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盲》的故事设定在一个南方二线城市里,天生失明的孤儿陈小小某一天在自家门外捡到了浑身是血的小混混向非凡,他把人藏在自己的救济房里悉心照料,向非凡为了躲避仇家,即使不甘也只能蜗居在陈小小的房间里休养生息。待他的伤势逐渐好转,两个懵懂的少年也在相处间缓缓擦出爱的火花。
那一年陈小小19岁,向非凡17岁。一个是无人在意的瞎子,一个是被人瞧不上的小混混,生命中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真正重视彼此的人。
在第一次偷尝禁果后,向非凡几乎认定——陈小小就是他这辈子的救赎。
那时候,他把陈小小抱在怀里,胸中充斥着无限的温柔:从此以后,我来当你的眼睛。
向非凡人如其名,一生都向往着不凡。他憎恶自己出生在贫穷家庭,初中辍学,只能随着社会上的二流子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陈小小心疼他,拿出所有的积蓄供他重新上学,向非凡也凭着一股狠劲,在高中入学后连跳两级,最终成功考取了心仪大学。
随着向非凡进入大学校门,两人的生命轨迹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陈小小是慢,守着他的旧屋子,过着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
向非凡是快,他读书起就一门心思钻研着各种小生意,还没毕业就已经和同学合伙开了工作室。到了大学毕业两年后,向非凡的制造业小公司已经抢占了本地市场1/10的产业份额。
与此同时,他也越来越少回到陈小小那个破旧窄小的救济房。
28岁那年,向非凡成功在本地买了房子,他把陈小小接到家里来住,对外却只说这人是他的远方表亲。
时间再往后推进,向非凡33岁,那一年他早已事业有成,与本地一家房地产老板的千金订婚,几乎实现了阶级跨越,也成就了少年时要想出人头地的鸿鹄之志。
那一年,他给陈小小过了35岁生日,饭后他把人送回廉价的救济房门口,说道,“你等着,我去买包烟。”
——从此,再没有回头。
电影里有三次分别。第一个是向非凡伤好以后打算离开,他借口烟瘾犯了,他跟陈小小说去买包烟,叫他在门口等着。结果没走两步,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陈小小拄着盲杖亦步亦趋的跟着。
向非凡心里一动,忽而不舍,转过身来抱住陈小小,笑着说:“傻子,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第二次是陈小小已经搬进向非凡的家,向非凡晚上带着情人回来,陈小小下了两碗面,他和情人一人吃了一碗。陈小小到收碗时才说,“我还没有吃晚饭。”向非凡示意情人别说话,冲着陈小小道,“怪我太饿了,没忍住吃了两碗。”
陈小小摸索着回了自己房间,待到第二天便收拾好行李离开了。他早已闻出房间里陌生人的味道,向非凡却理所当然地欺瞒了他。
第三次也是电影的最后,仿佛时空倒转,那年17岁的向非凡对着他说,“你等着,我去买包烟。”35岁的陈小小停驻在原地,就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汽车尖锐的鸣笛声响起,他忽而惊醒,扔了盲杖一路莽撞地向前奔走,身子磕在沿途的障碍物上撞得头破血流,17岁的向非凡会转过身抱着他,可33岁的向非凡再也不会来寻他了。
陈小小茫然地停下,忽地蹲下身子嚎啕大哭。年少时的爱恋抵不过现实作弄,他早该明白,自己爱的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
电影的最后,是向非凡的一段独白。
“我爱你时,敏感、偏执、神经质,通通是可爱的。”
“可不爱了,你的一切都叫人无法忍受。”
“曾经你是我的救赎,现在却成了我的累赘。”
