿漉漉的发丝贴在额前,眼眸也因为热气氤氲变得水润,整个人都显得柔和了许多。
宁婵依然觉得不真实,问他:“你今天怎么会哄我了?”
以前她要是不高兴了,陈隽川就会任她自己气消,从没有像这次一样温柔细致地安慰过她。
陈隽川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只说:“还不去,是要我帮忙洗?”
宁婵脸上一红,立刻转身往楼上跑。
管家端着热茶走近,斜睨了他一眼,鼻间发出声冷哼声。
陈隽川:“……”
过了半个小时后,陈隽川也换好了衣服。
宁婵洗完澡穿了件睡袍就往下跑,陈隽川看到她露在外面的一截小腿,起身朝楼上走,再下来的时候手上多了条毛毯。
“过来些。”
陈隽川唤了她一声,把毛毯裹在她身上。
宁婵往他怀里钻,他顺势将书拿过来,默不作声地调整了姿势。
“你怎么会想到去接我?”
“我认为只要是个聪明人,都不会在这时候还要坚持上山。”他当初的确是这么想的。只是后来又想起来,宁婵一直都很笨。
宁婵没有深究他的话,愤愤道:“下次手机带在身边,不要不接我电话。”
“好。”
关于最近受到的网暴和污蔑,她依旧没有提起。
她始终觉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不该告诉陈隽川,又或许是习惯了独自承受,再想和人倾诉都要犹豫许久。
陈隽川习惯地去摸她头发,摸到一手空后才想起她现在已经剪了短发。
“还要多久才能长出来?”
“如果不剪的话,大概要一年多才能长回去。”她也很没有剪过了,对头发生长的速度没什么概念,只能随便说。“你要是介意,我可以接发。”
“不用了,这样也很好。”
宁婵对此无所谓,笑着说:“没关系啊,你喜欢我穿白裙子,我就一直穿给你看,你喜欢什么样,我都可试着改变。”
陈隽川翻书的手指停顿片刻,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抬手摘下眼镜,扶着她的后颈吻了下去。
……
情浓时,宁婵被他折腾得喘不过气,最后恹恹地缩在被窝里不出声。陈隽川的身体覆了层薄汗,隔着被子将她拥入怀中,把她湿漉漉的发丝从脸颊拨开,问道:“你当时说的秘密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
宁婵身子酸得厉害,一点也不想现在谈这些。
“你别弄我了。”
他轻笑一声,也不急着催她。“好好睡吧,不闹你。”
她觉得今天的陈隽川非常好说话,便趁这个时候试探地问他:“我可以养猫吗?”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还在喘气,白皙的脸颊透着粉红,湿润的眼眸望着他。
陈隽川摸了摸她的脑袋:“今天有只猫把我挠得不轻。”
宁婵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脸红得更厉害了。
“先睡吧,醒了再说。”
这里到底不是她的家,就算陈隽川不同意也没什么奇怪的,至少也没有拒绝得很果断。
宁婵没有缠着不放,嘀咕了两句就开始犯困,最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已经日上三竿,窗外出了太阳,已经开始化雪了,除了隐约有嘀嗒嘀嗒的水声外,她还听见了小孩子的笑声,还以为是睡太久出现了幻觉。
等她裹着毯子下楼,才发现有两个小孩正在这里跑来跑去,聒噪的仿佛两只鸭子在耳边叫个不停。将军是个温顺的狗,被两个小孩追着到处跑,无可奈何躲到她身后狂叫。
两个小孩一见到她,又怪叫着往厨房跑。
宁婵听到了厨房的动静,喊了一声:“程阿姨,你回来了吗?”
