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很含糊, 又因为意识不清断句也很乱,祝川没有听清,此时也顾不上太多, 蹲下身扶着他的肩膀, “你还好吗”
清酒味浓烈。
不用说, 他很不好。
“易感期来了怎么不去找人要抑制剂”剧组也有不少aha, 抑制剂和隔离贴是常备物品, 随便拉一个都能借到。
“不认识人。”
“那你怎么不来找我”祝川看着他的样子, 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儿里上不来, 他不认识人自己认识啊,自己的先生易感期了还能坐视不管
薄行泽大概永远也不知道, 自己为什么躲着不回江城,没有找过任何一个aha,甚至连这个名字都没有改。
不寻常的信息素纠缠在一起, 药木香像个菟丝花看似柔弱其实生长野蛮, 绞索一般缠住清酒, 驱之不散。
他不会像oga一样被影响, 但这么下去迟早也得出事儿, 不能由着来。
“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帮你找抑制剂回来。”
“别走。”薄行泽掐住他的手, 滚烫的手指圈住手腕,几乎能把人烫伤的温度顺着腕骨传进来, 让他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我不是走,再这样下去你受不了的。”
薄行泽手指松了一刻立即攥紧, 两股思绪疯狂纠缠,一边是告诫自己的易感期很可怕不能因此伤着祝川,忍一忍就过去了。
一边又因为那股药木香而疯魔。
他来这种地方探班, 就是为了找那个药木香的主人吗
不许
嫉妒占据上风,理智暂时屈居人下,祝川被他掐住手腕按在凤尾树上,感觉到面前的aha双眸赤红如同月圆之夜变身的狼。
“你别发疯在这儿就咬我他们看见了很难办,回去再说”
薄行泽将他牢牢困在怀里,无论怎么挣扎都不肯松手,甚至把颈部皮肉咬到破皮,几乎想要将它撕下来。
祝川吃痛,沉了声音斥他,“薄行泽”
薄行泽攥着他的手,抵住的后背的凤尾树根本挣脱不开,禁锢牢牢的几乎喘不开气,知道现在斥责根本不管用,于是边挣扎边去哄他,“薄行泽你乖啊,这里不合适。”
“殊易。”薄行泽声音嘶哑,像是被砂纸一点点打磨过,糙得厉害。
祝川甚少听他这么叫自己,一贯冷漠的人仿佛戴上了一张委屈的面具,压低了的嗓音带着一点颤意,他也忍下了踹他的冲动,低声“嗯”了声。
“别动。”
祝川真就没动,安安静静等他继续说话。
薄行泽将头埋进他颈窝,轻轻蹭了蹭,又释放了一股信息素出来,逼得他就快要站不住脚了,下意识掐住他的手臂。
“怎么不说话了”
薄行泽鼻尖蹭着他刚咬破的颈侧,带来一股又痛又麻的感觉,祝川受不了这个,转了下头想避开却又被掐住了下巴转回去。
“很难受你先放开,我去帮你找抑制剂来就好受了,听话。”祝川知道这个时候他是吃软不吃硬的,于是放低了声音。
“不放,放了你就走了。”
“我走到哪儿去,不然你跟我一起回去找抑制剂,还有,我还没问你呢,一个人躲在这儿。”祝川仰头,汲取了点空气发现实在艰难于是放弃。
“祝总”
“祝总”
摄制组的人估计发现了异样,跑出来找他们,漫山的灯光照过来,越来越近。
祝川有些着急,真要让他们这么过来按照薄行泽对于他的占有欲,其他aha的气息会让他直接发狂,到时候就难收场了。
“祝总,薄总你们在哪儿”
“祝总。”
祝川伸手拍拍他,低声哄他,“你乖啊,我不会走的,你先松手我让他们走开。”
薄行泽有些不乐意,但听说是让他们走开,于是不情不愿地稍微松了点手,“好吧,那你不能走、”
“我不走。”祝川实在无奈,这个人易感期一来就像个小朋友,完全没有霸道总裁的气质,缠人的要命。
