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鸿鹄出行不便,顾青自告奋勇,把去查看林安远赔偿的田庄的事情揽了下来。田庄,她只是顺路去看了看,真正的目的地是去检查和其中一处田庄相邻的秘密作坊。
那日,她说要送南宫鸿鹄一份大礼。随即,向南宫鸿鹄阐明了要做出的是什么东西。南宫鸿鹄将信将疑,但觉得顾青是个心有成算的,还是派人安排了工匠,在北燕暗中购置的一处不起眼的庄子上开起了作坊。在等大理寺开堂的日子里,她每日里的时间都花在了与工匠们研讨上。
顾青画出了原始的图纸,她知道原理,在博物馆和网络上也看过实物模型。但那机器对于现代社会,也算古董了,细节不可能记得非常清楚。好在,这些工匠们都是行家,给了思路方向和提示,反复琢磨,失败了再来过。最后,终于成功做出了实物。再找来手艺娴熟的织工们上手操作,那效果让所有人都兴奋得欢呼起来。
珍妮纺织机—英国工业革命开始的标志!虽然仍然要用人力,但珍妮机比旧式纺车的纺纱能力提高了八倍。珍妮机出现之后,英国大规模的织布厂得以建立。而后,生产力的发展推进了社会的转型。它的意义之重大,怎么评价都都不为过!
南宫鸿鹄当机立断,当即命令把这些工匠妥善安排在作坊中,加急赶工,暂时不准和外人接触。那些工匠们们都是与北燕有些关联的,知道其中利害,再加上南宫鸿鹄给的工钱高,也没多少怨言。顾青和南宫鸿鹄商议了,最多半年,就不需要隐瞒了。林安远赔偿的那笔钱,正好拿来买材料、开工钱,可谓及时雨。
作坊里工匠们生产得热火朝天,上头说了,每做好一台纺织机,检验合格后,大家都有固定的赏金可拿,大匠、小工,按照比例分发。因此,没人抱怨被隔绝在这田庄里不能回家,没那闲功夫!每忙完一天,都仿佛看到白花花的银子离他们更近了一步,那劲头足得很。何况,给他们提供的伙食不错,白米饭管饱,每顿四菜一汤,有菜有肉。因此,作坊里风平浪静,生产顺利。
顾青十分满意。视察完作坊,顺便往林安远赔偿的田庄上绕了一圈。林家的那个庄子,足有几百亩地,都是不错的良田,论起规模来,还不是四个田庄中最大的。
顾青暗笑,林安远这下可是大出血了!如果当初用自己代嫁成功,至多几万两银子,一个庄子就足够打发了,说出去旁人还会称赞他们夫妇是慈爱父母,一个不上族谱的乡下女儿,还给准备了那么丰厚的嫁妆。虽然丈夫残废,但人家好歹一个王爷嫡子,哪里委屈了她呢?
公道,很多时候不在人心!何况,他们还会拿孝道死死压制着林清兰,不从父母之命,那是忤逆,打死了都成。如果不是换了顾青这个现代的灵魂,这姑娘的一生,就是一个大写的悲剧。用自己的不甘和痛苦,来成就林家的荣华和称心如意!
从田庄上回来,坐在马车里,顾青忽然想起在京城置住宅的事。她叫身边跟随的护卫去打听,京城里声誉最好的中人是谁?不多时,护卫回报道,是城北下关街的钱凯文,为人精明能干,又很诚信,是个靠谱的。
钱凯文热情招呼着上门来的客人,听着顾青说道要请他在京城物色一处独门独户,安全清净的房子买下时,忽然往顾青脸上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即现出几分难色。
“这位姑娘,”钱凯文吞吞吐吐道:“恕在下眼拙,姑娘是否姓林?”
顾青点点头:“目前还没改姓。”
“您是那位把林御史告上大理寺的林清兰姑娘?”
顾青静静看着他,不说话,眼中的含义很明显:你是为他抱不平吗?
钱凯文看了看两边怒目的卫士,忙摆摆手苦笑:“姑娘误会了,钱某没有别的意思!钱某也在大堂上旁听了,姑娘挺不容易的。”
“只是,姑娘您要买宅子,可难了!”钱凯文叹气道:“全京城的中人都不敢接您这买卖!”
“若是你自己直接向屋主买呢,体面的宅子只怕也不成,屋主也不敢卖给您。那下三流、龙鱼混杂的地方或许有人卖,但姑娘住在那地儿一来不安全,二来也太委屈了!”
“哦,”顾青顿了一下,挑了挑眉:“是林家、宁国侯府还是三皇子的手笔?或者,还有旁人?”
