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花一燃一直以为自己壮如牛,实则弱如鸡。

    一晚上没关窗户,的确和花一燃生病有着密切的关系,但其主要原因,还是花一燃心思太重,在听到刘天放的“心里话”后,这股火愣是把他给伤烧了。由此可见,刘天放的话对他造成了多么大的打击,同时,也彰显了刘天放在花一燃心目中的位置。

    花一燃这一迷糊可把董芸和刘立军吓坏了,什么豆浆油条全都扔了,刘立军跑去开车,刘天放则是背起花一燃就往车的方向跑,董芸更是穿着半高的高跟鞋“嘎达嘎达”的跑着,吓得她那颗心都直突突。

    花一燃被送到了医院,医生进行了救治和检查,在输上液后,医生交代了一些事宜后离开了。

    刘立军板着脸说:“这孩子怎么晚上都不吃的?昨儿你和建领干嘛去了?”刘立军听了董芸和医生描述病因,这会儿等医生走了才开始发作。

    董芸也很无奈,“这孩子昨晚不知道跑哪去了,都快半夜了才回来,回来直接钻屋里睡觉去了,我要给他做饭,他说困,不吃。”

    刘立军很生气,“还说你和建领是知识分子呢,比我这种大老粗知道怎么教育孩子,结果好嘛,这都住医院来了,我看啊……你们和我这个大老粗没啥区别。”刘立军这番话也是设身处地思考出来的,他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不代表他不会换位思考,昨晚刘天放的倾诉让刘立军悟出了一些道理,在刘天放那几乎冰冷而又绝望的眼神中,他突然觉着自己是一个失败的父亲。

    是啊,花一燃的确是个好孩子,可他毕竟不是自己的种,虽然他把花一燃当成了干儿子一样疼,但他终究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反观刘天放,虽然学习成绩不好,但其他方面还是可以的,尤其这个心啊,是比他这个当老子的还善良。

    记得有那么一年,刘立军带着刘天放回家,半路上发现地上有很多的橘子,像是被人遗落的,刘立军觉着不要浪费,就把这些橘子捡起来准备带回家,可刘天放不同意,他执意要把这些橘子交给警察叔叔。

    刘立军觉着麻烦不肯去,刘天放立刻就嚎啕大哭,刘立军实在没办法了,就带着刘天放去了派出所,橘子足有两三斤,那时候还没有监控,没办法找到失主。最终,警察叔叔说,橘子就当他们买的,失主那边他们努力寻找,他们会把钱给橘子的主人的,至于这些橘子,就当奖励小天放了。

    刘天放那时候才六岁,多么难能可贵啊。

    一想到这些过往,刘立军也就认命了,并且在心里告诫自己,再不会拿其他孩子来和进行对比了。

    董芸遭到了出租车司机刘立军的批评,作为一个教职人员,的确在教育孩子上出了问题,她虚心接受批评,也正如刘立军说的那样,孩子注定是孩子,和大人处于两个完全不同的心理世界里,不能混为一谈。

    花一燃在输液后,如果退了烧基本就没什么大碍了,刘立军守了一会之后,就准备离开了。

    “行了,好好照顾一燃吧,我回去出车了。”

    董芸忙道:“谢了啊。”

    “这话说的,一燃也是我半个儿子好不好。”刘立军摆了摆手准备往外走,快到门口了突然停了下来,回过头看着坐在病床前注视着花一燃的刘天放说:“臭小子,你就留这儿帮你师母照顾一燃吧。”

    刘天放闻声抬头,“啊,你不说我也打算这么做的,你赶紧回去出车吧。”

    “还撵我啊。”刘立军冲董芸笑了笑后,就离开了。

    病房里,董芸看着两个孩子,想了想说:“天放啊,你帮师母看着点一燃,我出去买点粥什么的,我怕他醒了会饿。”

    刘天放点头如捣蒜,“师母你去吧,这里交给我。”

    董芸笑了笑,“吃西瓜嘛?”

    刘天放也是董芸看着长大的,自然不用外道,“行,不过我一个人吃不了一个啊,半个就成。”

    “好。”董芸关切的看了看花一燃,这才笑着去买吃的了。

    病房里除了花一燃没有其他病人,门关着但是窗开着,暖风吹进来还是稍微有些凉快的,杨树上的知了依旧知个不停。刘天放守着花一燃,见昏睡中的花一燃鼻子额头上都冒了汗,便从兜里拿了纸巾,轻轻的帮花一燃擦拭。

    “该,生病了吧。”刘天放用至今擦过花一燃的鼻尖,笑道:“看你还和我斗不,你有种现在起来骂我啊,还烦我,我不烦你……”刘天放给花一燃擦了汗,纸巾回手扔进垃圾桶内,单手杵着腮帮子看着虚弱的花一燃,“你小子还烦我,你以前粘着老子的时候怎么不烦我。”刘天放用手指头在花一燃的刘海上拨弄了一下,“一天天就知道作,跟我作对对你有啥好处啊?”

    花一燃睡的深沉,呼吸还算匀称。

    刘天放冷哼一声,顺手从兜里拿了一包蚕豆,“害的我早饭都没得吃,你说你坑人不坑人。”刘天放把一颗蚕豆丢进嘴巴里,边吃边说:“我老早就想问你了,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你好端端的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天天跟个乌眼鸡一样的来啄我,你不累啊。”刘天放越想越生气,深处手指头在花一燃的脸蛋子捅了一下,“你看你脸上这个肉,一看平时没少吃好吃的,以前还知道给我,现在真是啥都不管了,你可真够狠的啊。”刘天放捏了捏自己的脸,“瞧见没,看我都痩成啥样了。”

    一颗蚕豆又进嘴,“以前多好,跟着我屁股后头喊我哥,甭管啥好吃的都给我,还把自己的零花钱给我,那时候我就说了,谁敢欺负你啊,老子卸了他腿。”刘天放冷哼一声,“我对你不够好吗?你跟我作对。”

    刘天放对花一燃不好吗?