“老板,死了没有”陆未庭拧眉往后退了一步,把一起出来找人的容阮往身后一扯,哪儿来的这么重的清酒味。
祝川听见是他,松了口气扬声说“薄行泽易感期,你就说我有事提前走了,带他们回去吧。”
容阮有点担心,“可是”
“走了。”陆未庭不由分说把小孩儿拽走,在他还想说话的时候瞪了他一眼,恶狠狠地甩了句“闭嘴”。
容阮委屈巴巴“真的不需要帮忙吗”
陆未庭轻吸了口气,“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aha的易感期能把你撕碎了,就你这种弱不禁风整个人没四两肉的oga,都不够塞牙缝儿的。你去帮忙,你送去给他标记”
容阮似乎被惊着了,好半天嗫嚅了句,“陆哥,你也有吗”
“有什么”
“易感期。”
陆未庭脚步一停,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不像aha”
容阮拼命摇头。
陆未庭冷哼了声,“所以你最好离我远点,不要随便钻我被窝。”
容阮小声“可是我真的怕壁虎和老鼠。”感觉到他手指的紧,他再次放低了声音,“那我下次去找导演好啊疼”
陆未庭掐着他的手腕,磨牙问他“下次找谁”
容阮连话都不敢说了,拼命摇头打量他的脸色,陆未庭牙齿磨得咯咯作响,“下次钻过来的时候小点儿动静,别弄得全摄制组都知道。”
容阮愣了一会,用力点头,“嗯”
祝川听着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也稍微松了口气,aha易感期的时候没有理智,无论是伤人还是不小心标记了oga都严重。
本能驱使下,他无法控制,可责任要负。
祝川想到这里,又有点生气,万一来的人不是他,而是哪个oga,到时候怎么办他们离婚去娶别人
“你不舒服直接来找我不行”
薄行泽声音很低,像是山林间呜咽的风,“我不想伤害你,我知道自己的易感期有多可怕,每次都伤到你。”
祝川微怔,没想到他是这样的顾虑。
“殊易。”
“说。”
“我亲你一下。”薄行泽问完,又小心地补了句,“可以吗”
祝川心尖抽疼,总觉得这三个字里透着无限的期待和小心翼翼,生怕被拒绝一般,轻吸了口气伸手抱住他的肩膀。
八年前是他主动,薄行泽一直处于被动接受的状态,所以可以那么简单的说出不要,再来一次,他不想做那个主动的人了。
薄行泽,你大概永远也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沅沅来接人的时候是半夜,刚到家就听见手机响,马不停蹄地赶过来送衣服,看见了饱受摧残的老板和神清气爽的“老板娘”。
“薄总。”
“嗯,衣服给我。”
沅沅老实在车边等了一会,自家那个交际花老板才穿上新衣服从树后走出来,脸色苍白腿似乎在打颤。
“花儿,会玩。”
祝川向来没皮没脸,但让人知道光天化日干了些什么也有些无地自容,狠狠瞪了她一眼,“嘴上长了个人”
沅沅老实开车,毕竟虽然祝川不会怎么样,但薄行泽看起来凶得很。
车载空调的风声细微,祝川侧头往外看,稍微动了下立即倒抽了口冷气。
疼。
哪儿都疼。
这人是个畜生,幕天席地的凤尾树当背景,大半夜下来他后背都要烧起来了,让他跟树皮比谁更结实
有一条他说对了,自己的衬衫确实不结实,起码没有树皮结实。
他就不该纵容这个人,下次管他什么易感期还是什么期,让他死了算了,正好自己也省的离婚这个环节了。
“那个”祝川一开口就愣了,这嗓子
回过头去瞪薄行泽,只见他耳朵有些发红,脖子也有点红,随即震惊地瞪大眼,他还害羞起来了
怪不得尤芃看他的眼神那么不对,敢情还以为是他主动的脱口骂了句脏话。
沅沅实在忍不住了,小声劝导“别了吧,我感觉还是命重要。”
