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师兄手机响过好多次，我没接。”十四说着，把茶几上的温水递给江听年，“师兄先喝点水。”
江听年道了声谢，边喝水边拿过手机。
手机上有十几通未接电话。点进微信，更是一连串的艾特和未接语音。
恰好此时又是一通电话打进来，江听年按了接听。
“江队！你终于接电话了！”对面是何耀着急的声音，“昨天杨初染毁容的新闻你看到了吗？那些粉丝都疯了，不知道怎么就迁怒到你身上，现在都堵到局里来了！张局让我告诉你，这几天你先别来局里。等过几天粉丝情绪稳定下来，你再来上班。”
江听年默默听着，没什么动静。何耀“喂”了一声，说：“江队，你在听吗？”
江听年道：“在听。小汤总的事查了吗？”
何耀语气有些无奈：“段哥已经在查了。江队你就别操心了，趁着这几天休息休息。小汤总、杨初染、路知，这几件事我们都开始查了，一有重要线索立刻告诉你。”
江听年道：“杨初染那伤不一般，我带个人给你们。”
何耀“哎”了一声，凭着直觉道：“江队江队！你先别挂，等我说完！——什么人，我去接就行，你就别来了。”
江听年放下水杯，沉吟片刻说：“我过去。”
何耀：“……”祖宗哎！
江听年“嗯”了一声，道：“别担心，挂了。”
何耀：“……”所以你“嗯”什么呢？
挂了电话，江听年起身去换衣服。十四急道：“江师兄，你有伤，还在发烧。有什么事你告诉我，我帮你去办。”
江听年摆摆手，进屋去了。
等他洗完澡换了衣服出来，十四端着水和药站在他门口，一脸认真道：“先吃药。”
江听年愣了一下。
这些年他一直独居，这种被人管着吃药的经历，令他有些回不过神来。
十四又把水和药往前递一递，表情很是忧虑：“就算师兄实力很强，但这身体不是铁打的啊。”
“……嗯。”江听年目光在少年脸上转了一圈，接过水和药，吞服下去。
十四见状松了一口气，接过水杯，又去茶几上拿药瓶。那药瓶里的药都是珍品，江听年醒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手臂上的伤被处理过，用的就是瓷瓶里的药。
“药留着，我不用。”江听年躲开十四的手，走向厨房，“你吃什么？面条行吗？我这儿只有面条。”
十四急道：“我不饿！师兄你这伤很严重，不治的话整条手臂都会废掉！”
江听年烧上水，转头看向十四：“不用。”
十四跟进来道：“这不是简单的鬼气，是业障。这东西一旦沾上，对师兄修为也会有损。”
所谓业障，即是恶业、罪孽。通俗的说法，就是恶果。江听年既然能沾上这业障，就说明他与伤他的东西有因果。
他世之因，今世之果，全是定数。
江听年靠在料理台上，垂眸看向少年。
他的眼底有很多叫人看不懂的东西，表情十分静默。但十四却渐渐感受到了压力。
下一秒，凄厉的尖啸声刺入灵魂。十四的眼前出现尸横遍野的古战场，无数冤魂厉啸哀嚎着，天地鲜红一片，像是地狱在人间显现。
十四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紧接着，一只成形的凶煞冲破束缚，朝着十四迎面咬来，十四“啊”地一声，连退数步，几乎摔倒在地上！
“救命！”
眼见骷髅形的凶煞就要咬上他的眼睛，他慌忙捂住脸，不敢再看。结果耳畔却忽然静了下来，没了冤魂厉啸。
等了片刻，十四大口喘息着，悄悄松开一点指缝，朝前面看去。
地狱不见了。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尊笼罩在浓烈煞气中的凶神。
“师、师兄……”十四浑身战栗，后退到门口位置，几乎抬不起脚。因为这些黑中带赤的煞气，全是业障！
——怎么会有人承受如此可怖的业障，还能存活于世？这种人，不该是……打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的吗？！
“害怕？”江听年没什么情绪起伏，身上的煞气也在开口的瞬间隐去，“我不是灵媒。也不是大功德之人。”
这话是他第二次说，十四咬着嘴唇，尽量平复惊惧之下引发的窒息之感。
江听年没再说话，他低眉取出挂面，静静地煮面条。此时的他身上没有任何灵力波动，也没有佛光，更没有刚才的煞气。
十四的灵眸看不出任何异样，面前的江听年，就是一名普通人的模样。
