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景快把胆汁都吐没了,才勉强止住呕意。喉口一阵阵向上返苦水,他胡乱地扯着袖子抹掉了脸上横七竖八的泪水和涎水,也没工夫嫌弃自己,先捡起地上的手机看看,果然连屏幕都摔裂了。
他摁了几下开机键,手机毫无反应,质量简直差到人神共愤。只不过现下李瑞景不关心它的质量问题,而是在想他“斗胆”单方面挂了陈毅电话后,接下来该怎么应付金主爸爸的滔天怒火。
注意力被成功转移后,肚子似乎也没那么疼了,他进了老式小区,想着先回去躺一个小时,之后再起来买手机,跟陈毅解释他真的是不舒服而不是故意要挂断电话。一旦脑袋开始想事情,晕乎的感觉又上头了,以至于李瑞景根本没有发现,他走了一路,就有一个矮小的身影尾随了他一路。
老式小区年久失修,连电梯都经常出故障,李瑞景到了一楼电梯间,悲催地发现又只有一台电梯完好。他家住在20层,电梯显示从5楼往上走,估摸着又要等七八分钟才能下来。
一个清清秀秀的小姑娘跟在他身后进来,李瑞景看了人一眼,脸生,没在小区里见过。干这一行后,他锻炼出了高超的记人本领,很多酒桌饭局上的X总X少,见过一次面他就能把人脸和名字对上,这点很是讨人欢心。
虽然不认识这个小姑娘,但李瑞景也没多想。对方个子十分娇小,头顶才到他的肩膀,脸看着也极为稚嫩,像是个初中生,实在没什么杀伤力。
李瑞景在电梯口枯等了几分钟,渐渐有点喘不上气,他伸手撑着墙缓了缓,等那阵漫长的晕眩过去。可腹中的疼痛愈演愈烈,体内有一股力量正在上下拉扯,纵使他再能忍,心里也被这种陌生的感觉搅得心慌意乱。
额上冒了冷汗,刚压下去的呕意也翻涌而至,李瑞景佝偻着背,下意识去摸裤兜里的手机,他感觉再不叫助理过来自己就要晕倒了。等摸到一半,才想起那玩意儿坏了,李瑞景暗自骂了声,屋漏偏逢连夜雨,真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慢腾腾捂住嘴,忍着想吐的感觉,直起身去看电梯上的楼层显示,电梯已经行至高层。李瑞景犹豫了一下,是直接回家,还是求助身后的小姑娘打个120……最后还是挣扎着选了后者,因为他真的快要站不住了。
然而没等他开口,身后冷不丁响起一句脆生生的辱骂。
“你这个扫把星!”
一瞬间,李瑞景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很快小姑娘又骂到,“贱人!要不是你,时盛哥哥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紧接着他的腰被一个尖锐的物体大力撞击了一下,或许是那个女孩子的力气太大了,又或许是他太虚弱了,李瑞景被她撞得险些跌倒,他先是楞了半晌,然后才感觉到侧腹传来的一阵剧烈疼痛。
液体滴答滴答,落在米白色瓷砖上。李瑞景低头看了一眼,脑子一懵,首先冒出的念头竟然是——啊,原来刀扎进肉里是没有声音的。
水果刀没进他的身体,白色毛衣上立时晕出了一圈血色,小女孩握着刀柄的手在不停地发抖,可她仍是闭上眼,咬牙将刀刃拔出,还想再刺下去时,被反应过来的李瑞景反握住刀口夺了过去。
刀尖划开虎口和掌心,鲜血顺着指尖滴落,他好像根本不怕疼似的,拎着那把刀扔向远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面前行凶的孩子。
“时盛,怎么了?”
小姑娘生出的孤勇在这般凝视下消失殆尽,本就是个孩子,只会壮着胆子行事,这会儿缓过神来,才吓得浑身颤抖泣不成声。
外人看来,仿佛她才是那个受害者。
李瑞景其实已经疼得不行了,可疼痛叫人清醒,他艰难地滑坐在地,伸手摁着不停流血的侧腹,强撑着又问了一句,“时盛,怎么了?”