“”祝川气的磨牙,后颈疼得他牙齿都要哆嗦,冲薄行泽勾勾手指,“我告诉你,下次再咬这儿我就杀了你。我是beta不能被标记,记住没有”
薄行泽低下头,有着餍足之后的心悦,低声说“可是你说”
“我没说”祝川咬牙提前截住他的话,纵使檐上月的姑娘们喊他交际花,他也不是真的那么浪,好吧其实他喊了。
但是。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薄行泽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好,我知道了。”
“”祝川一把挥开他的手,往旁边挪了挪,“别摸我头,我不喜欢这个动作。”
这样的动作太过亲昵,像两人从未分开过一样,也太有迷惑性。
薄行泽看出他眼底的抗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拒他于千里之外,慢慢收回手,“好。”
车开了两个小时,祝川终于扛不住睡过去,慢慢像窗户那边歪,薄行泽眼疾手快托住他的头捧着脸,轻轻地放在了肩上。
呼吸声很浅,带着一点几不可察的清酒味,是他染上去的。
薄行泽心情很好,他的身上只可以有自己的气味。
沅沅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发现薄行泽已经盯着祝川看了很久,移都没移开过,“唔”了声喊他“薄总。”
“嗯”
“您跟花儿怎么认识的”
薄行泽花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她说的花儿是祝川,克制地收回了想要碰碰他脸的冲动,低声说“高中同学。”
“同学”沅沅震惊了,按照祝川的年龄算来,少说得是八年前的事儿了。
她来檐上月都有三四年了,从来没听过这个人的名字。
“那你们为什么分手了”
薄行泽刚想说话,一个懒洋洋的嗓音就先送出来了,“问这么多干什么暗地里打听老板的秘密,想造反”
“你醒了”薄行泽小心问他。
祝川靠在他肩膀上懒懒“嗯”了声,他浅眠,刚被薄行泽托住脸的时候就醒了,只不过懒得睁眼跟他说话,结果沅沅就开始八卦了。
“告诉她,不喜欢了,所以分手了。”
薄行泽没有依他的话复述,自己从来都没有不喜欢过,在那个被他抛弃了八年岁月里,他也没有一刻放弃过喜欢。
脑海里突然蹦出严弦说的那句,下次别说对不起,说我爱你。
“我没有不喜欢你。”
祝川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一直都喜欢你,你呢”薄行泽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会分手,他为什么会不要自己,他还喜欢自己吗
祝川不想在外人面前讨论这个问题,他一贯是洒脱的,毫无牵挂的,就是不想重新撕开这道伤疤。
薄行泽很期待的看着他,把沅沅当空气一样,执意要追根究底。
“你还喜欢”
“我不喜欢你了。”祝川别过头去看窗外,仿佛自问自答般多补了句,“嗯是,那时候是我不喜欢你了,所以不告而别。”
沅沅感觉气氛有点僵,刚想找个话题缓解一下自己的罪状,结果那位冷漠的“老板娘”说话了,“你说得对,但离婚需要双方同意。”
祝川睁开眼,“那”
“我不同意。”薄行泽也转向窗外,“你想离婚,这辈子都不可能,除非丧偶。”
回到家。
两人晚饭都没吃,薄行泽怕他不想吃外头的饭,便挽起袖子亲自去做了。
祝川先给苏杨打了个电话说这次不用过去做排除了,又倒出几片药丸和水吞服,薄行泽看见问他,“你吃什么药”
“消炎药,你就像个牲口一样,我是人,不是乔乔雕的偶随便糟蹋。”祝川把这一大把药片吃完,苦的连喝了大半杯水才好受一点。
这徐医生的药越来越苦,分量也越来越多,搞不好再吃一段时间他都防腐了。
