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司有些不解,略带询问的目光看向乔治安娜,却发现她抬着头,明亮澄澈的大眼睛正盯着他头顶的门框。林司抬头一看,一把柔软的绿藤挂在门框上方,其中一根枝蔓蜿蜒伸展,正好触碰到他的鼻尖。
“这是什么?”林司用鼻子把绿藤甩到一边。
“是槲寄生。”乔治安娜小声回答,不知道为什么又红了脸。
“哦。”林司应了一声,提步要走,她却还是不松手。
“达西小姐,你……干什么!”林司一句话还未说完,就看见少女娇艳的脸庞,朝自己越凑越近。就在那粉嘟嘟的嘴唇,快要落在他唇上的前一秒,他猛地后仰,躲过了她的袭击。
乔治安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她都鼓起了勇气主动亲吻他,他居然如此迅猛的躲,开,了!
“这是槲寄生!”她强忍着没哭,咬牙切齿道。
看着林司还是一头雾水的样子,她恨不得扒开他的脑袋,看看他到底是装傻,还是真的傻。
“站在槲寄生下面,女士要接受男士的亲吻,否则会带来厄运。”乔治安娜说完这句话,几乎已经不能直视林司。她所有的勇气和魄力,在这一刻已经消耗殆尽。她把脸完全埋在林司的肩膀,再也不发一言。
“……”林司整个人愣在原地,这才从柯林斯的记忆中,找到了关于槲寄生除了舒经活络,活血散瘀之外的另一个作用。
那就是圣诞之际,男女如果同时站在槲寄生下,女士就必须接受男士的亲吻。甚至还伴随着如果不接受就会带来厄运的谣言。
这一定是哪个成天只知道胡思乱想的臭小子,为了骗女孩子想出来的馊主意。林司忍不住这样想。
家中隐隐传来了佣人们说话的声音,林司担心他和乔治安娜这幅模样被人发现,到时候解释不清,反而让乔治安娜被人非议。
他低下头,快速在她金色的发顶轻轻啄吻了一下,“希望往后伴随你的只有好运。”
话罢,也不管乔治安娜到底害羞成什么样子,直接把她抱上楼,送进了她自己的房间。
“我走之后,你再拉铃让安妮斯利太太来帮你。”
林司起身准备走,衣袖却被乔治安娜拉住,她扭捏了一下,声音细如蚊蝇,“我会长大的。”
林司拍了拍她的脑袋,“那就等你长大再说吧。”
圣诞节过后,天气终于放晴。冰雪消融,绿意换新,似乎预示着即将迎来崭新的一年。
玛丽留在了伦敦,加德纳夫妇带着孩子们还有两个外甥女,一起去了朗博恩。
林司写了一封信,让伊丽莎白带给贝内特先生。而他则因为听加德纳先生提及一只从华朝来的商队要在伦敦停留几天,准备找时机前去拜访。
他如今仍旧住在卫斯理教授家,大概会一直住到一月中旬左右,到那个时候,卫斯理教授就需要回到剑桥继续任教了。
在伦敦期间,林司已经通过卫斯理教授的关系,重新恢复了学籍。不过,他大概是赶不上一月中旬入校,大概会在第三个学期,也就是四月中旬,开始感受校园生活。
在经过一番打听之后,林司终于联系上了来自中国的商队。
他们目前居住在伦敦东部,泰晤士河附近的旅馆内,那里靠近船坞,人龙混杂,不过也是伦敦最重要的港口之一。
林司很快就找到了商队的老大,也是商船的船长刘舒航刘先生。
他是在刘先生的旅馆的房间同他碰面的,对方是个又高又壮的黝黑汉子,发型十分奇怪,头发几乎剃的尽光,只留后脑勺一缕编成发辫,粗细不过小拇指左右。
常年航海,他的皮肤十分粗糙,头顶甚至脸上,还有两道伤疤,一脸凶神恶煞,看上去很不好惹。
“林司先生是要跟我做什么生意?”刘舒航的外语还算流畅,但是带着浓浓的口音,听起来有几分奇怪。
林司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面前放着一杯华朝茶,袅袅白烟徐徐升起,一股浓郁的茶香扑面而来。
他端起杯子,撇开茶沫,呷了一口,“我想跟刘先生交易的东西,是你从别人那里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的,所以我要的东西,也是你们不会那么轻易给的。”
林司说的是正宗的华朝话,对面刘舒航一听,简直不知道是为他比自己还要流畅的母语感到惊讶好,还是为对方的莫名的自信发笑好。
“林司先生的华朝话,简直说的比我这个华朝人还要好,真是了不得。”刘舒航皮笑肉不笑,点漆黑眸如阴森的枯井,晃着几点幽冷的光芒。
林司若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牧师,只怕要被他的气势震慑,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可惜他什么样的恶人没见过,沙场亲征,刀下亡魂无数,岂会将一个长相凶恶的商队老大看在眼里。
“说起来刘先生可能不信,但是鄙人对华朝文化,一直非常喜爱,一见刘先生等人,便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林司也同他绕弯,丝毫没有进入主题的意思。
