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念或不念,见或不见

    重炎殿——

    一切还是老样子,重炎殿还是那样烈焰灼灼,红瓦乌顶,极致的的红与极致的黑,碰撞出最冷也最烈的火花。

    “兄长——好久不见……”计都缓缓走进殿中,看着玄铁石座上闭目养神的青年,轻声开口。

    “你是?”上座的青年听到声音,张开了那双狭长深邃的眼眸,看着座下的女子,面带疑惑。

    “兄长,我是计都。”计都沉声回答,看着上座的青年,自己的哥哥净渊,心中百感交集。

    “我以修罗全族的亡灵诅咒你,生生世世,情缘和亲缘都不得善终!”

    计都不知道当时的哥哥是以何种心情看着自己灭了修罗全族,对自己说出那句诅咒。但是亲手斩杀了哥哥,灭了修罗一族,一直是前世计都最悔恨的事。哪怕重来一世,故人相逢,那种疼痛依然在心底作祟,令她恐惧,令她绝望……

    “计都?你竟是计都!你……你怎么变成了女子?”净渊看着座下的弟弟突然变成了妹妹,一时间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也不知,许是命运弄人吧。”计都露出了一个极为苦涩的笑容,回答道。

    “修罗一族没有性别之分,计都你化为女子想必是对谁动心了吧,告诉哥哥,哥哥去替你提亲。”净渊从石座中起身,来到计都身前,俯下身与她对视,眼含笑意道。

    动心吗?也许曾经真的动心过吧。可是爱他太苦,太累了。今生重来一次,已是上苍怜悯。她只想护好自己的族人,平淡的过完此生。情之一字——不碰也罢!

    计都看着眼含笑意的哥哥,半晌释然一笑道:“提亲就不必了哥哥。计都没有爱上任何人,亦无心于此。只想辅佐哥哥,护我修罗一族繁荣昌盛,就够了!”

    “可是计都,哥哥希望你能——”

    “没有可是,这样就很好。哥哥,这样我就觉得很开心。”计都打断了净渊的话,抬头直视净渊的双眸,眼中满含坚定。

    “你啊——哥哥年轻力壮,哪用得到你来操心,你就这样每天无忧无虑,开开心心就好了!”净渊看着自己的至亲如此稚龄就这般懂事,心中酸涩不已,强撑着脸上的微笑,摸着计都的头顶,劝慰道。

    修罗一族虽然天赋异鼎,战力高强。但万物众生有利的一面也有弊的一面。修罗一族子息艰难,到了如今族中幼仔寥寥无几。

    而现任修罗王净渊也是少年即位,因为前任修罗王在高龄之时才有了净渊和计都两个孩子。可惜命数如此,哪怕前任修罗王竭尽全力维持生机,庇护幼子,终究无法抵抗天命,在两子幼龄之时就驾鹤西去。

    少主继位,人丁稀少,可想而知这样的修罗一族是多么的危机四伏。神魔妖都想侵占修罗一族的战力,壮大自己的力量。

    自己的哥哥又该是怎样的辛苦,支撑着修罗一族的兴衰,而自己实在不该继续这样无所事事下去了……

    “哥哥,如今修罗一族夹在妖族和魔族之间,两族都想侵占修罗族壮大自己的势力,修罗族虽然骁勇善战,但终究寡不敌众。计都不想再在哥哥的羽翼下,计都愿意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守护我修罗一族。”计都看着哥哥净渊认真的说。

    “计都,你怎会知……罢了,罢了,计都长大了,都懂得这般多了,哥哥很欣慰,可是这些事太过于危险,哥哥实在……”净渊听到计都的话诧异极了,心中也不由涌出一阵酸意。自己因为修罗一族的危机忽略计都太久了。自己的计都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都成长到了如此,真是让他又欣慰又失落。自己真是太不称职了。

    “哥哥修罗一族子嗣稀少,我们身为修罗王族更应该担负起自己的责任。从前是计都不懂事,什么都不关心,将这一族重任都交给了哥哥一个人承担。哥哥,对不起!”计都道。

    净渊:“计都你说的什么话,哥哥怎会怪你。是哥哥不好,连累我的计都小小年纪就要面对这些。计都是哥哥对不起你啊!”