“对不起。”
祝川 祝川把杯子拍在桌上,“对不起我错了,下次我更狠,我还不知道你,省省吧。”
“那吃饭吧。”
祝川口味叼难伺候,他煮了点粥,盛了一碗出来稍微吹凉了递过去。
“晚上不要吃太油腻了,喝点粥,明天早上起来我再给你做别的。”
祝川吃着粥,心说这次看在易感期和粥的份儿上勉强原谅你,喝了半碗暖了胃精神也回复了不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前几天我回公司,看到徐言鬼鬼祟祟的在盛槐门口往里偷看,我让他进去他又不肯去。你标记过徐言没有”
“我没有标记过任何人。”
祝川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之前传言说你已经秘密标记过徐言,传言还说他已经有了孩子,第一次产检就是你陪他去的。”
薄行泽被他这个翻旧账似的话弄得心里有点兴奋,立马表白道“我没有跟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做过”
祝川倏地抬起头。
八年他都没有跟任何人
“只有你,每次临近易感期的时候我就会提前打好抑制剂,从不喝酒或者单独与oga相处。基因管理局的分配我都一一拒绝。”
他的每一个字都敲在祝川的心上,比这碗粥还要烫,不止暖了五脏六腑,甚至连血液都活了过来,带动腐朽多年的灵魂。
他和薄行泽结婚一个多月,再往前追溯八年,这个人一直是个波澜不兴的样子。
当年的追求是他主动,薄行泽被他逼得狠了才说了一句无比艰难的“喜欢”,虽然事事顺着他,可除了信息素的驱使之外,几乎没有什么能让他有另外的情绪。
祝川感觉不到他的情绪,也感觉不到非一个人不可的执念。
他甚至不知道,从八年前到八年后,对于薄行泽来说,自己到底算是什么。
他是块捂不化的坚冰,祝川试过了,被冻的体无完肤不想再试一次了,不是怕受伤,是没那个勇往直前的劲儿了。
但薄行泽此时这么说,还是轻而易举的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虽然表面风平浪静,可内心并不是一点感触都没有,他抬起头看着对面那个面容冷漠的男人,镜片格开了一点距离。
“眼镜摘了。”
薄行泽依言摘下来。
他也不说话,那双眼尾上挑的桃花眼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薄行泽感觉到掌心里泛出汗,湿泞泞的来回攥了几下。
他看什么
“衬衫脱了。”
薄行泽稍微停顿了下,然后没问为什么便听话的把手指放在了衬衫的扣子上,解开了第一颗、第二颗。
那双眼忽然一弯,笑了。
“笑、笑什么”
“没什么。”祝川把碗里的粥喝完,空碗递给他,“再来一点。”
薄行泽接过来盛了半碗。
祝川挑着粥里的香菇丝,明知道对方心焦的等着答案,可他偏不作出回应,明摆着折磨别人的耐性。
“对了,你听徐言说过喜欢谁吗他总那么蹲点儿也不进去也不找人,我都怀疑是不是要暗杀我,真要是我抢了他的男人,我负个责”
薄行泽“你想怎么负责”
“把你”祝川说了两个字,发现他脸色倏变,随即笑着拐了个弯儿,“把你揍一顿,问问你这招蜂引蝶的脸,怎么连你们家少爷都勾引。”
薄行泽语气不善“他不是我家少爷,又不是每个人都能在我这里撒少爷脾气。”
“嗯”
薄行泽说“我跟徐言不熟。”
“不管熟不熟的,总归是你老板的儿子。要不然这样吧,你从红叶辞职来我这儿打工,他开你多少工资我给双倍。”
薄行泽迟疑了下,仿佛真的在考虑。
祝川一笑,“开玩笑的,我这个个都是小作坊,哪里请得起你。”
“我可以不要钱。”
祝川歪头明知故问,“那你要什么要我啊”