    不,刘天放对花一燃是非常好的,虽然在物质上刘天放什么都没有,但他有“他”这个人,刘天放早就有了做“工具人”的准备,但凡花一燃需要,他二话不说屁都不放就去做,谁敢欺负花一燃,他真是能把命都豁出去。

    可是,理想是丰满的,现实他奶奶的很骨感啊。

    花一燃突然转性了,天天和刘天放横眉冷对,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抢了他女朋友呢。

    刘天放故意把磕蚕豆的声音放大,嬉笑着,“你不是烦我吗,哎,我就让你烦个够,就问你气不气。”

    说时迟那时快,花一燃躺在病床上,眉毛突然皱了一下。

    刘天放看到了,他真的看到了。

    花一燃这一动作,直接把刘天放吓到摒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喘,嘴里没咽下去的蚕豆也不敢咀嚼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花一燃眉毛舒展开,刘天放才做了一个深呼吸的动作。

    “靠,让你吓死了。”刘天放嘀咕着。

    刘天放被花一燃这么一吓,也不敢吃蚕豆了,放到桌子上在拍拍手,“哎,咱两商量个事呗。”刘天放伸手过去,轻轻拨弄着花一燃的刘海,“往后别他吗的跟我作对了,咱还跟以前一样,你跟着我叫我天放哥,咋样?”

    刘天放晃着腿,趴在床边上,伸出小手指和花一燃的小手指钩住,“你不说话我当你同意了啊,咱们来拉钩。”刘天放弯曲了小手指,笑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董芸在外面转了半个多小时,主要还是因为医院附近的摊位都被城管取缔了,她要去附近的超市去买东西,等她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的一幕。

    推开病房的门,白色的窗帘随着夏日的暖风微微飘荡,蓝白相间的病床上躺着花一燃,一旁是趴着的刘天放,两个少年都熟睡着,这一幕就仿佛是董芸看过的青春题材的电影一样。

    年轻,真的是好啊。

    董芸这样感叹着。

    同时,她也自己验证了那句话,孩子们的世界和大人们的不同,不管闹了什么样的矛盾,和好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花一燃这一觉睡的真是又沉又稳,醒来的时候都差不多下午了,输了液的他已经退烧了,不过下颌的地方还是疼,仍旧肿。

    花一燃嘴巴干涩的厉害,“妈……”花一燃迷迷糊糊的叫着人,却不料一个黑影闯入眼帘。

    “醒了啊?”刘天放从隔壁床上跳了过来,整个人就像是骑在花一燃身上一样,低着头和花一燃面对面,嘴里还塞着没下去的西瓜,一说话,那西瓜汁就溅了出来。

    花一燃瞬间就精神了,“你……你怎么在我家?”

    刘天放捂着嘴把西瓜咽下去,嬉笑道:“你家?你家个屁啊,你看清楚这是哪里。”

    花一燃茫然的四周张望,“医院啊!”

    “对头,是医院了。”刘天放盘腿坐在花一燃的病床上,很挤,但他就不想挪开,手里捧着半个西瓜,用勺子挖了一口,“你不记得你咋来的了吧,我来告诉你,是老子背着你来的,可把我累惨了。”

    花一燃聚焦到刘天放身上,“我妈呢?”

    “啊,给你张罗晚饭去了。”

    董芸白天买的早餐都进了刘天放肚子里,董芸怕花一燃醒了喊饿,这会又去了超市。

    “哦。”

    刘天放一边吃西瓜一边笑:“饿不饿,渴不渴,想撒尿不?”

    花一燃眉头皱出了十八道褶,“刘天放,你别没屁格楞嗓子,烦不烦。”

    “哎,我是在关心你啊。”刘天放很冤,觉着花一燃是个小没良心的。

    花一燃嗓子疼,脖子也肿了,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刘天放憋着笑,“行了,跟我还真生气啊。”刘天放放下西瓜,从桌上拿了被子,杯子里是温水,都晾好的,并且还有一根吸管,“来,喝口水。”刘天放把吸管送到花一燃嘴边,“嘿,你倒是喝啊,别为了跟我生气再把自己渴坏了,多不值得,来,跟我学,啊……。”

    花一燃不想看到刘天放不假,但他渴啊,为了不跟自己过不去,他勉为其难开了口。

    刘天放见花一燃喝水了,笑道:“哎,这就对了嘛,人要学会乖乖的,不然容易被教做人。”刘天放有点欣喜,毕竟花一燃对他服软了,于是美滋滋的继续说:“你看我对你多好,说不定我未来媳妇儿都比不过你,还不知足。”

    花一燃险些被水呛到,一扭脖子,忍着痛感说:“你还有脸跟着这儿开玩笑?马健三那边你打算怎么办?被抓到你可没有好果子吃。”

    刘天放没想到花一燃会突然提到马健三,在短暂的思维停滞之后,刘天放沉着脸把水杯放到桌上,“这事你听谁说的?”

    花一燃怒视着他,“我听谁说的重要吗?”

    刘天放偏过头,呲这一口白牙笑道:“你担心你天放哥啊?”

    花一燃一愣,紧接着耳朵根子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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