“他们……他们说网上那些黑时盛哥哥的水军,都、都是你的团队买的。”女孩子哭得梨花带雨,语无伦次的解释,“对不起……我以为,我以为抄袭的事情是你在背后搞鬼,我们粉丝都恨死你了……对不起……”
“你先、打个120……”失血过多加上腹内疼痛的折磨让李瑞景短暂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下意识曲起双腿护住开始收缩的肚子,几经努力才整理好思绪。虽然他不知道女孩究竟接收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信息,但明显是受人蛊惑才敢跑来跟他对峙,可眼下他别无选择,只能先安抚好这个吓得惊慌失措的未成年,“……放心,我不会害他的。”
女孩叫了救护车,哭得眼泪鼻涕都顾不上擦,只跪坐在他身侧,两只手一起捂住他不断流血的伤口,还在连声说着对不起。
巡逻保安匆忙赶来,李瑞景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他只听得一连串凌乱的脚步声,然后女孩子被一股大力推到一旁,他落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太疼了啊,李瑞景闻到那人的气息,忽然就安心下来。他依偎在男人的臂弯里,缓缓合上眼。
“李瑞景!”陈毅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下意识一巴掌糊过去,吼道,“不准睡!”
这一巴掌威力十足,李瑞景白净的脸上立时红肿起来,陈毅打完又有些后悔,好在李瑞景这时睁开眼,模糊将人辨认了一番,才应道,“……嗯。”
陈毅把他打横抱起来,白毛衣上暗褐色的血痕格外刺眼,甚至还在往外冒出鲜红,他暴怒地盯着伏在地上哭叫的女孩,朝钱秘书吼道,“白痴,喊派出所的来抓人!”
“陈毅,不要……”李瑞景在他怀里蜷缩起来,声音虚弱且断断续续,“她是、时盛哥的粉丝……时盛,好像……出事了,这件事……不能爆出去。”
他们彼此都清楚,时盛如今身居高位,多少人等着他跌下神坛。未成年粉丝犯罪,虽然不足以让时盛承担直接责任,但总归摆脱不了一个约束不力的罪名。
陈毅的额角暴起青筋,时盛时盛又是时盛,真该找神婆看一看李瑞景和他是不是八字犯冲。
他板起脸来格外的凶,李瑞景又攒了些力气,虚虚抓着男人的衣服,道,“你不要,生我的气……”
陈毅眉头紧锁,也没嫌弃那满手的血污脏了他的定制西装。他把李瑞景小心地平放在迟来的救护车的担架上,小东西搂着他的肩背,贴着耳畔发出低弱的气音,“一楼的监控、保安……还有……还有那个小孩……我要、我要和解……”
“这用得着你操心?”陈毅一声冷笑,毫不费力就挣开了李瑞景的怀抱,“我大哥不出半天就能全部摆平,那王八羔子连派出所都不用进。”
医护人员麻利地给伤员戴上呼吸罩,李瑞景张嘴又说了些什么,却低得再也听不真切。陈毅看着他疼得再次蜷缩起来的身体和苍白到近乎青灰的脸色,用了万分的自制力才忍住了将行凶者扔进警局的冲动。
也许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此时此刻暴起的怒火是源自什么。从小到陈卓就处处压他一头,他前脚踏进影视行业,他哥后脚就为了追时盛砸钱入股,成了公司第一控股人。平日里公司资源都为时盛服务也就罢了,到了这个时候,他居然还要给大哥擦屁股。
陈毅立在原地看着救护车呼啸而去,他不打算陪着去了,将人放在担架床上时,他就注意到了李瑞景身下蔓延开来的红色。
那个意外的小生命,最终选择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或许这也是它的宿命吧……
陈毅低下头,望着深蓝色西装上蹭到的暗色血污。流了那么多血,该是很疼的吧?他想,平日里那么爱撒娇的一个人,怎么也没喊声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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