薄行泽看着他眼底的笑意,恍惚想起八年前,那会他也是这样,勾着眼角明明说出了选项,却在逼别人选择。
他在这段感情里如同一个掌舵者,握紧了一起生,他松手,却只有自己沉溺。
当年就是这样若即若离忽冷忽热,如今更甚。
薄行泽面对生意的时候缜密细致判断精准,覆手之间将利益最大化,可面对祝川的时候总觉得束手束脚。
他压抑着汹涌的爱意,如同沙漠中的旅人,看见了水囊,却无法判断是否有毒。
他只有喝下去才知道。
“来个人就要老板,我有几个身都不够卖的了,不卖。”
“我不是。”
“不是什么不要我”
薄行泽被他逼得进退为难,咬咬牙说“是,我想要你,不过”
“啊,吃饱了呢,晚安。”祝川放下碗,头也不回的去了次卧,没有听那个酝酿多时的告白。
薄行泽憋着的一口气瞬间散了,认命的收拾碗筷去了厨房。
八年前就这么欠揍,八年后比之更甚
薄行泽易感期严重,为了不发生事故后面几天只好在家里办公,极其自律的六点钟起床,七点钟就在书房办公了。
祝川十点半自然醒,溜达下去吃了个早餐,又上楼看了他一眼。
“陆氏的案子暂时不跟陆衔洲对接,先放着,现在事情还没尘埃落定,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我不会冒险。”
祝川伸手敲了下门,里头的声音一停,随即说“嗯,有事随时找我,进来。”
“什么案子还没尘埃落定你跟陆衔洲搞什么鬼”
“商业机密。”
“我又不窃取你商业机密,咱俩都不是一个圈儿的,难不成我还能把你项目拿过去拍成电影你别当总裁了,当编剧吧。”
祝川嫌弃,被人拽了一把跌在他腿上,惊吓之余下意识勾住他脖子,“犯什么病”
薄行泽脸上泛着不太自然的红,额角有点汗,处处昭示易感期。
“你别一到易感期就黏人,不符合你霸道总裁的人设,好好工作别想有的没的。”祝川坐立不安,却被他掐的动弹不得。
“有的没的,是你吗”
这话听着活像直男不会说情话而硬撩的土味,听这话的人千帆历尽,什么样的手段都见识过,偏偏就耳朵一麻。
薄行泽捏着他的手腕,从后面将他整个人都拢在怀里,清酒味逐渐漫过来,像是一汪沉静又汹涌的海,密不透风。
“背还疼吗”
树皮粗糙磨出血丝,今天早上已经消了点,但破了皮的地方结痂了更显凄惨,听出身后的声音有些内疚,祝川决定添点儿油。
“疼啊,我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罪。”
薄行泽也知道自己易感期的时候是没有理智的,虽然他在合同里写了一周不低于一次,但这种时候他不能找。
他不想在失去理智的时候伤害他。
beta的承受力没那么强,万一他再觉得无法接受而离开他,还不如自己受着,那个山林没什么人,熬一熬就过去了。
他没想到祝川会找过来。
严弦说他愿意和自己结婚,肯定是喜欢的,没有人愿意和不喜欢的前男友在一起。
薄行泽将他转过来面对着自己,视线放的很沉,盯着他的眼睛认真而缓慢的开口,“我喜欢你,这八年来没有一刻放弃过喜欢你。我知道你可能不喜欢我了,我不会强迫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跟我分手,也不会强迫你像我喜欢你那样喜欢我,但是能不能给我个机会,一点点也好。”
他眼睛很红,额头全是细汗,不知道是因为易感期还是因为紧张,声音都有些许颤抖,带着不确定,还有一点卑微。
祝川听愣了,只觉得与他交叠的掌心滚烫,带着汗湿。
当年两人直到分手,他都不知道薄行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更没有听他说过这么长一段关于表白的话。
现在说来。
薄行泽捧住他想转过去的头带回来,一只手捧着另一只手依旧与他掌心相交,“可以吗或者你不用很喜欢我。别离开我,别说不要我,这样可以吗”
