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司等人从楼上下来,便看见客厅坐着两男一女三位客人。
一位是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绅士,黑衣黑发,面无表情,无形中透出一股矜持与傲慢。
另一名男士看着稍微年长,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一身制服衬得整个人肩宽腰窄,非常的威风神气。
在他们的中间,坐着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小姐,金灿灿的发色散在雪白的蕾丝长裙上,整个人就像一道澄澈的光,将整个客厅都照亮了。
三人看上去关系极好,两位男士总是细心的照顾着小姐的情绪,跟她说话的时候,轻声细语,表情十分宠溺。
林司走到近前,卫斯理教授起身迎了过来。那些来访的先生小姐们也都跟着起身,向他打了招呼。
还未等卫斯理教授介绍,当中那个高大清俊的黑发男士,就惊讶的望着林司身后,喃喃开口:“伊丽莎白小姐……”
林司回头,伊丽莎白已经走到他的旁边,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
“达西先生?”
“你们认识?”林司假意询问,回忆着在贝内特家听到有关“达西”这个姓氏的次数,似乎每次伴随着这个名字出现的都是不那么美好的评价。
甚至在卢卡斯爵士举办的舞会上,还有人拿他跟达西先生相比较的。当然,相对而言,讨厌他的人,可比讨厌达西的人多得多。
毕竟对方可是个有庞大家产,且一年有一万镑收入的绅士,而他几乎算得上是一无所有。
伊丽莎白茫然的点头,她仍处于极大的震惊当中,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居然还在这里碰到达西。
之前简收到宾利小姐的信,她们都猜测宾利先生之所以会离开尼日斐花园,除了他的妹妹们拼命鼓吹,肯定也少不了这位先生的从中作梗。
一想到简这段日子为了宾利先生,每天强颜欢笑的模样,伊丽莎白就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对达西露出好脸色。
但还好,她的理智尚存,知道这里是卫斯理教授家,故而十分淑女的朝他行了屈膝礼。
达西连忙还礼,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知不觉握成了拳头。他合上嘴巴,灰绿色的瞳孔中交织着意外和强烈到几乎喷涌而出的情感,最终却选择了缄默。
“原来你们认识,这可真是太奇妙了。”卫斯理教授笑着拍了拍达西的肩膀,又问他是否也认识林司。
达西摇了摇头,“我离开尼日斐花园时,这位先生还没有到朗博恩来。”
于是,教授便当中间人,把他们介绍给了彼此,特意强调了林司是伊丽莎白等人的表兄,同她们关系非常亲近。
达西默不作声,表情越发的痛苦。他身边那位娇小纤细金发小姐,不满被大家忽视,一把拉住达西的袖子,轻轻扯了几下。
“哦,这是家妹,乔治安娜以及菲兹威廉上校。”达西回过神来,朝众人介绍了那位金发小姐和制服军官,末了又解释了他们之所以在卫斯理家的原因,“卫斯理太太曾是乔治安娜的钢琴老师。”
乔治安娜上前一步,歪着头看着伊丽莎白,脸上扬起一个羞涩的笑容,“哦,伊丽莎白,真没想到会在这里提前遇到你,你不知道我听哥哥提起你之后,多么想要跟你见上一面。你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样,让人移不开眼。”
伊丽莎白被夸得有些懵,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复。好在乔治安娜很快就被菲兹威廉上校拉走,才把她解救出来。
众人在沙发上落座,女佣给大家上了红茶和司康饼。
卫斯理家的折耳猫踩着沙发靠背,悄无声息的走到林司旁边,轻巧的跳进他的怀中,舒适的叫了一声,便再也不走了。
林司抚摸着猫咪柔软的毛发,目光有意无意打量着达西。
他的直觉向来很准,从坐下来开始,这位先生就比他们来之前还要坐立不安。虽然他极力保持着镇定,但是身上某些细节,无一不透露着他的急切。
偏向伊丽莎白的脚,紧紧攥在一起的手指,还有那双总是忍不住看向她的眼睛。
他几乎一下子看出来,达西先生对伊丽莎白有着非同寻常的好感。而伊丽莎白……唔,这个傻姑娘似乎非常的讨厌他。
林司勾起嘴角,笑得十分惬意。有种乡下老农站在菜园里,看着在院墙外的猪盯着自家白菜流口水却又无可奈何的幸灾乐祸。
“可以让我抱一抱米亚吗?”细弱腼腆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林司抬头,便看见一脸热切的乔治安娜。莹润的大眼睛眨了几下,流露出渴望和期待,像是刚出生的小动物般,叫人无法拒绝。
“当然。”林司贴心的将猫放到她的膝盖上,得到小姐一个感激的甜笑。
然而,当他坐回原位时,苏格兰小猫米亚竟在斜了乔治安娜一眼后,从她怀中跳出来,大摇大摆的回到林司的身边。
“啊,米亚……”乔治安娜皱着眉,几乎想要哭出来,刚刚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她居然被一只猫嫌弃了。
“看来米亚是有了新欢,它似乎非常喜欢柯林斯先生,自从他住进来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在晚上见过它。”卫斯理太太/安抚着在她脚边打转的短腿柯基,笑着说。
林司则是一脸无奈,他对这个每天晚上都会找准时机钻进自己房间的胖猫,完全没有办法。它实在太爱粘着他,以至于他的每一件黑色衣服上,都沾满了它的毛发。
他捏着米亚的后颈,伸出手指在它湿润的鼻尖,轻轻点了一下。猫咪瑟缩着脖子,不满的叫了一声。
然而当林司再度将猫还给乔治安娜之时,它居然乖巧的卧倒在她的膝头,闭起眼睛打起呼噜来。
“你是怎么做到的?”
