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立时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容貌俏丽,看上去双十年纪的沧山派女弟子,正面含薄怒,冷冷地瞪着他们。
这名女弟子的绿校服和街上往来的弟子又有不同,款式更复杂,配饰更多,头顶六根长钗挑起一套镌有阵法符文的飘带。
沧山派修士以符阵见长,这个女修,在沧山派至少是个高阶弟子。
一时间,大堂里所有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茯铃本就是离家出走,不愿在外透露自己身份,于是眼睛一转回呛道:“这位道友,问人师承前,难道不该自报家门么?”
那名女修冷冷道:“在下沧山竟陵仙子门下首徒,谷燕岚。”
场中众人哗然:嚯,这是竟陵仙子的徒弟,沧山派掌门人的徒孙啊!
这下也没人敢看热闹了,瞬间跑了个干干净净,除了他们三个,只剩下不远处一桌的三位沧山弟子,两女一男,应当是谷燕岚的同伴,也都神色不虞地看着这边。
想来他们刚才的那番厥词,已经被人家听得一干二净了。
茯铃倒是半点不心虚,狡黠道:“久仰大名久仰大名,不过我们姐妹二人只是来自一个没名气的小门派,说出来谷师姐也不晓得,姐姐你说是不——咦,小慈姐姐你把脸遮起来做甚?”
其实早在一听到“竟陵仙子”四个字时,罗慈就麻溜地戴上了帷帽,在旁边做一朵安静而娴淑的壁花。
沧山派女修众多,但能被称作竟陵仙子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沧山派掌门舟不渡的首座弟子萧明秀。
竟陵仙子萧明秀,沧山派最年轻的元婴修士,公认的沧山派下一任掌门,曾经的烨国莲华公主,修真界著名冷美人。
……他妹。
不是骂人,真是他妹,从小拖着鼻涕跟在萧明鸾身后长大的小丫头,就连修仙也是吵着闹着一定要跟他一起来的。
但是萧明秀小时候太娇气,吃不了剑修的苦,在昆仑待了还不到两个月,就被上门来作客的舟不渡给打包带走了。
虽然秀秀出现在这里的可能性不大,但罗慈还是以防万一地遮住了头脸。当初小和尚出现在焉虞关的可能性还约等于无呢,不一样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突然有些伤风。”罗慈柔弱地咳嗽两声,作西子捧心状道,“担心传染给各位,见笑,见笑。”
修士筑基后,青春常驻百病不侵,会得伤风的那必然是个还没筑基的小修士。
谷燕岚一听就明白了眼前两个姑娘不过是修为平平,对五大仙门多有眼红嫉妒之人,这样的人全天下多了去了,若是与她们计较,倒显得自己没有名门大派的风范。
谷燕岚尽管心中不舒服,但还是缓和脸色,居高临下道:“在下也并非想与二位道友计较,只是二位须得记得,此处乃沧山派地界,二位说话还是谨慎些罢。”
茯铃原本还笑嘻嘻的,一看她这对他们不屑一顾的姿态,哪里忍得了,顿时勃然变色,“你!”
罗慈一把按住她,柔弱道:“小女子记住了,多谢谷师姐赐教。”
谷燕岚见他态度柔顺,脸色便缓和了些,略点了点头,返身走向自己同伴身边。
偏偏这时,半空中传来一道清冷又矜持的声音,说不出的清透动人,但说出来的话,就没那么动听了。
“离火宫的人胆气这么小,是因为在南海缩了太久么?”
谷燕岚脸色霍然一变,先是惊讶地看向罗慈与茯铃二人,紧接着立刻低下头,与另三名站起来的沧山派弟子齐声道:“参见师尊!”
罗慈不着痕迹地后撤一步,站到茯铃身后。
铺了灵兽皮地毯的楼梯上,缓步走下来一个绿色纱衣的美人,头顶十二根灵玉长钗挑起的符文飘带,裙摆拂动如雪浪翻滚,长袖飘飘如竹影潇潇,广袖宫裙仙姿绰约,真是华贵又清丽。
正是竟陵仙子萧明秀。
茯铃原本被她一句话说得心头火起,可一看到对方那张清艳绝伦的脸,茯小宫主却突然一愣,惊疑地转头看向罗慈。
竟陵仙子的脸……怎么长得和小慈姐姐有五六分相似呢?
萧明秀在弟子的簇拥下款款走过来,嘴角噙着一丝危险的冷笑,问:“小姑娘,你还没说呢,你们离火宫对自己家的评语,又是什么?”
茯铃回过神,梗着脖子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离火宫家大业大,我们才高攀不上呢!”