    “哥哥,你从未对我不起过。修罗一族的危机本就不应该全让你来担负。哥哥计都愿意领兵作战,震我修罗威严!”计都看着净渊又道。

    净渊被计都的话惊得后退一步,不敢置信,声音都有些破音。“计都你疯了吗,你才多大,战场是你一个小姑娘随随便便就上的吗?那里危机四伏,稍有不慎就是性命全无。哥哥怎会让你……”

    “哥哥,计都从小就天赋异禀,就连父王都说我是将帅之才。……这样,若是哥哥不信,不如你我比试一场,你在做决定如何?”计都看着吃惊愤怒的哥哥提议道。

    净渊:“计都,战场并非玩笑,你要知道……”

    计都:“哥哥,比试完再说也不迟!”

    净渊:“好吧,今日就让哥哥看看你的厉害。”

    ……

    渊域的紫冥台今日格外热闹。因为修罗一族的王要与他的妹妹计都展开一场比试。是的如今计都变成了姑娘一事,通过阿什娜和阿古利两个修罗的功劳,早已被宣扬的人尽皆知。

    大家都很期待的在紫冥台下等待着。虽然修罗一族不是如传说中的嗜杀残恶之辈,但崇尚实力却也是无可辩驳的。

    大家议论纷纷,兴致勃勃,甚至有的修罗竟然开启了赌盘……

    “你说这场比试谁能赢啊?”

    “当然是修罗王啊,咱们修罗王少年即位,一直都是天资出众得不得了!”

    “听说计都曾被先王夸赞是天生的将帅之才。不知他们俩到底谁能赢啊?”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之时,两个身影从紫冥台两侧飞来,越过观看的人群,身姿轻盈的落地,站定。

    刚才还议论不休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只因这两个落于紫冥台上的两位就是他们议论的中心,修罗王净渊与罗喉计都。

    两人站定转身面向对方——

    净渊看着风姿翩翩,宛若灼灼烈焰,骄傲动人的妹妹,心底涌上一股骄傲,道:“我的妹妹果然不同凡响。今日你我比试点到为止,莫要伤了自己。计都,你先出招吧!”

    计都看着哥哥净渊轻松随意的样子,嘴角微勾,道:“好呀,不过若是输的太惨,哥哥可莫要哭鼻子,毕竟大家都看着呢!”

    净渊:“……”死丫头嘴硬,唉,这般傲娇恶劣的性子也不知像了谁。

    话落,计都运起法力,向净渊攻去。幽蓝色的熊熊火焰包裹于拳间,带着灼人的温度,似要融化一切。

    净渊看着攻来的拳风有些怔然。没想都计都竟然成长到了如此强悍的地步。这样想着,也将刚才的松散收敛了起来。——既然要打,就要认真。

    幽蓝的拳风与灼红的掌风相击,碰撞出阵阵热浪,从相撞出向外扩散,余波激荡,阵阵尘埃飞起,由里到外,甚至这余波的威力竟然也将台下观看比试毫无防备的众修罗们震得倒退数米。

    一击就是这等威力,这让台下的修罗们又震惊又骄傲。

    计都的一击被挡下,她挑了挑眉,一股棋逢对手的感觉涌入心间,那股战意透过汩汩流动的血液充斥在身体的每一处,令人热血沸腾,兴奋不已……

    拳与掌的交锋,蓝与红的交织。从台上到空中,又从空中到台下,风驰电掣,雷厉风行。最后计都的拳风划过净渊的面颊留下一道血痕。净渊的掌风削断计都的发丝,发丝段落,在空中挥荡,又被余波震得粉碎。

    最后计都的拳抵在修罗王净渊的脖颈停住,修罗王净渊的掌劈在罗喉计都的胸前停下。

    双方打成平手,彼此对视微笑……

    自此妖魔修罗战场之上出现了一位强悍英勇的修罗女将军,她面上一副金质暗纹面具,年轻异常,所到之处所向披靡,无人能及。

    剑指之处,就是修罗征战之处。只隔数十年,妖魔两族不敌,纷纷止戈投降。三界哗然——

    自此妖魔修罗三组合并,修罗一族统御众下,成为三界中唯一能与天界分庭抗礼的部族。

    女修罗将军罗喉计都的名号也响誉三界。

    这一世相比于上一世,妖魔修罗统一提早了五百年。

    渊域之境——

    计都无聊的仰躺在苍湖边的草坪上,看着广阔蔚蓝的天空以及那饱满洁白的朵朵白云,发呆着……

    “计都姐姐——计都——”一道清脆的童音由远及近,脚踩草坪的“吱呀”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沉闷。