他不是这样的,祝川从未见过这样的薄行泽,仿佛卑微到尘埃里。
他像是一个乞讨者,衣衫褴褛的拽住一个穿着光鲜的路人,用他颤抖的手和沙哑的嗓音,哀求对方施舍一点点的爱意。
把尊严和感情放在地上随意他践踏,只要他肯施舍一点点,怎么样都好。
哪怕把他囚禁起来,也甘之如饴。
祝川眼睛泛酸,飞快的眨了下别过头,仰头轻吸了口气硬生生将那股酸涩咽回去,补了个笑。
薄行泽不是这样的,刚认识他的时候他那么穷,却还是一身折不断的傲骨。
重遇之后他是红叶集团的总裁,人人巴结还来不及,随手就能让无数个他手底下的小作坊原地破产。
他不应该是这么卑微的,应该是带着一身骄傲用合同压得他说不出话喘不过气,以冷漠面对自己的主动,然后在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反手丢掉。
薄行泽见他不说话,伸手勾住他的掌心,试探着把人拉进,凑过去略微低下头,尝试着找他的唇。
祝川觉得喘不过气,交叉的十指根部汗津津的,像是把他置身于一个热烈的火炉之中,熊熊燃烧之下清明崩碎,连理智都寸寸化为灰烬。
那段话和语气太过迷惑人,祝川把他当做易感期的特殊情况,等过去了,这座冰山就会恢复如常,雷打不动。
良久,祝川抵着他的肩膀轻轻喘气,“别来了。”
薄行泽轻抚着他的后背,像一只餍足了的猛兽,声音里都是满足。
“我抱你休息一会。”他太喜欢把这个人满怀抱着的感觉了,最好就是全部圈住,一丁点儿都不要撒开。
“嗯。”
祝川靠在他肩上喘气缓神,猛烈的攻击让他灵魂都要跌碎了,薄行泽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样高冷,他历来不是。
这两天下来,家里的阳台、厨房、楼梯,现在连办公桌都已经不能幸免于难,他算是看明白了,不能跟他处在同一片屋檐下。
他张口狠狠咬了结实的肩膀,如愿以偿的听见一道痛极闷哼声。
“活该。”
薄行泽轻轻拍着他的背,没有挣扎,反倒是温柔哄他,“饿不饿我去做饭。”
“你觉得我饿吗”
笔记本电脑的视频电话邀请跳出来,两个人对视一眼,现在这个状况,怎么开视频
“我自己去,你忙嘶。”祝川拧眉骂他,“你他妈出来啊你”
薄行泽舍不得出去,按住他眉目疏淡的好像平常,伸手点了切换为语音,然后冰冷声线开口,“说。”
严弦公式化的嗓音响起,“薄总,下午陆氏的宁助理过来送一个企划书,这是当时您跟陆总谈好的,因为继承人之争您搁置了一段时间,现在陆氏提出重启。”
“告诉她我这两天请假,我会跟陆总亲自联系。”
“好,还有分公司的年中汇总我发在您邮箱了,上次那个并购案的资料以及上次的抵押估算表我也一起发给您了。”
“好我知道了。”薄行泽挂掉电话给陆衔洲拨了一个,接的有些慢,传过来的声音带着点无奈,“不好意思,乔乔孕期脾气不好,太会折腾了。”
祝川嗤了声,“老东西,得了便宜还卖乖。”
陆衔洲一愣,“哟,你也在呢。”
“怎么着,有老婆了不起你儿子生出来那不也是我儿子,好好伺候我们小乔乔,不然到时候让他来我这儿住吧,我不会不耐烦,甜甜的小宝贝谁不喜欢。”
陆衔洲笑着捅刀,“之前你答应乔乔的事,估计快能兑现了吧。”
办公的时候都在一起了,这还不是指日可待
“你让乔乔醒醒,玩具车我倒是能给你儿子买,超跑算了吧,这辈子都不可能。你告诉他,小朋友不要开车,不安全。”
薄行泽没听明白,陆衔洲“好心”解答“上次他给你买西装的时候遇见乔乔,跟乔乔打赌说如果不跟你离婚就输给他一辆超跑。薄总,这辆车什么时候给乔乔兑现”
薄行泽低头看当事人。
祝川磨牙,“明天就离。”
“你说什么”薄行泽阴恻恻开口。
祝川被他的表情冷得发怵,硬是把剩下半句咽了回去,改为“你们不是谈生意么,我不打扰你们商业机密了,走了。”
