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别在自欺欺人了……”
“……情这个东西,根本就不是你该沾染,能沾染的……”
“……司凤,你是师傅最器重的弟子。趁现在还不晚,师傅等你回头,离泽宫我以后会交到你手里……”
“……司凤,倘若师傅当年没带你回离泽宫,你想想看,你如今会是个什么样子……师傅抚养你长大,教你读书识字,传授你功法,在你身上费了多少心力,耗了多少心血……如今你为了一个女子就此抛下视你如亲子的恩师,禹司凤,你对得起我十二年的苦心栽培?当真问心无愧吗?!”
“师傅……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陷入无边无尽梦魇的禹司凤,额间鬓角不停地冒出细密的冷汗,唇角更在睡梦中不知不觉间咬地鲜血淋淋。
她是不一样的,她早已知晓他妖的身份,她没有因此有过一丝的嫌弃和后悔。
他知道仙妖有别,如隔天堑……可是师傅,他想试一次,或许这一次他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
就算失败了,他无怨无悔。
又一次午夜梦醒,禹司凤一身冷汗猛然坐起身,定了定神,抬头看向窗外格外清冷高悬夜空的明月,眼神逐渐坚定清明起来。
经过两个月精心调养照料和无限量的丹药供给,禹司凤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连个疤痕都没留下,甚至连他之前练功不慎遗留的内伤都一并痊愈了。
让白凤九说,那是自然,折颜炼制的丹药若是连只凡间小妖都治不好,那他岂不是愧对四海八荒最好医者的称号了。
伤是好了,可禹司凤却不像以前那么开心,白凤九经常看到他一人独处时发着呆。
郁结于怀,鸟肉质量下降,白凤九自然很关心,她逗他开心,问他为何总是闷闷不乐,郁郁寡欢?
每到这个时候,他总会冲着她微微一笑,淡笑着说自己没有不开心,他很开心,这是他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
骗子!大骗子!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她傻了才会信他的鬼话。
无论他是出于什么目的隐瞒的,是好意不想让她跟着担心,或者其他。她只知道他越不想说,她便越想知道真实原因。
这只小鸟一定不知道有句话叫好奇害死小狐狸。
一个深夜,一道颀长瘦削的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白凤九床边,眼神无限留恋地停留在她因沉睡紧闭的眼睛上。
这双眼睛睁开时,是那么澄净明澈,使人心动不已。
禹司凤目光慢慢下移,从眼睛到鼻子,再到嘴唇……
他想把她的相貌一一印刻在内心深处,永远保存。
过了片刻,他唇角微动,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一声叹气,“等我……”
话音一落,他人转身便要离开,就在这时,从身后出传来一个甜蜜蜜的声音。
“等你做什么呀?”
禹司凤一顿,停下脚步,僵硬着回头看去。
漆黑的夜色,唯有清冷的月色倾泻进来,白凤九托着脸颊,眨了眨比月色更通透明亮的眼眸,寒光凛凛冷冷凝视着他。
只这一眼,禹司凤就像触电般倏然收回目光,垂下眼眸,沉默不语。
他这个反应成功激怒了白凤九,她磨着后牙槽牙恨不得咬他一口,“哑巴了?怎么不说了?禹司凤,我告诉你,我现在很生气!”
“让我猜猜你要去哪里?我猜呀,你打算回离泽宫是吧,回去向你师傅谢罪!我猜得对不对?”
禹司凤自知理亏,抬眸暼了她一眼,底气终是不足,轻声道:“师傅对我有养育之恩,他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能这么不负责任一走了之……”
“呵呵呵呵!”
白凤九气笑了,直接打断他的话,容色因盛怒越发如盛开的牡丹般潋滟妩媚。
“禹司凤,你要记清楚!你可是我好不容易从离泽宫十三戒里救出来的(并没有,其实还挺轻松)。我为了救你,用了多少救命的丹药,那些加在一起都能救回十个你了。结果你是怎么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不仅不报,还想丢下我,一走了之。”
“你说你师傅对你恩重如山,那我呢?我对你的救命之恩就不重了,你自己想想,我前前后后救了你多少次了!禹司凤,我把话放在这里,一天没还完我的救命之恩,你就别想丢下我,一个人回离泽宫找死!”