“这个,在下就不知了,只有人通过咱们中人的行会来警告的,不准有人接下林姑娘的委托,否则...”钱凯文拱手道歉:“姑娘见谅,我们只是平头百姓,实在不敢开罪这些大人物!”
“无妨!”顾青立起身,冷静地道:“与你无关,我不会怪罪你。”
眼见顾青转身就走,无一言纠缠,钱凯文叫住了她:“林姑娘,”他同情地道:“我听说,京城里大小客栈,也收到了警告,不许接待姑娘入住。”
他想了一想,无奈地道:“姑娘如今,若是不离开京城,怕是只能借住尼姑庵了。”
“离开京城,借住尼姑庵,就能安生了么?”顾青冷笑道:“他们就能放过了么?”
钱凯文无言以对,看着顾青的背影长叹一声。
这是被拒绝的第八家客栈了,顾青站在街边,嘴角噙着冷笑。对方的反击来得还真是快啊!你让我颜面扫地,利益受损,我就立刻让你无容身之地。这是享受报复的快意,杀鸡骇猴?还是先狠狠教训你,然后再展示自己的仁慈,所谓的熬鹰?
秦川赶到时,坐在马上,他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顾青。她就这么独自站着,在入神地想着什么,一张脸素净雪白,淡淡地只点了唇,简洁大气的衣着,气韵迥异旁人,整个人都仿佛闪着光。她不经意地转头,露出侧脸,他忽然心中一跳,微微慌乱。
“林姑娘。”他抿抿唇,向她打着招呼。
“秦将军,你好!”顾青礼貌地向他颔首。
“林姑娘,你是住店吗?”秦川看了看客栈的牌子,问道。
“被拒之门外,第八家了。”顾青浑不在意,淡淡地道。
秦川一阵心塞,默然无语。
九门巡抚衙门管着京城地面,有个风吹草动的,都瞒不过他们。大理寺判定后,他就命人关注着林家之事。前几日,手下就把探听到的消息告诉了他。他心中为顾青着急,想着提醒她,小心暗算。但顾青一直未出北燕使馆,他也不便上门打扰。今天,一接到手下的回报,他就赶来了。
“林姑娘,”秦川想了想,温声道::“在下在北城空着一处宅子,不算太大,只有小小的三进,十来间房子。有花有树,还有水井,住着倒还舒服。最好之处是临近着官府衙门,安全不用担心。周围的也都是安分人家。姑娘若是想租房,那租我的房子如何?”
顾青笑了:“秦将军,你这是同情我呢?秦将军可知,您这样要惹来麻烦呢!”
“无妨的!”秦川道:“我好歹是将门之子,一心奉公敬业,不沾染是非,他们也不能拿我如何?”
“不行,”顾青道:“他们的用意您该知晓。秦将军一人或许不在意,但秦将军身后还有一家人呢!我不想连累您!”
“再说了,我现在还住在北燕使馆,没到无处容身的地步呢。”
“可你也不能一直住在那里啊!”秦川满面的不赞成:“你毕竟是中周人,非北燕之民。托庇于北燕,有损中周颜面。”
“颜面?”顾青似笑非笑:“权贵逼迫弱小,中周就有颜面了么?你说,若是我被迫无法容身,朝中可有哪位大人为我报不平?”
“这,”秦川无法接口,叹气道:“你如何打算的?若想离开京城,我帮你安排,远离这是非之地也好!”
“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顾青冷冷一笑:“要走,也必是堂堂正正地离开!林安远这般的人还泰然自若地当着官,我这受害的人没道理要如丧家之犬般逃离!”
“他终究是你的生父,”秦川劝道:“事情既然解决了,也没必要成仇人一般。”
“我倒是想和他们再无牵扯,如同路人呢,但他们一心想压着我低头,我偏不会如他们的愿!”
“你可知,林府、宁国侯府和三皇子在京城的势力很大,还有你在大理寺指斥了孔大人,他门下许多弟子,儒门的士子不满,口诛笔伐你不孝生父,不敬圣人,与南宫小王爷苟合,依仗北燕势力,逼迫断亲云云。还有人传言,你外祖一族在元朝为官,林大人为保家族,才被迫于你母亲成婚。而后的绝情也是有原因的.....”
“无耻之尤!”顾青冷冷地道。
“众口铄金,林姑娘,你不如暂忍一时,再做计较!”
顾青举眸望向远处,缓缓道:“多谢您的好意,不过,我不会走,更不会低头!”
“我不服!”
“更不惧!”
“我不惹事,但也不怕事!他们打错算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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