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瑞枝被推出窗口那一幕,关山思永生难忘。
他印象深刻的不是她在半空中停下的短暂瞬间,也不是她明显缓慢的下落速度,而是她被人从窗户推下来那刻他凝固冰冷的血液,以及心脏停止跳动前最后一次撞击的沉闷声响。
那一刻他觉得危险的并不是林瑞枝,而是窒息麻木的他本人。
他叫林瑞枝的名字,还张开手臂去接人,可他的神经麻木着,做着这一切的好像是另外一个人。
林瑞枝就在他这愣神之间稳稳落到了他的手臂之中,他听到心脏“砰”的一声,再次恢复了跳动。
饶是如此,一股自心底腾起来的不安感使得他浑身战栗,在确定接住人那刻,战栗感使他无力地跪了下去。
他把林瑞枝紧紧护在怀里,像在安慰她,更多的是安慰他自己。
“没事了瑞枝,没事了。”
*
林瑞枝被楚上勉强退下去的热又烧了起来,身上的伤也在颠簸中裂开来,重新开始流血。
关山思及时把她送去医院,医生正在帮她处理伤口。
沈阔和单于知赶到的时候,关山思正蒙着林瑞枝的眼睛,不让她看医生给她输液的那根针。
“没事,忍一忍就过去了。”关山思温声说。
单于知和沈阔看得惊讶无比。
关山思平时别扭惯了,即使关心别人也没有好言好语,是个作词情感丰富现实却不知如何表达自己感情的别扭小孩。
这么温柔说话还是第一次见。
更让人惊讶的是,这个别扭的大男孩眉眼看上去有些陌生。
沈阔说不上陌生在哪,就是一种诡异的直觉。
就在他愣神之际,关山思突然唤他。
“队长,麻烦给我递杯水。”
关山思抱着林瑞枝安抚,不方便起身。
沈阔觉得更奇怪了。
他家关山思仗着自己是团内老幺,对他们从来是颐指气使,请他们帮忙从来不会客气,更何况递杯水只是一个小忙。
他去倒了一杯温水回来,护士恰好给林瑞枝扎好针,收拾好东西就走了。
沈阔把水递过去。
另一边,单于知看见林瑞枝下巴上的伤整个人都脱力窒息了。
他的小美人破了那么一小丢丢相,可把他心疼惨了。
“谁弄的?”他气势汹汹问,大有杀死罪魁祸首全家的架势。
林瑞枝在发烧,声音有点沙,但不妨碍她跟单于知开玩笑。
“一条乡村马路。”
单于知愤然而起:“来人,帮我把那条路铲了再重新修一遍。”
林瑞枝:“.......”
沈阔没有忙着上前关心,而是在远处打量林瑞枝。
他知道小孩身体里是一个成年灵魂,不懂一个成年人何至于把自己弄这么惨?
他也心疼林瑞枝,但他从来冷静,便率先问:“发生了什么事?你这两天去了哪?”
林瑞枝晕沉的头勉强醒过神来,意识到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一时又想不起来。
“你为什么会从学校跑出来?”关山思的问话像在提醒她。
学校?
林瑞枝听到这个词就清醒了,想到树林里哭得可怜的小女孩,还有林进递给她的那杯水。
她连忙挣扎着坐起来,急着说:“我看到林进把一个小女孩按在树上欺负,他还说将来也会那么疼爱我......”
“啪!”
