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神情惊愕，叶韶挑眉：“怎么？你可别看不起为师的这个问题，有道是民以食为天，如果连自己每日的吃食都不关注，谈何认真修炼？”
虽然不知道吃饭怎么就和修炼凑在一块了，但萧居还是诚实且无辜地说：“可是……慕掌门说束发之龄即可辟谷，徒儿早几年就辟谷了。”
叶韶：“……”
哦，他忘了人和妖不一样，妖修除却闭关外每日都须得通过食物补充足够的营养，所以根本就没有辟谷这一说。但人就不一样了，为了省出更多时间来修炼，不断地压榨本能。
什么辟谷术净尘术，都是如此。
叶韶最看不惯人类修士的这一点，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辟谷有什么好的，美食它不香吗？”
萧居还以为这也是要考他的问题，正经地回答：“慕掌门说普通膳食中往往含有少许杂质，纯粹的灵植灵肉在灼华派中并不好找，而且……”
萧居说了一长串，叶韶没怎么听，单手托腮盯着萧居的脸看，脑海里始终在回想小时候的萧居是什么样子的。
收他为徒时的不记得了，但再早些年到他家中时，印象中他这个萧氏小公子应是个白白净净，可爱讨喜的聪慧孩子。
捏他脸的时候似乎还会扁嘴委屈地喊一句“疼”，稍微逗几句就咯咯直笑，还会拽着他的袖角笨拙地带他到附近去玩。
本来挺可爱一孩子，怎么就被慕远柯那家伙带得那么啰嗦？
叶韶暗暗给还在操劳灼华派事务的慕远柯记了一笔，丝毫不记得方才是谁说要考考萧居的。
不过许是正好聊到了关于吃食的事情，萧居慌里慌张下长篇大论完以后，脑子一转，忽然欢喜地说：“师尊，您闭关十年才醒，现下应是饿了吧？徒儿给您去做一份早膳好不好？”
【“慕掌门平日肯定很辛苦，不如日后由徒儿来负责师尊的膳食吧？”】
十年前一句透着奶气的话语忽然之间蹦出脑海，叶韶一愣，看向萧居时恍惚间仿佛想起了十年前他的模样。
十九岁的少年人已经基本张开了，身形挺拔，面若冠玉，也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俊秀儿郎。只不过天生一副娃娃脸，总叫人想把他当成个小孩一般去对待。
见到叶韶的不言语，萧居以为叶韶是在顾及自己身体，却又不想令他失望。
空等十年的心底像是被注入蜜糖，浸得萧居面上笑意都愈发甜起来。他弯了弯眉眼，把清脆的嗓音放柔，露出些许不曾有变的小奶音。
“师尊您放心，徒儿是特地向慕掌门学做的药膳，对您的身体不会有伤害的。”
叶韶没想到他居然连这件事情都知晓，瞳孔微缩：“你怎会知晓此事？”
萧居笑了笑，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像是腼腆又像是讨好般地说：“是几年前我缠着慕掌门问的。但是师尊您放心，徒儿一定不会告诉第五个人。”
然而叶韶压根就不是想问这个，诧异过后一脸兴奋地说：“那敢情好，改明儿我就把慕远柯那小子踹了去！”
这么多年来，要不是每日命脉的吃食被慕远柯把握在手里，叶韶老早就想抓慕远柯去做些奇离古怪的事情了。
不过话刚说完，他又撞进了萧居一瞬间困惑的视线中，不经意间仿佛又想起了什么，连忙轻咳一声缓缓从被褥上坐起来，假装一本正经地说：“咳那什么，我就是说说而已。”
实际上方才萧居只是在困惑他师尊为什么要踹了慕远柯，闻言又是一笑：“慕掌门同徒儿说过师尊的性子了，师尊不必压抑自己的。”
“师尊欢喜的样子，就是徒儿喜欢的样子。”
过分谄媚的话在小孩口中转了一圈，却显得无比真诚。
像是一束暖暖的日光，洒在糖做的心上，融成甜丝丝的蜜糖水。
可惜叶韶素来是个没心没肺的。
他对上萧居亮闪闪的目光，不知不觉间被撬出了一段被他遗忘而尘封许久的记忆。
印象中那会儿他还没创立灼华派，许是闲得无聊，就去捡了六个孩子。那六个孩子出身卑微，年龄不一。
最小的颜清才五六岁，最大的慕远柯已有十七八岁。
那会儿他们也总喜欢围着他，一口一个“韶哥哥”地喊，每日笨拙地来讨他的欢心。
后来……
后来这群小兔崽子一个个的蹬鼻子上脸，成日里嫌弃他，整个一群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思及此，叶韶真是越看萧居越顺眼。
十年过去了居然还那么乖巧可爱，真不愧是他看中的小徒弟。
此时的叶韶完全忘了，这十年里他压根就没几天是和萧居一起的。
萧居见叶韶似是陷入某种回忆，轻笑一声，依旧放软了语调：“师尊您才醒过来，想必身体还虚着，徒儿去给您做些吃食，您再躺着歇会儿。”
被人伺候惯了，叶韶也没说什么，点点头，让他自去。
萧居怕把人给饿坏了，施施然拱手作揖便先行离去。
叶韶闭关十年，骨子里还透着长久不动的酥麻慵懒，百无聊赖地窝在被窝上等着。
只不过他还没等到萧居，就先听见了慕远柯的声音。
“无良，你歇下了么？”
原本宽厚的声音隔了扇木门，沉沉闷闷，叫人听得不清不楚。
叶韶打了个哈欠，随意地说：“没有，你进来便是。”
他的话音刚落，又是“吱呀”一声，身着一袭素净白衣的慕远柯跨门而入，手中还拿了一沓宣纸。
“当初你闭关前叫我查过萧氏灭门的事情，这些是近十年来背着萧居探查到的结果，你且看看。”
一沓宣纸直接递到了叶韶面前，淡淡的墨香在鼻尖晕染，不知不觉间也在叶韶的脑海中勾勒出一幅画面。
他双眸微眯，褐色的眸底蕴出几分似笑非笑的神情，倒映着白净的宣纸，竟叫人品出些许皑皑白雪般的冷霜。
不稍片刻，他又将方才流露出来的神情尽数收回，懒洋洋地伸出左手。
环腕相连的链子发出几声细微的脆响，修长的手指泛着诡异的白，几乎要同那宣纸融为一体。
宣纸厚厚实实叠了十数张，大多是记载萧氏被灭门前五年间所有能查到的举止，还有些是萧氏的仇敌、参与屠杀萧氏的世家。
内容太多，叶韶懒得一下子看完，随意翻了几页，一眼就定格在参与屠杀的前两个世家中。
常风庄，莫归庄
好嘛，正是人界的第一和第二世家。
萧氏究竟做了什么，能让人界的世家如此兴师动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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