“我只是选择丢掉累赘,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黄池导演在向非凡的人物小传中写到,眼盲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将心盲当做理所当然,丧失了最初的良善。
电影的故事走向是跟随向非凡这个人物的成长史来的,他也是本作的绝对主角。但基本上每个看过剧本的人,都会认为陈小小这个角色更具有吸引力。向非凡渴望不凡,可最后还是选择了向现实妥协,归于平凡。而陈小小看似敏感孤单脆碎,身上却有着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与倔强。更何况他是个盲人,演起来更有挑战性。
问都不用问,李瑞景肯定是看中了陈小小这个角色。但经过昨晚的酒局,陈毅发现小黄导演这种人还挺难搞定,你给他加塞点无关紧要的角色倒是无所谓,要是想直接把自己人安排进来演主角,恐怕他宁愿不要这笔投资也坚决不会同意。
这种LGBT题材拿奖容易,但也天生带了准入门槛,口碑和票房估计难以两全。就目前了解的情况来看,大咖演员不愿意合作没有名气的小导演,当红流量又比较避讳演同志片,所以向非凡和陈小小的可选演员范围一再收窄。陈毅推荐李瑞景去试个镜,试镜过了当然皆大欢喜,不过的话保底他也能演向非凡的情人。
《心盲》的试镜定在了五天后,为了全力准备这个角色,李瑞景推了所有不必要的工作,连打胎手术也好说歹说磨到了试镜后的第二天。陈毅前脚把人打发走,后脚就物色了新欢去游轮party玩了一周。
李瑞景回了出租屋,为了更好的体验盲人的生活,他将房里的遮光窗帘全部拉起,屋子二十四小时不开灯,连生活起居都是带着眼罩摸摸索索地进行。
视觉被剥夺的第一天他过得很糟糕,走动时动不动就被桌角、凳子磕到腿,在桌子上找东西也很难凭记忆判断出物体原本摆放的位置。日常接水时,被热水烫了几回他才勉强控制好杯子和饮水机应该保持的距离。还有一次被电线绊倒,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扑到沙发上,要不是条件反射地护着肚子,还不知会整出什么事。
李瑞景有点后知后觉的紧张,第二天就清理了地上各种插电线,在桌角都装好了防撞护角,以免肚子被这些尖锐的东西碰到。通过这件事他也意识到,盲人的生活环境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加举步维艰,一个盲人是没办法在无人照顾的情况下独立生活的。
陈小小和向非凡在一起之前,他是冷漠孤僻的个体,19年来习惯了一人独来独往。后来一个意外霸道地闯进了他的生活,说要做他的眼睛。独居的蜗牛小心翼翼伸出了自己的触角,把身体最柔软的部分交付到那人手中。可就在陈小小完全依赖那双“眼睛”以后,向非凡却腻了。如陈小小一般敏感心细的人,在发现向非凡已经没有那么爱自己以后,究竟会有多绝望呢?
李瑞景躺在黑暗里,试图去感受剧本最后一刻向非凡离开时陈小小的心境。他早发现自己在情爱方面好像有些情感缺失,毕竟自懂事起就开始忙于生计,别人的青春期是插科打诨谈恋爱,他的青春期是没完没了的打零工,看似“丰富”的人生阅历里却没有一段可以称得上是“谈恋爱”的经历,因此也很难共情陈小小那一刻的痛彻心扉。
可就像演杀/人/犯的演员没必要亲自上阵杀/人,演失恋也不必现在就让陈毅甩了自己,失去、离开、落空的情感是共通的,演员能做的只是捕捉那一刻的细微感受再进行无限放大。他的身体在翻涌的思绪中不断下沉,仿佛坠入深渊,幽深的潮水席卷而来,裹挟住冰凉的身体,周遭是遮天蔽日的黑与漫无边界的空。所有感官被放大到极致,李瑞景慢慢感到胸腔里传来迟缓的钝痛,他不自觉的大口大口喘着气,下意识蜷缩起来抵抗身体里蔓延开来的那股快要窒息的难受。
那是很微弱的一个动作,他甚至没来得及细细分辨,快得好似一阵错觉。可顷刻间抑郁的高塔便分崩离析,所有负面情绪在这一刻抽离出来,李瑞景颤抖着手摸向腹部……那个孱弱的,也许还未完全成型的婴儿,轻轻顶了顶他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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