    ‘阿什娜这个小家伙越来越重了!’计都听到声音想

    “计都,计都,陪我玩吧!”声音到了耳前,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拉住了计都枕在脑后纤细的手腕。

    计都:“……”太累,不想动。

    阿什娜:“计都,计都,计都姐姐陪我玩啊——”

    “啊——”计都一把将阿什娜这个小胖墩抱起,还往上颠了颠,惹得阿什娜惊呼出声。嗯,真沉。

    看着阿什娜又白又胖,跟人间包子一样的嘟嘟脸蛋,计都眼含笑意的一口咬了上去。

    “呀——计都,你要吃了我吗?”阿什娜被计都的动作吓了一跳,傻兮兮地问道。

    计都:“嗯,吃了你这个小肉包!”

    阿什娜嘟起了脸,撅着嘴:“哼——你才不敢,我可是修罗族最最可爱的宝贝。修罗们的心中宝!”

    计都看着又呆又胖的傻包子,摸了摸她的头。“嗯。你是修罗的珍宝,不敢吃你!”

    “怎么突然来找我啦?”计都看着怀中的包子问道。

    阿什娜趴在计都的肩上,拉住计都的一缕发丝摆弄着,无精打采道:“因为没有人陪我玩,他们都太忙了。我一个人待在家中好无聊,所以……所以来找你啦!”

    计都看着满脸落寞的阿什娜不由心中觉得好笑,小孩子总是希望有人在意的。不过最近因为妖魔两族的并入,修罗族的事务陡然增多,一个修罗恨不得掰成两个用,却是忙了些。

    当然此时的计都完全不会对自己偷闲觉得愧疚的。阿什娜是修罗一族的小瑰宝,那么计都就是修罗一族的大瑰宝,谁又能舍得压榨如此多娇美丽的玫瑰呢?——即使这朵玫瑰含着刺。

    “计都姐姐——”

    “嗯?”

    “你说天界是什么样子的呢?”阿什娜童真的问。

    听到阿什娜的提问,计都身体一僵,有些不自然地回道:“天界其实跟渊域差不多的,没什么不一样。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呢?”

    “我听那些迁移过来的妖族魔族人说的。他们说天界很美,可是我从没出过渊域。所以有些好奇,”阿什娜抬起头看着计都,用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计都。“所以计都姐姐,我们去天界瞧一瞧吧!”

    计都:“……”

    小孩子总是顽劣,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见计都不理睬,阿什娜发挥了一个小孩子最擅长的技能:打滚,撒娇,没完没了。

    因为被抱着,阿什娜打不了滚,只得在计都怀里拱来拱去,扭个不停,嘴里叨念着:“去嘛,去嘛,你最好了,阿什娜最喜欢计都了。计都姐姐这么厉害就带阿什娜去嘛……”

    吵得计都耳朵疼,胸闷。

    “好好好,去去去!别再闹了。”计都对于小孩子真心毫无办法,只得举手投降。“先说好,要去得听我的。要不然我就不管你了!”计都威胁恐吓着阿什娜。

    “嗯嗯,阿什娜一定听话!”阿什娜举起小胖手抚在胸口处发誓道。

    但你要知道跟小孩子将道理往往是最无用的,信了小孩子的誓言往往也是最傻的!

    计都本来只打算带着阿什娜在天界的边缘走走,看看就打道回府的。可谁知阿什娜刚一落地就像鱼儿入水一般,兴奋地活蹦乱跳,四处蹦跶。

    “计都,天界好美,阿什娜好喜欢!”阿什娜跑着跳着,时不时回头看看身后的计都。

    “嗯嗯,知道了,你小心一些别摔倒了。还有咱们在别人地盘上,阿什娜你能小声一点吗。”计都慢腾腾地跟在小胖墩后面,时不时叮嘱着。

    “计都,你这么厉害,怕什么!”阿什娜听着计都的叮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很是不以为然。

    “臭胖墩,有求时叫我姐姐,没用时就叫我名字,我比你大那么多,叫姐姐知道吗!”计都听到阿什娜的回答心中有些无奈,对着前面的阿什娜喊道。

    “略略略,就不,就要叫计都。计都——计都——哈哈哈!”阿什娜回头冲计都做了一个鬼脸,然后怕计都追上来教训她,连忙转身向前跑去。

    计都看着调皮的阿什娜,无奈地笑了,喃喃道:“真是个调皮鬼,欠揍啊,欠揍啊!”