薄行泽收回视线,冷静嗓音像是完全没伸出作案工具似的,淡定和陆衔洲谈论合作项目。
数亿项目两个人你来我往的交锋,争取自己这边最大的利益,祝川放弃挣扎,靠在他怀里侧头,耳中略过温凉嗓音,指尖点在他右手的婚戒上。
他还戴着。
好像从结婚那天开始,他就一直戴着,祝川恍然记起那个与他手指严丝合缝的婚戒。
那时候他们一起逛街,他爱玩,拉着薄行泽去了一个卖首饰的地方,有一对戒指设计非常独特,硬是强迫他试了试。
不过最终没买。
他还记得当时量的尺寸
祝川随即被自己弄笑,过了这么多年,手指的尺寸早已经发生了变化,戒指不像是其他的饰品,一点点变化都戴不了。
就像爱情。
只要发生一点点变化都无法再继续下去,强行之下,伤着的不是自己,就是对方。
“在想什么”
祝川抬头,看到已经按下去的电脑,忙收回思绪没叫他看出异样来。
“谈完了”
“嗯。”
“那么谈完了,您吃饱了吗”祝川问他,眼底全是讥诮,“别人都说薄总高冷禁欲,原来在谈公事的时候是这么谈的,重新定义高冷”
薄行泽噎了噎,缓慢退出来,耳朵根泛着一点红。
“你还脸红了,你刚才跟陆衔洲你来我往谈生意争取利益的时候怎么不见丝毫手软”
“我帮你。”
“不用了,我自己来。”祝川拽了点纸随便擦了擦,正理衣服的时候听他喊自己,头也没抬的“嗯”了声。
“手给我。”
“干什么”
“手给我。”
祝川被他重复烦了,“左手右手。”
“右手。”
祝川忙着理衣服,没多想就把手递给他,下一秒烫着一般将手缩回来,无名指上已经带回来一枚戒指。
严丝合缝。
并不是原先那枚。
“不许摘”
薄行泽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将他拉回怀里,一只手扶着他不让后背的伤抵到桌子,另一只手掐住下巴,“不要摘,听话。”
“管戴不管摘,你这是强买强卖”
“我用全部身家和一辈子的承诺,买你,够吗”薄行泽低下头抵住他额头,呼吸里还带着浓浓的清酒味,像是喝醉了又像是很清醒。
祝川觉得自己快被清酒熏得醉了,少见的结巴了下,“哪儿弄来这么多土味情话。”
“”薄行泽在心里把严弦唾弃了一遍,都怪她发的视频水准不行,就不能找些清新脱俗的吗
远在公司的严弦阿嚏。
“严弦姐你感冒了啊”
严弦脊背发凉,“应该吧,没事你忙吧,我一会多喝点热水。”
祝川看着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左手根本动弹不得,薄行泽也没给他摘掉戒指的机会、
“再说吧。”
薄行泽知道他这个是愿意给自己一点机会,让他有希望去努力的意思,兴奋的低下头就要亲他,被一只手捂住,“别来了啊,我还不想那么早死。”
他有些失望,在柔嫩掌心上亲了下,用眼神委屈巴巴的说了句,“好吧。”
祝川被他这个眼神弄得无奈,收回手,蜻蜓点了下水,“乖,你先忙工作,易贤找我下午过去谈个生意,我晚上回来吃饭。”
薄行泽拧眉,“他又找你谈什么工作,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解决又要去檐上月”
“你连他的醋都要吃”
薄行泽十分不乐意,“他整天霸占你,八年前就霸占你,霸占了八年。”
“别这么小气,我谈完了就回来,你自己在家不舒服就打一针抑制剂,别硬撑着。”祝川看了下时间差不多了,转身去浴室洗个澡收拾一下出门。
祝川到檐上月的时候易贤已经等了很久了,旁边坐着一个男人,健谈随和,隐隐透着一股精明。
“你们还不认识,我帮你们介绍一下。”易贤起身给两人介绍完,握了手就算认识,祝川又叫了点酒送进来。
男人叫廖一成,这些年都在国外发展,科技行业算是比较知名的公司,祝川也略有耳闻。
他这次要商讨的却不是科技而是关于基因方面,他的意思是不需要投资,只吃分红。
