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师兄的维护

    平秀连忙回头,看到沈秋月跪在地上,双手捂着脖颈咳嗽。

    她朝沈秋月跑去,冯无咎先她一步落在沈秋月身旁,伸手将沈秋月扶起,温声问:“沈小姐,伤到没有?”

    沈秋月摇了摇头,蹦出来的第一句话却是:“灵石,我师兄的私房钱……”

    冯无咎微微一愣,哑然失笑,展开不动明王扇,轻轻扇动两下,笑道:“沈小姐可以安心,你师兄的私房钱没丢。”

    平秀跑到沈秋月身前,抬起她的下颌,仔细查看,发现她只是被掐红了,倒没有造成瘀伤。

    她有些自责道:“都怪我,我只以为那邪祟想偷灵石,没想到它还会声东击西。”

    沈秋月摆了摆手,豪迈中带着一丝丝反常的激动,说道:“嗨,没关系,捉妖哪有不受伤的。走,我们先去瞧瞧那邪祟是什么东西。”

    薛宁单手提着邪祟,任它扭曲挣扎,他始终稳如磐石,淡定地拍出一道黄符将它定住。

    平秀三人走到薛宁身旁,看到他手里提着一张苍白的人.皮,人.皮上刻满红色符文,诡异又狰狞,仿佛随时都会从人.皮上飞腾而出,择人欲噬。

    沈秋月看了一眼,就怪叫一声,转身扑进平秀怀里。

    她干呕道:“好恶心!”

    平秀搂着她轻声安慰:“沈师姐,你别怕,它已经被制服了。”

    沈秋月想起刚刚掐她的可能就是这张人.皮的两条胳膊,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我身上脏了。”

    冯无咎倒是饶有兴趣地绕着人皮打了个转,收拢的宝扇搁在掌心中,一下下轻拍。

    “这是人.皮伥?”

    薛宁道:“是,血月教的手段。”

    平秀奇道:“人.皮伥是血月教的邪术,天元道宗外门设有镇魔铃,人.皮伥若通过外门结界,一定会惊动镇魔铃,这邪祟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

    薛宁神情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已经看惯生死,见多风雨:“这人.皮也许是在外门地界上被剥下,制成人.皮伥。”

    他说着,转向沈秋月,眉峰微蹙,语气里含着一丝责备:“秋月,天色已晚,你本不该在外门逗留太久,若不是我来得及时,今夜你说不定便要命丧于此。”

    沈秋月有点不服气,小声道:“才不会呢,师兄你哪次来迟过……”

    平秀却听懂了薛宁言外之意,她惊讶道:“你是说这人.皮伥的目的不是盗窃灵石,而是沈师姐?”

    薛宁听到平秀一下便领悟到他的用意,心头砰然一动。

    他瞥了平秀一眼,别扭地点头:“嗯。”

    言毕,走到远处捡起宝匣塞到平秀怀里,对沈秋月道:“走,师兄送你回内门。”

    平秀往日只知天元道宗作为正道魁首,与血月教正邪不两立,水火不相容,两派相斗千年,却没想到血月教的人居然如此猖狂,竟敢潜入天元道宗,要杀宗主的亲生女儿。

    难怪沈秋月年满十六,却从未下山历练过。

    想来她虽身份贵重,却也不自由得很。在她还不够强大,还没有能力自保时,她无异于是魔道妖人眼中的香饽饽,是对宗主沈绝最有威胁力的肉票。

    沈秋月垂头丧气,哦了一声。

    众人正待离开,忽然听到界碑碎石后传来一声怒吼:“站住!何人打碎此处界碑?”

    众人闻声望去,看到一个铁塔模样的汉子,扛着一柄七尺长的戒刀,站在黑市的边界线后。

    薛宁道:“骁骑铁卫?”

    黑市虽然鱼龙混杂,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秩序的法外之地。黑市幕后也有统领之人,自成规矩,而骁骑铁卫便是维护黑市秩序的军队。

    黑市虽与天元道宗毗邻,却从来井水不犯河水。

    打碎界碑,可能会被黑市之人视为有意敌对。

    铁塔汉子道:“正是。是你小子打碎界碑?”

    薛宁说话从来直来直往,他干脆利落地点头道:“正是。”

    虽然他是无意中打碎界碑,可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配上他那冷漠的语气,寻常人见了,都会觉得像挑衅。

    铁塔汉子一挥戒刀,声如雷鸣:“小子猖狂,打碎界碑就想走,未免也太瞧不起黑市了。跟周爷回骁骑铁卫说清楚!”

    薛宁道:“不行,我要先回修文院复命。”

    铁塔汉子须发戟张,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眼见着就要冲过边界和薛宁动武,忽有一袭青衫布裙乘着木剑,飘然而落。

    傅九娘落地站稳,木剑重新化为一柄扫帚,被她握在手里。

    傅九娘似乎与铁塔汉子是熟识,开口就道:“周大胆,大呼小叫什么,我们这边还有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你是想吓死谁?”

    铁塔汉子一见到傅九娘,就像老鼠见了猫,一下就怂了。

    那张又大又方的黑脸上露出一丝讨好的笑,低声下气道:“九娘,不是我找事,是他们先把界碑打碎了……”

    傅九娘白了他一眼,呛声道:“这几个孩子捉邪祟呢,又不是故意打碎的,回头再赔你块石头,不就好了,你凶霸霸的是想干什么,显摆你骁骑铁卫的威风呢?”