    嘴上抱怨着,脚步却快步跟上前。

    “啊——计都——”前方因为有一小小石山挡住了计都的目光,所以计都有一刹那没有盯住阿什娜。

    听到阿什娜的喊叫,计都心中一惊,连忙快步追了上去。

    只见一条约莫有成人腰一般粗的银纹黑蛇卷着阿什娜向远方飞去。计都见此连忙施法跟上,追着追着,计都看到眼前的景象,身法一顿,愣在当场。

    若水之滨,白玉亭中——

    一位玉冠白袍的青年静坐于凉亭中,桌上一壶清酒,一只白玉杯,闲适恬静……

    可是这一切却被一道年轻活泼的声音所扰。

    “帝君帝君,您快看,腾蛇今天抓到了一个乱跑的小娃娃!又白又胖,贼沉!”名唤腾蛇的银纹黑蛇运转法力,只见白玉凉亭旁出现了一银发蓝袍的少年,手里提着一个小胖墩,冲着凉亭里的青年呲着牙笑道。

    被提着的阿什娜觉得不舒服极了,身体扭了又扭,怎么也挣不开。听到了腾蛇的话,心中又害怕又生气,竟然突然大哭起来:“嗯嗯——呜呜——哇——啊——哇——阿什娜不胖,你欺负阿什娜,我要计都打你。呜呜——计都姐姐——阿什娜害怕,这里有坏人。哇——”

    “这这这,你哭什么,我又没怎么你,别哭了!”腾蛇被这突然就哭起来的小娃娃给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看着眼前腾蛇与一奶娃娃的闹剧,青年眉头皱起,道:“腾蛇,你又顽皮闯祸!还不快放她下来,成什么样子!”

    “哦哦,是是!”听到青年的话,腾蛇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立马将手里提着的小胖墩放了下来。

    可是因为放的太快,阿什娜还没有站稳,于是就“哐噔”一声,重重的屁股倒在了冷硬的地面之上。

    那声音沉闷,响亮,想必一定摔得极疼。

    阿什娜一开始先是一愣,随后感觉到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痛,哭得更大声了:“哇哇哇——你们欺负我!哇哇哇——

    青年眉头皱的更紧,呵斥道:“腾蛇,看你干得好事!”

    腾蛇听到呵斥,心中委屈不已:“可是帝君是您让我放下来的啊!”

    帝君:“……”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愚笨之人!

    “计都,计都,呜呜,你在哪,阿什娜害怕,他们欺负我——”阿什娜坐在地面上哭得伤心极了。

    计都在不远处也看到了这场闹剧,叹出一口气,向凉亭中闪身而入,抱起了倒在地面上的小胖墩。

    亭中两人见有人闪身而入,纷纷警惕的向前看去——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身着红衣,黑带束发,相貌妩媚倾城的女子,宛若烈焰一般灼灼逼人,宛若玫瑰一般神秘绮丽。

    “呜呜——计都,他们欺负我!”阿什娜落入了熟悉的怀抱中,情绪稳定了下拉,找到了靠山,指着亭中的两人控诉道。

    “嘿,你这个小萝卜头还恶人先告状,谁欺负你了!”腾蛇听到阿什娜的指控,心中气闷,不服气的回怼。

    “好了,腾蛇。跟一幼童还斤斤计较,成何体统!”一旁被称为帝君的青年制止了腾蛇欲上前的动作,道。

    随后那青年抬头看向计都,计都也在这时回头看过去,一时间四眸相对,彼此揭示一愣。

    那名被叫帝君的青年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又酸又涩,既开心又难过。这种激烈的情绪,让青年身形一僵,不知该如何是好……

    计都看着眼前剑眉星目,风姿卓越的青年,内心也是百感交集。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般弄人,你越不想见到想到的,却又总会如此不期而遇。

    念或不念,见或不见,你与我,依然纠缠不休,是缘是劫?这一次我要自己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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