乔治安娜捂着嘴,眼镜瞪得更大了,就像是个亲眼见证了魔法瞬间的孩子,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她看向达西,发现对方有些心不在焉,并没有注意到她,然后她又委屈的看向菲兹威廉上校。
而没有接收到妹妹目光的达西,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问道:“伊丽莎白小姐,会在伦敦待多久?”
伊丽莎白吃惊的抬头,没想到对方会主动跟他说话,看到众人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便立马给出回答:“或许会在圣诞之前回朗博恩。”
加德纳夫妇每年都会到朗博恩过圣诞,不出意外,她们也会跟着一起回去。
而现在,离圣诞节仅仅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也就是说她们在伦敦的时间,不超过十天。
一时间,客厅里再次陷入沉默。
“不知道宾利先生最近过得如何,他是确定不回尼日斐花园了吗?要知道那里房子一直空着,邻居们都希望有人能尽快住进来,好让周围更加热闹。”伊丽莎白看着达西,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询问。坐在她旁边的简,也忍不住竖起耳朵。
达西脸上出现片刻的慌张,避开了伊丽莎白的视线,然后说道:“是的,我想他应该不会再回去了。”
简听到这个答案,似是伤心,又似是放下心上的巨石。她垂下眼睛,不再看任何人,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而玛丽则紧紧的握住她的手。
伊丽莎白强撑着一抹笑容,继续发问:“原本我的母亲还在想着要邀请你们来朗博恩共进晚餐,却没有想到你们走得那么仓促,甚至做到完全没有打扰到任何一个邻居。大家都是过了很久才知道尼日斐花园已经空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你们走的那么急切呢?”
尽管她已经很努力的平复自己的心情了,可所有的语句堆砌在一起,每一个字都透着讽刺的意味。
达西吞吞吐吐,半天也没有回答出个所以然。他旁边的菲兹威廉上校实在看不下去,直接替他解释道:“伊丽莎白小姐,还请你原谅达西的不辞而别。他也是为了自己的朋友着想,不想让他为了一段毫无结果的恋情而……”
“菲兹威廉上校!”达西猛地抬高声音,打断了表兄“善意”的解释。
他的表情简直懊恼至极,就好像做了什么不愿意让人知道的事情,被人当场拆穿了。
“哦?为了他的朋友?”伊丽莎白感觉自己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压制不在的怒火,已经将她的理智灼烧干净,她几乎已经确定了达西在宾利先生和简之间扮演了何种角色。
突然她的头顶让人轻轻拍了一下,伊丽莎白转头看向林司,被他那双绿意盎然眸子笼罩着,满心的怒意仿佛一下子被冻结。
她一下子清醒过来,自己差一点就在卫斯理教授家中失了礼。
“既然是达西先生不愿意提起的事情,我也不继续追问了。如果您下次再和那位朋友见面,还请代表整个贝内特家,向他表达最诚挚的问候。”伊丽莎白挺直脊背,目光锐利,这一刻她似乎充满了勇气,觉得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再伤害到她。
“我,我会的。”达西说完,忽然起身匆匆朝卫斯理教授鞠了个躬,“我忽然想起有要紧的事情需要处理,今日不便再叨扰,就此告辞。”
“哥哥?”乔治安娜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看着达西严肃的表情,还是乖巧的起身将米亚还给了林司。
众人纷纷起身,将迫不及待想走的达西,以及茫然无措的乔治安娜和菲兹威廉上校送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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