竟陵仙子最出名的既不是她绝美的容貌,也不是她过人的天赋实力,更不是她的身家背景,而是她的脾气。据说仙子脾气之糟糕,翻脸之迅速,就连她师父,沧山派死人脸之首的舟掌门都要怵三分。
萧明秀一眯眼睛,冷冷道:“既然如此,那我送离火宫一句好了——一窝缩头乌龟!”
茯铃气极:“你、你——哼,怪不得你卡在元婴初期四十多年还无法进阶呢,想来是嘴巴太坏、心境不够,勘破不了吧!”
谷燕岚立刻喝道:“道友慎言!”
作为竟陵仙子首徒,谷燕岚她心里苦啊!
本来因为师尊无差别攻击的嘴炮技能,她就没少劳心劳力,甚至被掌门师祖苦口婆心地委以重任:小谷子,出门的时候,你可得看好你师尊那张嘴啊,知道不?
可师尊这张嘴,是她想让闭上就能闭上的吗?
本来她最初出面呵斥就是为了防止师尊亲自下来骂人,这下好了,不但没能成功阻止,这小丫头片子还偏偏戳中了师尊的痛点:竟陵仙子六岁入道,十六岁筑基,三十岁金丹,六十岁元婴,天才的人生偏偏卡在元婴初期境界上,多年难以寸进,平生最恨别人提这件事!
萧明秀上挑的唇线逐渐拉平,面无表情的脸上,凝出一种异常危险的讯号。
谷燕岚与三位师弟师妹对视一眼,纷纷后退一步,心中已经做好了全额赔偿的准备。
有句话叫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就在这时候,门边传来一道直不楞登的声音:
“小慈姐姐、付兄,你们这是……怎么了?”
捧着一袋灵石兴冲冲回来的鹿长流,一脸懵逼地看着这边剑拔弩张的对峙。
萧明秀闻声看过去,在看到鹿长流身上内白外黑的战袍时,表情越发冰冷,冷哼一声道:“昆仑?”
仙子声线冻人,几乎有种咬牙切齿的痛恨意味。
罗慈听得一愣,秀秀几时起这么敌视昆仑了?她当年被百里小老头儿用竹条抽得嗷嗷哭的时候,也顶多是半夜哭唧唧扎小人儿诅咒人家啊……
却见萧明秀根本没有给鹿师弟反应的机会,骤然抬手,袖间疾飞出一道符纸,向他打去!
以鹿长流的修为,要被这么打中一下,不死也得残。
罗慈脚下微动,瞬间移到鹿长流身边,抓住他后心往旁边一拎,符纸轰然打在客栈大门上,那扇用沧山派阵法加固过的大门,竟然被生生打碎了!
掌柜的躲在柜台下面,欲哭无泪地打着算盘,计算这是被竟陵仙子打碎的第几扇门。
萧明秀没料到这一击竟然被躲过了,待看清站在那昆仑小子身边的红衣女子后,微微挑眉道:“阁下何人?”
她方才,竟一直没注意到这个人。
罗慈似笑非笑道:“小女子不过普普通通一个散修罢了,仙子何必自降身份对我等动手?”
“我想对谁动手就对谁动手,”萧明秀面覆寒霜,呵道,“轮不着你置喙!”
眼见萧明秀还要动手,罗慈哪敢和她硬抗,连忙提溜着鹿长流脚底抹油转身就跑!
这臭丫头,小心眼子这一点倒是这么多年了都没变!
罗慈跑出来时,还顺便接住了从窗户跳出来的茯铃,左右手各一个,在竟陵城宽阔的街道上跑成一条野狗。
“小小小慈慈慈姐姐姐姐……这这到底怎怎怎么回事事事事啊——”鹿长流被他拎在手里,崩溃地抖出一句话。
罗慈偏头躲过一道寒冰符,紧跟着一道闪瞎人眼的雷就兜头朝他劈了下来!
罗慈猛地往前一窜堪堪躲过,挂着截被点燃的裙角,喊道:“传送阵在哪儿!”
鹿长流艰难地伸手指路,茯铃手忙脚乱地掏出聚水符帮他灭火,罗慈拎着这俩不省心的货向着城中央的传送阵一路狂奔。
紧接着,凄风、苦雨、天雷、地火,臭丫头是把天劫都做成了符咒,要全往他头上扔一遍么!
后面萧明秀的声音隐隐有点气急败坏:“有本事你停下!”
罗慈呵地一笑:“有本事你追上来啊!”
萧明秀扔符咒的手一顿:这对话,怎么有点耳熟……
趁着这空隙,罗慈猛地提速,一路连蹦带跳冲进传送阵里!
阵外还有好几个修士在排队,他们这种无良插队行为顿时激起公愤:“诶诶,后边儿排队切!”
茯铃掏出一颗上品灵石丢进守阵人怀里,“十万火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哥行行好吧!”
阵法瞬间开启,白光一闪,三人原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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