祝川三言两语便明白了,这样的合作不是没有过,他这些年下来凭着圆滑手腕,在平洲哪个行业都能说得上话,有些不能公开的生意也找他搭过线。
“基因学是很敏感的话题,这个线我不能乱搭。”
廖一成温柔儒雅,说起话来也自带三分退路,“我知道,我虽然身处科技研发,但大学时读的专业也是基因有关的,这些年一直也很心系基因学的发展。您有这样的顾虑我很理解,也尊重您的意愿,这是我亲自写的资料,还有关于未来研究新型抑制剂的可能以及方向。”
祝川拿过来看了会,他手底下资助了一个吃钱的基因研究所,每年不知道往里投多少钱,这个项目对他来说,其实是有益的、
“我先考虑考虑再做答复。”
廖一成颔首,“那是自然。”
“现在虽然aha和oga、beta平权的意识越来越高,但性别带来的不便和压力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我希望能把这样的压力减到最小,每个人都是最自由的。”
祝川有些意外,一个天生站在性别顶端,享受独属于aha利益的人,居然这么体贴oga的权益
“廖先生倒是很像我一个朋友。”
廖一成笑意僵了一秒,随即恢复如常,“那我真是很荣幸了,能和祝先生的朋友这么相似,那我是不是可以不要脸一些,希望以后也能做您同样好的朋友了。”
“我看悬。”这个世界没有第二个人能做他先生了,只有一个薄行泽。
廖一成有些尴尬,祝川伸手端起酒杯朝他晃了下,“开玩笑的,希望我和廖先生也能变成很好的朋友,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合作。”
易贤对这个行业不熟,一直没接话,静静坐在一边喝酒玩手机,等廖一成走了才说话。
“你觉得他怎么样”
祝川让人进来把酒杯收拾了,换了点茶进来,懒洋洋靠在沙发背上朝易贤睨了一眼,“什么怎么样,我又不是来相亲。生意合适就做不合适就不做,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我、我哪里紧张了”
祝川靠着椅背轻舒了口气,很久没在这儿逗留了,总跟薄行泽在一块儿腻歪,这才出来一会就有点想回去了。
易贤给自己倒了杯酒,好半晌才说“那个,虽然你也是基因学毕业的,但是这么多年都没碰了肯定也不睡,要不然你找傅教授问问他在这行业比较严谨。”
“嗯。”
易贤端着酒杯,灯光落在玻璃杯上折射出光线,他动了动手指,光线像是活过来一样,有点“烫”。
祝川喜静不喜闹,就算是在檐上月也不爱那种震耳欲聋的歌声,多半是些抒情歌。
“十年痴心大梦知否,爱意藏在星河背后”
易贤攥着酒杯,听那道跑调的歌声,抬起头来刚一开口想说的话就忘了,另一句话提前撞出来,“殊易,你手上是什么”
祝川抬了下手,“哦,你说这个,戒指啊不认识”
“我知道是戒指,你哪儿来的”易贤有种预感,仔细打量着祝川的表情,好像和原先没有什么区别,又好像多了一丝希冀。
“你跟薄行泽”
祝川端起茶喝了口,声音有些含糊,像是含了糖果一样送出来,黏着一丝糖丝儿。
“我觉得八年挺空的,整天浑浑噩噩混着过特别没意思,婚现在都结了。”祝川垂下眼帘将笑意收敛盛满,再抬起来的时候,仿佛盛开了一季的玫瑰。
“所以,我想了想,再给他一次机会。”
易贤张了张口。
“我栽了两次跟头,老天爷都说事不过三,我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再栽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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