    傅九娘回头道:“你们先回去,我来跟他理论。”

    薛宁颔首:“多谢。”

    一手提着人.皮伥,当先而行。

    其余三人跟在他身后。

    平秀小声问沈秋月:“九娘和那黑铁塔什么关系呀?”

    沈秋月贴到她耳畔,轻声耳语:“黑铁塔追了九娘好多年惹。”

    两个小姑娘心有灵犀地相视一笑。

    哦~~难怪。

    四人回程路上经过茶寮,两个小姑娘和众师姐别过,回到内门,在书院前的定风波台分道扬镳。

    平秀照例回医修馆照顾无邪真君,薛宁先送沈秋月回主峰。

    冯无咎等三人离去,又独自在定风波台上站了许久。

    他倚着白玉阑干,低头观赏脚底下翻涌的雾岚。

    夜风呜咽,他眸底忽然闪过一道妖异的红光。

    一簇幽红鬼火沿着山壁爬上来,落入少年白皙的掌心。

    冯无咎唇瓣未动,口中却发出“嘶嘶”的声音,仿佛鬼魅之音。

    “沈绝可是只老狐狸,告诉你家朱雀使,别以为拿捏住他的女儿就能威胁他。”

    “若他再犯蠢,搅乱了我的计划,别怪我不念同门之谊。”

    跃动的鬼火倏然熄灭,只在少年掌心留下一堆黑色细沙。

    冯无咎将手伸到阑干外,扬手,黑沙随风而去,飘散无踪。

    ……

    薛宁将沈秋月送回主峰时,宗主沈绝正捧着药汤,亲自给夫人喂药。

    薛宁担心人.皮伥的血腥气冲到师娘,进殿前召出飞剑,用剑将人.皮伥钉在殿门前的丹墀上。

    沈秋月像只小麻雀,扑棱扑棱,飞奔扑入江婉怀中,撒娇道:“阿娘,我刚刚在外门遇到一只人.皮伥!”

    沈绝放下药碗,转头看向薛宁:“寒朝,怎么回事?”

    薛宁道:“徒儿猜测,可能有血月教妖人混入外门,欲对师妹不利。我今夜会带人排查外门所有弟子,这几日请师父师娘拘着师妹一些。”

    沈秋月嘟起嘴唇:“又要把我关在主峰了吗?每次都这样。”

    她从江婉怀里站起来,握着妇人的手摇了摇,满脸不太高兴。

    “阿娘,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都筑基五阶,也能御剑了,为什么每次遇到这种事情,你们总把我拘起来,难道我不能和师兄一起去排查妖邪吗?”

    江婉反握住女儿的手,温柔地劝道:“月儿,听话,你师兄也是为了你好。”

    沈秋月撇了撇嘴:“不让我出门,不让我历练,把我养成废物,就是为了我好吗?”

    沈绝笑着点了点女儿的鼻尖:“你也知道自己帮不上你师兄的忙,只会扯你师兄后腿吗?”

    沈秋月恼羞成怒:“爹爹!”

    沈绝忽然收了笑,肃容正色道:“只要你今年打进十宗大比筑基组前十,我就放你出门历练。”

    沈秋月眸光闪亮:“真的?”

    “爹爹何时对你食言过?”

    沈秋月双手叉腰,大声道:“好,这可是您答应我的,说话算话!”

    一家三口融融泄泄,薛宁站在殿中,一身孤冷,似乎无论如何也融不进去。

    沈绝哄好了女儿,吩咐女儿继续喂妻子喝药,起身对薛宁道:“寒朝,随师父到东偏殿说话。”

    “是。”

    师徒俩一前一后走出去。

    夜色下,二人皆是一身玄色绣金道袍,一个清冷如雪,一个矜贵儒雅。

    沈绝虽已将近天命之年,但修仙之人保养有术,他看起来不过三十上下,正当盛年。

    少年时沈绝容貌俊美,曾得号“玉面狐狸”,年纪渐长,渐渐收了一身风流,愈显庄重。

    到了东偏殿中。

    薛宁将沈秋月今夜遇险的来龙去脉,事无巨细禀告于沈绝。

    沈绝听罢,问道:“今夜与月儿在一起的,还有两个章台冯家的弟子?”

    “是冯四爷的养女和冯家家主的公子。”

    “冯四爷的养女?”沈绝思索道,“是上次你余师伯留下的那个小姑娘?”

    薛宁道:“正是。”

    “这两个人身边也需排查,冯家的弟子未必与血月教有干连,但难保他们年纪小,遭歹人利用。”

    薛宁犹豫片刻,道:“冯四爷的养女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直到今夜,我一直都在监视她。”

    他做事几乎从无疏漏,他相信自己的判断,所以直接排除了平秀的嫌疑。

    却不想沈绝听了,眸中忍不住闪过一丝异色,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薛宁为外人说话。

    沈绝心中虽然讶异,却不动声色,只笑道:“你做事向来周密谨慎,我很放心。”

    他伸手拍了拍薛宁的肩膀:“十宗大比在即,修文院那边担子若是繁重,可以先放一放,专心修炼,不要太劳累了。”

    “弟子谨遵宗主教诲。”

    “你先回带人.皮伥回修文院复命吧。”

    薛宁于是起身拜别沈绝。

    薛宁提着人.皮伥回到修文院,是夜,持院主手令,调动修文院十二卫,连夜排查,翌日清晨,终于在一处偏僻的药田底下挖出一具被剥掉皮的尸体。

    然而这具尸体非但无法查明正身,就连招魂也招不了,于是线索自此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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