程阿姨在围裙上擦着手,走出来和她解释,表情也很是气愤。“不好意思啊宁小姐,这两个小混蛋闹得不行,吵着你睡觉了。”
“没有,我本来就该醒了。”她表情有些迷惑,还没弄懂是怎么一回事。
“今天不是先生过生日吗,家里没人做饭怎么行,我就想着回来收拾收拾做顿饭,这两个年纪小,爸妈也不在家,没人照看我不放心,就先带过来,一会儿就走。”
“没事,两个小孩子挺可爱的。”反正也不是她家,只要别弄坏什么东西就好,也管不了什么。
陈隽川不知何时离开的,她在楼下找到扫雪的管家,冷得直跺脚,问他:“怎么人又不见了?”
“去办事了,又不是不回来,急什么?”管家白了她一眼。“冷就进屋,别出来添乱。”
宁婵念叨了一句:“两个小家伙一直拉我捉迷藏,我不想去。”
“你去让他们安分点,这里的东西要是打碎了,卖了他们也赔不起。”管家提醒了一句,又说:“你去把入门那个柜子第三层的钥匙拿来,别被他们拿去玩了。”
宁婵应了一声,哆嗦着往屋里走。
仔细翻找过管家说的柜子后,还是没找到钥匙,朝楼上看了一眼,果然没见到两个小孩的踪迹。此时程阿姨还在厨房忙活,对这些一无所知。
她好歹也住在这里,总不能是什么也不管的,只好上去找他们。
一个小男孩手上拿了把吉他从楼上跑下来,另一个紧跟着追上来,宁婵赶忙拽住其中一个,问道:“你这是从哪拿的,我怎么没见过?”
“三楼的屋子。”
宁婵立刻就想到了三楼锁着的房间,惊讶道:“你给打开了?”
小男孩立马甩锅,指着抱着吉他的那个。“他打开的,不是我。”
宁婵想到了什么,好脾气地规劝他们:“那个屋子不能随便进去,东西也不能乱动。钥匙和吉他先给我,你们去和狗狗玩好不好?”
将军冲她汪汪地叫了两声。
好在两人也没有吵闹着不给,宁婵拿着吉他准备放回去,随手拨了拨琴弦。
她也很奇怪房间里到底有什么,正好两个小孩打开了,陈隽川也不会计较到她头上。
宁婵一直以来都不是个很好奇的人,因此走进去的时候也没有多激动。
只是这个房间的门对她关闭了这么久,突然就因为意外打开,她觉得感慨。
感慨过后,她看到了一架钢琴。
这个房间更像一个储物室,所有物品都整齐地摆放着。
从左到右,是一些奖杯跟礼盒,还有陈隽川站在领奖台上意气风发的照片。
那么多照片中,宁婵几乎是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而就在另一侧,是另一个女人的,有她在海边言笑晏晏的模样,也有她坐在秋千上招手。
更多的,是她坐在钢琴前,纤纤玉指放在黑白琴键上,笑容明媚灿烂。
那个女人穿着白色长裙,黑发柔顺如缎,耳侧碎发用珍珠发夹别起。
她似乎偏爱珍珠,连耳饰也是如此。
坐在钢琴前的她自信美丽,光芒四射,优秀得让人移不开眼。
宁婵的指尖颤抖着,忽然有些喘不上气,往后退了两步,也不知道是踩到了什么,猛地摔倒在地。手臂撞在了杂物中裸露的钉子上,划开一条长长的伤口,血顺着白皙的小臂蜿蜒而下,滴在她倒下时顺手扯落的一条白布上。
画架露出,画布上的人,叫做孟惜雪。
剧痛中,宁婵突然想起了一句话,此刻这句话就像一把刀,生生刺进心口,疼得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宁婵笑起来和孟惜雪好像。”
如此,所有的巧合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当时皱眉,原来并不是心疼,说喜欢她笑起来的样子,也不是真的喜欢她笑。
只因为她一哭,就和孟惜雪不像了。
宁婵的指甲陷进掌心,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血已经染红了半个手掌,她也只是麻木地坐着,呆滞地环视周围的一切。
十年的喜欢,整整十年……
她竟然真的以为,陈隽川是对她动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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