禹司凤不死心,试图跟白凤九讲道理,他不知道跟生气的女人讲道理是最没有道理的。
“……我身为离泽宫首徒,我必须回去给师傅一个交代…...便是要离开离泽宫,我也要光明正大地离开……”
这样才能光明正大与你在一起,这句未尽的话在他喉间数次停留,最终没说出口。
白凤九不屑地笑了,“这次是你运气好,我及时赶到,你才没被折磨死。那个时候,你亲爱的对你恩重如山的好师傅在哪里?倘若我没赶到,你如今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惹我生气?都这样了,你还要傻乎乎上赶着回去找死,你是不是傻呀?还是离泽宫给你灌了迷魂汤了,跟我说说到底是什么汤,我也熬着给你喝喝,免得哪一天我被你气死……”
白凤九越说越生气,她活了三万年,根本就没见过这么傻,这么认死理的鸟,他能平平安安长这么大,实属不易
说道最后,她恶狠狠威胁道:“你是希望看我毁了离泽宫,还是希望看到你的同族伤了我。你知道的,我有这个能力。”
却不知道她色厉内荏的模样在禹司凤看来有多可爱,他定定看着她,眼神飞快闪过一丝缱绻神情,坚定道:“两个我都不选。”
“那你就乖乖呆在我身边。”
话音一落,一条金光闪闪的细锁链从白凤九袖中飞出,飞到禹司凤身边。
只见金光一闪,锁链死死缠在他身上,将他牢牢捆住。
被捆地禹司凤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使劲挣扎。见状,白凤九给他解惑道:“别挣扎了,这可不是普通的法器,这叫捆仙锁,顾名思义是天宫用来捆那些犯错的神仙。你越是挣扎,捆仙锁捆地越紧。以你现在的修为,起码再修炼个三四百年才有能力挣开捆仙锁的束缚。”
解释完,白凤九钩钩小拇指,禹司凤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她的方向飞来。
白凤九掀开被子,坐起身,撸起袖子,伸出手狠狠捏着他的脸颊软肉向两边扯开,她脸上始终挂着甜似蜜糖的微笑。
“再让我发现你不告而别偷偷溜走,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来,跟我说,我禹司凤以我师傅发誓,从今往后,白凤九说往东,我就不往西,所有事情无条件全都听她的,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说啊。”
禹司凤很委屈,他也想跟着说,可怎么说,脸颊捏在别人手里呢。
白凤九笑了笑,稍稍松开魔爪。
“吴于师冯,一窝私服法师,从警完好,百分九硕完董,握久补惋惜,锁有事秦吴天江劝逗挺塔的……”
“这才乖。”
禹司凤发完誓,白凤九满意地拍拍他被捏地红艳艳的脸颊。
这次不是她多留了个心眼,早有准备,这只不听话的小鸟早飞走了。
没良心的臭小鸟,不是她日日夜夜不间断地守着他照顾他,他的小命早被阎罗勾走了,现在伤一好,就打算拍拍屁股就跑。
事情哪有这么美,也不问问她答不答应。
翌日清晨,白凤九泪眼迷蒙从禹司凤身边经过,看到他小心翼翼捧着个东西。
是什么东西这么宝贝呀?
好奇心起,她装作不经意地探出头,她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原来是个又破又旧的荷包。看那暗淡的颜色,起码用了十年以上了。
她打着哈欠,“这个荷包又破又旧,换个新的吧。”
禹司凤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遗物。”
原来是这种有纪念意义的物件呀,那丢掉就不太合适了。白凤九没话找话,随口道:“荷包是怎么弄坏的?”
禹司凤照旧语气淡淡,“昨天被捆仙锁压破的。”
闻言白凤九恨不得收回之前的询问,让她多事多嘴,就当没看见不就好了嘛,现在好了,自找麻烦。
“……那个……要不……”
禹司凤挑了挑剑眉,一副洗耳倾听的样子。
“我针线活很好,荷包我帮你缝!”
话音刚落,白凤九飞快从禹司凤手里将荷包抢了过来,转身朝房间走,边走边不放心对他回头说道:“我做针线活有个习惯,不喜欢有人看着,你可别偷看,知道吗?”