“我不懂……为什么？”十四无法理解，他的心脏还在剧烈的跳动着，残留的恐惧情绪还在他体内没有散尽。
江听年没回答他。他捞出面条，放到十四旁边的料理台：“吃饭。”
“……”十四看看清汤寡水的面条，再看看已经走出厨房的江听年，伸手锤了下自己不停抖动的双|腿。
依照他刚才的表现……师兄肯定不想理他了。
吃完面，十四跟着江听年下楼。外面大雨还是没停，他脑子里有一堆想问的问题，但江听年半垂着眼睛根本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他也只好作罢。
快到刑侦局时，江听年开着车道：“我会把你介绍给一个人，你以后跟他住。有些事你可以不瞒他，但也别主动告诉他。关于我的事，不要提，也不要管。”
十四十分忐忑：“师兄你是不是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
“没生气。”江听年目不斜视，“你师傅应该也告诫过你，不要管我的事。”
十四沉默了。因为他师傅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他让你来，只是应劫。需要你的时候我会告诉你。”本来就是快到刑侦局的路上说的话，等说完这几句，刑侦局也到了。
江听年放慢车速，视线闲闲地落在堵在门口的黑压压人群中。
如此强势的暴雨里，一群年轻人或撑着伞、或穿着雨衣，站在雨中高举牌子抗议，甚至有人高呼“公然威胁、诽谤公众人物是什么罪”。
十四没注意那些呼喊，只瞪着眼道：“那是什么？”
在十四的眼中，这些粉丝身上多多少少都缠绕着一些黑气。与鬼气不同的是，这些黑气不伤人，只是在他们身上依附。
“恶念。”
十四下意识抓紧自己的背包：“恶念怎么会化出体外？”
恶念只是一种意念而已。很多时候就像人类忽然产生的一种念头，一闪而过，即便长久存在，化成执念，也不会在体外具化。最多影响人们的性情、言行、思想罢了。
就像昨天那只恶鬼，它有执念，它的执念是一种“念想”，这个念想存在于它的意识之中，令它意识不灭，灵魂不散，但想要变成一种“物质”存在于体外，是不太可能的。
“不知道。”江听年表情很平静。
天空中惊雷响起，天色又暗了一分。
他把车开到隔壁的巷子里，给段文铮发了一条消息。没多久段文铮就赶了过来。
“这人是？”段文铮举着伞，身子湿了半边。
“帮手。”江听年解锁开门，示意十四下车，“所有案子都带着他，解决不了的，叫我。”
段文铮神色一顿，终于明白江听年的用意：“你去哪儿？你身体受得了吗？”
“我没事。”江听年道，“我三天后回来。”
段文铮知道劝不住他，只能沉着脸道：“网上的事局里很重视，张局这会儿还在开会，下午应该就会发声明。”
江听年对这些根本不在意。他点点头，看了眼站在段文铮旁边的十四：“别担心。会好的。”
十四点点头，眼底的不安稍稍褪1去。
*
江听年开着车，把南陵城转了大半，最后停在一处高尔夫球场外围。
杨初染就是在这里面出事的。有人拍下了视频，是杨初染被三条藏獒扑倒，咬得鲜血淋漓的样子。
附近同样有粉丝在抗议，年轻的女孩儿男孩儿穿着雨衣，手拉着手盘坐在地上，把球场入口堵得严严实实。
他们想给女明星讨回公道，质问伤人犬的来历、抗议球场的安全管理。其尽心尽力的程度，仿佛被伤的是他们朝暮相处的亲人爱人。
江听年静默地看着这一幕：真正低调善良的路知被踩进泥土、推落悬崖；食人血肉者却博得鲜花掌声，甚至信仰。
这场景何其熟悉。
“嘭！”
有人站起身，猛地踹向铁丝网，连声怒骂：“这些没良心的资本家，真特么没有心！”
众人连问怎么了，那人说：“你们看这家球场的官博，他们说狗是染姐自己带进去的，这话你们信吗！染姐自己带的狗会咬她？还是那种要命的咬法！”
“当然不信！这是谋杀！蓄意谋杀！我们绝对要抗议到底，不能被他们糊弄过去！”
“就算不是为了染姐，这种令人发指的作为也不能姑息！我们一定要坚持到底！给染姐讨个公道！”
上百名年轻人群情激奋，一个个恨不得冲进球场，揪出里面的人千刀万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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