刘舒航沉默片刻,突然从靴子里抽出一杆火铳,细细的擦拭。
林司知道他这是要给自己下马威,丝毫不怵,反而对他那把火铳评头论足起来。
“刘先生手上这把火铳,似乎是有改良过?”见刘舒航似是默认,林司接着又说,“改良过的火铳看上去虽然比原来版本射程更远,威力更大,但也只是相对于原版来说。比起海上其他的海盗们持有的火木仓,恐怕还是稍逊一筹吧。”
“你说什么!”刘舒航还未有所动作,但是他身后的小弟却看不过去,纷纷拔出火铳对准了林司。
刘舒航无声的看着林司,见他哪怕被好几杆火铳指着脑袋,面色依旧如常,挥了挥手,便让手下的人全都退下。
“林司先生果然好胆色,你敢跑到这里来见我,可见不一般。说罢,你想做什么交易?”刘舒航哈哈一笑,十分豪爽。
林司放下茶碗,从口袋中掏出两张纸,先将其中一张推到刘舒航的面前。
“我要跟你做的便是这个交易,而我要的东西,则是这个。”说完,他又把另一张纸推到刘舒航面前。
看到头一张纸上的内容,刘舒航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如获至宝一般的捧在掌心细细观看。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纸上的内容并不全面。
砰地一声,他猛地将手拍在桌子上,“林司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林司脸上挂着笑容,放在桌上的手指无意识敲击起来,“另一半图,当然是要刘先生给了我需要的东西才能给你。放心,我知道华朝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我开口跟你做这个生意,自然是不会糊弄你的。”
刘舒航忍着脾气坐下,将第一张纸叠好包进油纸当中,小心的塞进胸口。等他拿起另一张纸一看,不免疑惑不解。
“林司先生应当知道,纸品乃是华朝禁止输出的商品,你要是跟我要这个,那我可帮不了忙。况且路途遥远,就算纸张可以运送过来,路途当中耗损必然严重,这可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你所说的我自然知道,但是我跟你要的并不仅仅是纸,而是造纸术。”说罢,林司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面用簪花小楷书写着他还记得的造纸术的工艺过程。
当年宣县进贡一批雪花笺,深得他的喜欢,他大笔一挥赐了御用的墨宝,还特别从宣县招揽了几个造纸的师父来到帝都。
当时工匠们呈上的折子他也看了,只是时间久远,有些部分记得不大清晰了。
“林司先生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啊!”刘舒航走到窗边,高大的身形遮住外面的光线,只余他如山石般强壮的身体轮廓剪影,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林司从旅馆出来,已经差不多三点了。
他安排的套车早已在楼下等着,上车之后,车夫马鞭一甩,车子便缓缓驶出乱糟糟的港口旅馆,向繁华的市区而去。
回到卫斯理教授家,众人吃过晚餐,林司就告知了对方,自己即将离开,前往朗博恩的消息。
春日临近,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他必须早些回去,跟贝内特先生商量好,尽快将他的造纸厂给建出来。
跟刘舒航的生意,很容易就能达成共识。因为他给出的条件,对方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但是可惜的是,他手下的人,对于造纸术的了解也不多,仅仅只是为他补充了一些细节。
剩下的,则要等到明年春天,刘舒航再次到达伦敦时才有答案。而对方也答应,会给他带几个精通造纸的工匠过来。
林司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他还需要在伦敦多待上一天才会离开。那日让伊丽莎白带回去的信当中写着,他会在星期一的时候回到朗博恩。
那时他担心刘舒航不会那么容易说动,所以特意多预留了一天,没想到事情的进展会那么顺利。
这一天在卫斯理教授家,林司几乎无所事事。他整天都窝在卫斯理教授的书房里,翻阅着有限的资料,不断丰富着关于造纸厂的相关事宜。
一直到下午的时候,卫斯理教授家迎来了三位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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