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金怒气冲冲的撞开了徐远卿办公室的门,浅褐色的门板撞到墙壁上,发出了巨大的碰撞声。
这声音惊动了正在编辑新论文的徐远卿,他不满的皱眉,黑白分明的眼睛含着怒气往门口望去。
程抑半倚在凳子上,看着这两人。
余金带着怒气而来,踏出的步子也重,程抑五感敏锐,余金还在离办公室五十米的地方,他就注意到了。
不过程抑没提醒徐远卿,徐远卿忙着写论文,居然饭都不愿意去吃。程抑表面上没强求,但内心还是打算要小小欺负他一下。
余金的脸因为愤怒涨的通红,青筋暴起,眼睛瞪大,像一只发怒的野狗一般盯着徐远卿。
徐远卿并不笨,看到余金这副模样,便知是李寒将早上的交易告知余金了。他心道:看来李寒不仅没打算合作,甚至还想要借余金的手教训他一顿。
徐远卿不急不缓的合上书,把笔记本电脑也合上,才站起身,温和不懦弱的和余金打招呼道:“余老师,你来了。”
余金本欲用气势吓住徐远卿,于是站在办公室门口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的、充满压迫感的盯着徐远卿。
但是徐远卿的不急不缓、平静淡然如同四两拨千斤一般把他的外露的恐吓还了回来。
余金怒气更重,他两大步跨进办公室,停留在徐远卿的办公桌前,距离徐远卿不过一步之遥,然后他将右手狠狠的打在办公桌上,发出巨大的嘭声。
余金的行动并没有吓住徐远卿,徐远卿依旧是冷静且淡然的,只有程抑发现了他肌肉紧绷,发出了防备的讯号。
程抑本来不知道徐远卿做了什么,但见到余金这幅模样,他也能把徐远卿的做法猜出个七八分。
徐远卿智商高,做事简单直接,最喜欢单刀直入的解决问题。他要解决余金,做法大概类似于指着余金鼻子说,我要解决你。
程抑本该觉得烦躁的,徐远卿没有和他报告就擅自行动,如今打草惊蛇,还给自己惹上了麻烦,若是他的手下,一定已经被他从头批到尾了。
但程抑并没有觉得烦躁,他心里的情绪更多的是好笑,想到徐远卿用温和的态度,对着人说:我要解决你。
程抑好像看着一只猫咪用肉垫赶人,他一向没什么柔情的大脑,闪过了一个词,可爱。
在程抑沉迷自己脑海里的情景,不可自拔时,余金对着徐远卿怒骂道:“没想到我手底下还有一个这样的学生。我以为你只是傲了一点,好好教还能教回来,没想到你却是坏到底了。但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有点钱,就能摆布我了。”
徐远卿完全被余金绕进去,他认真的回答道:“我只是对校长提出了合理的建议。”
余金身子前倾,脸离徐远卿不过一个拳头远,他冷笑道:“我余金在景云这么多年,谁不知道我余金的为人,你和你的污蔑不会有人信,校长不可能辞退我。”
徐远卿不喜欢和人隔得如此近,但又不肯在此时退后一步,于是两人就这样僵持住了。
程抑两条长腿一收,站起来,径直走到徐远卿旁边,然后强硬的推开了余金,把自己塞进了两个人中间,保护意味非常严重。
徐远卿感觉自己得到了喘息,他的视线在程抑宽阔的肩膀上划过,心里满是暖意。但程抑把余金挡了个严严实实,让徐远卿有些困扰。
想了想,徐远卿从程抑身后走出来,走到办公室门口,把敞开的门合上,这件事情还是不要影响其他人了。
程抑本就身材高大,又保持着极大的运动量,肌肉线条分明,不把气势收起来的时候,是很能给人震慑感的。
余金的气势很快就被程抑压了下去,余金心里明白这一点,他也害怕程抑这样强健的学生,于是他转身,又和徐远卿面对面。
面对徐远卿,余金立刻挺直了脊背,愤怒支撑住了他的底气。
程抑在他背后嗤笑一声,让余金倍感羞耻得握住了拳头。
程抑想走到徐远卿身边去,但徐远卿的眼神告诉他,不必,他自己可以解决。
程抑停住了。
如果徐远卿不愿意他插手,那他可以收起这股保护欲,程抑告诉自己。
程抑将身体靠在身后的办公桌上,收起了气势,暗道:他就站在这里,就余金这个胆子,还不敢动手。
看似程抑让出了主动权,但仔细去看,程抑并不离开办公室,还是把主动权不容置疑的握在了手里。
如今说来,程抑只是因为喜欢,所以纵容徐远卿的行为,并不是真的交出了信任。
余金感觉背后的目光消失了,心中闪过得意,他居高临下的批评道:“徐远卿,你可耻,你不配为学子。”
这句话一说出口,余金好像找到了某种信念,他脸上带上了怜悯,口气充满了教训意味,他滔滔不绝了。
余金感觉好极了,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好过。
他盯着徐远卿,但已经不止是盯着徐远卿了,他更是盯着这些年一直在为难他,在使他卑躬屈膝的权势。
他盯着这无耻又肮脏的权势,一吐为快了。
年轻的热血再次在余金的血管中流动,他的胸膛充满了一种大无畏的气概,这一刻,他不仅仅是他,他只是是广大的被权势欺压的弱者中的一员。
余金突然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写过的那些道德文章,他觉得自己正如同那些被歌颂的人物,勇敢的反抗不公平的待遇。
余金觉得自己回到了二十多岁的时候,那时候他强健,勇猛,是学校里的领头者,他不屑于所谓的钱财名利,他对着所有人大声宣誓:他永远不会成为那些用金钱权势换取特权的人。
余金自问,他从没做过让他问心有愧之事,所以他现在理直气壮的在这里批评徐远卿,一个被权势迷晕了眼,没有任何道德修养的学生。
徐远卿,一个懒惰者,自从进入班级,从来没有听过一堂课,只在心里谋划,如何报复教导他的老师。
余金对着徐远卿怒骂,过分的激动,让他失去了一贯的理智,他听不出自己在骂什么,也听不出他并不是他言语中的老师。
“我从来都只盼着一个学生好,没盼着他们坏过。”顾卓蜷缩在无人的厕所里。
“你以为你有点权利,就了不起吗?”顾卓握紧了助学金申请书。
“你以为你有钱,就能无法无天,不稀罕你的钱。”顾卓看到了余老师的真皮包。
徐远卿没有打断这出由余金出演的表里不如一的讽刺喜剧,他觉得余金可笑又可悲。
徐远卿并没有因为余金对于他的斥责生出沮丧的情绪,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早就不会由于外人言语而恐惧了。
程抑坐在一旁看着徐远卿黑白分明,清澈干净的眼睛,缓缓地勾起了一个笑。
徐远卿比他想象的还要心志坚定。
看着一个人在辱骂下,冷静且冷然,其带来的震撼是经久不散的。
小王子生活在高塔里,高塔外的人总是对他充满好奇。
有人信誓旦旦的说:高塔里住的是一个邪恶的巫师,因为被赶出来的人,总是痛哭流涕,浑浑噩噩。
有人满怀憧憬的说:高塔里住着的是一个痴情的国王,被赶走的仆人,都曾欺凌他的王后。
小王子听见过外面的风言风语,但除了高塔,没有什么可以动摇他的心。
徐远卿在余金停下来之后,问道:“你听得到你说的话吗?”
余金嘲讽的看着徐远卿,“我当然听得到,只怕你听不到。”
徐远卿与余金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他敞开了门,声音不大但格外坚定的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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