两个时辰后,看着缝得歪歪扭扭的荷包,白凤九愁眉苦脸。
“针线活好难啊!”
这辈子,不,下辈子她都不想再看到针了!
“吃饭了。”
禹司凤推门进来叫白凤九吃饭,视线扫过她慌张之下藏到身后的荷包,眼角禁不住抽了抽。
“司凤……”白凤九露出无辜讨好的笑。
禹司凤来到她身后,略微使劲,从她手里抢回娘亲遍布盛开血梅花的荷包,“针线活很好?”
还真是大言不惭。
“我这不是第一次做针线活,以前我又没做过,怎么知道会这么难。”自幼娇生惯养的白凤九越说越委屈,伸出伤痕累累的手指让他看,“为了缝荷包,我的手指都伤成这样了。”
看着戳得满手的小口子,禹司凤眼神中闪过一丝怜惜,轻声道:“还痛不痛?”
白凤九忙不迭点头,“痛,很痛!”
要不是觉得太丢脸,她都要哭出来了,十指连心。但谁让她早夸下海口信誓旦旦说自己会针线活。
给十个手指一一上了药,俩人一蛇吃过饭,禹司凤先用剪刀把她乱缝的线剪开挑出,然后一手拿着荷包,一手拿着针线,开始缝起荷包。
白凤九瞪大眼睛,异彩连连,原来男人也会做针线活的呀。
“司凤,你怎么还会做针线活?你还有什么不会的吗?”
会做饭(虽然没她做得好吃),还会做家务活,现在还会针线活。男子会的他会,现在连女子会的他还会,除了生孩子他不会,她都想不出来他还有什么不会的。
“这个很难吗?”
“很难。”
“没被师傅带到离泽宫前,我在外面生活过一段时间,一个人生活,什么都要会一点……”
“那你小时候过得很苦?”
“不苦,比起大多数人,我已经很幸运了,娘亲死了之后,没有沦落街头,而是被师傅带回去照顾……以后你有什么不会的事情,我去学,我来做。”
“司凤,你对我真好……”
白凤九趴在桌上,不禁苦恼道。
怎么办,他对她越好,她以后就越不好下口,怎么能吃掉自己的好朋友呢,就算是尸体。
禹司凤唇角的弧度越扬越高,“也没那么好……”
一盏茶后,禹司凤缝好荷包,白凤九仔细端详着手里的荷包,除了那刺眼的血梅花,缝补的痕迹几乎看不出来了。
她不禁赞道:“司凤,你以后一定是个贤妻良母,不,我是你说你以后一定是个好夫君好爹爹。”
听她恭维,禹司凤挑高眉,“是吗?”
“一定是,以后谁嫁给你,妥妥的享清福。”
“可我的身份……”
白凤九看不得他这幅自艾自怜的模样,正色道:“天下之大,总会出现不介意你身份的人……如果这里真找不到,我回家给你找。”
“对了,司凤,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娘子?”
等他以后娶妻生子了,她的储备粮岂不是源源不断了。这么好的方法,她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一想到这美好的前景,饶是青丘小殿下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像你这样的,就很好。”
“小司凤,你眼光不错呀,就是有点好高骛远,像我这样的可不好找。”白凤九误以为禹司凤对女子容貌上有着极致的追求,“我姑姑呢,已经嫁给我姑父了。就算没嫁,你的年纪相较于她也太太太小了,根本没戏。我四叔又是男子,我下面的美人还不到我的十分之一,你大概是看不上了。”
“这么说来,你岂不是要打光棍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白凤九抬手,怜惜地摸摸禹司凤的头,“不怕,不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心里却想着,找机会要劝劝这小鸟,做鸟切勿好高骛远,还是脚踏实地的好,踏踏实实繁衍后代。
“你会永远陪着我?”
“这是自然,这一生一世我都会守着你。”
“凤九,你为何对我这么好?”禹司凤眼睛不由自主停在她潋滟的唇,眼眸深了深。
白凤九心虚地避开他炽热视线,眼神飘忽不定。下一秒,色厉内荏道,凶巴巴道:“我就是要对你好,有问题吗?”
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禹司凤眼底深处一闪而过一丝深深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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