病房门前传来一声闷响。
叶离站在门前,手里拎着的蛋糕在地上摔了个稀烂。
她大约是把林瑞枝说的话都听全了,神情呆滞着,瞳孔颤动,满脸的不可置信。
林瑞枝低头看地上被摔坏的千层蛋糕,心里一痛。
她不挑食,来到这个世界后钟爱蛋糕,叶离便专程报了蛋糕培训班,变着花样给她做。
叶离对她如亲生女儿般好,她打心眼里认同她这个妈妈。
林瑞枝突然有些手足无措,她不知道叶离能不能承受得住这个真相。
正当她犹豫要说些什么时,沈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你好好休息,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他微笑着安抚他,却在背转过身后陡然变脸,宛如地狱爬出来的修罗,肃杀之气令人胆寒。
叶离还未从震惊绝望中回过神来,就被沈阔的脸色吓得心惊胆战。
沈阔把叶离带走后,关山思动作轻柔地把林瑞枝放回床上躺着。
“瑞枝,睡一觉就没事了。”
他只能这么安慰她。
“小瑞枝不怕。”单于知也赶来安慰,“队长会帮你欺负回去的。”
另一边,莫采寒一个人守在晕倒的宁北池身边。
当时把宁北池送来医院,医生检查后说他又出现了上次的状态——身体机能没问题,只是意识陷入了瘫痪。
正在大家都为宁北池的病愁眉不展时,作为队长的沈阔却说留一个人守着,其他人出去找林瑞枝。
经纪人李轻语说他薄情,他表现得无所谓:“林瑞枝是他的福星,把他的福星找回来他自然就会醒过来了。”
莫采寒以为队长是在开玩笑,直到他收到找回林瑞枝消息后不到半小时就见宁北池悠悠转醒。
他信了这个邪。
宁北池醒了,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林瑞枝找到没有。
李轻语听后差点被气疯。
“你们全团都疯了吧?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口口声声去关心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女孩。”
话刚说完她就接到了沈阔的电话。
“什么?容夜?在哪?你等着,我这就来。”
*
不知是运气还是命中注定,林瑞枝这一次失踪竟碰巧牵出了两个大案。
一个是林进性侵未成年。
警方根据林瑞枝未说完的一句话进行抽丝剥茧的调查,查出林进侵犯数个未成年女孩的罪证,罄竹难书。
叶离的世界崩塌了。
她想不到相处十年的丈夫会是个变态,更想不到这个变态从一开始就想把魔爪伸向林瑞枝。
她把林瑞枝当亲生女儿对待,而她的丈夫却在想着龌龊之事。
叶离一面伤心愤慨,一面觉得对林瑞枝有愧,甚至不敢去见林瑞枝一面。
另一桩大案跟楚上有关。
楚上姓容,他自我介绍的时候摒弃了这个姓,但户口册上明白印着“容楚上”三个字。
他那个疯子般的妈妈叫容夜,曾经是娱乐圈玉女,是李轻语带出来的夜离女团中的一员。
夜离女团曾经不叫夜离,叫幽恒。
出道两年,正处巅峰。
然后容夜怀孕,连父亲的孩子是谁都不知道,就这么退了团。
幽恒随之改名夜离。
容夜离。
如今的容夜早没了当初的玉女风范,她先是未婚先孕又弃团不顾,如今更是吸毒成瘾,把自己变成一个神志不清、狂躁易怒的疯子。
而她那个未婚先孕的孩子脱下衣服来,满身疤痕,全是容夜亲手打的。
林瑞枝知道这些事已经是一周后了。
除了沈阔,男团成员都当她是小孩,这些听上去不利于身心健康的消息他们并没有告诉她。
林瑞枝怕自己表现得太过反常便也没直接问,而是偷偷从几人的只言片语中把真相拼凑出来了。
容夜要被送去戒毒,楚上则被送去福利院。
福利院林瑞枝也呆过,如今因林进的关系,叶离对她的抚养权也被剥夺,她可能还会被送到那里去。
林瑞枝之前排斥那个地方,每天都想着被领养出去。
然而现在不同,当她想到楚上也会在那时,就少了几分恐惧。
小哥哥也在那,她就没那么怕了。
*
六月的天又闷又热。
莫采寒正细心给林瑞枝换药。
小孩细皮嫩肉的,受伤后看着伤口觉得惨不忍睹,但好得极快,眼看新肉就快长出来了。
“恢复得不错。”莫采寒笑得欣慰,“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林瑞枝:“......”
她不太想吃。
可看着莫采寒那急于表现的期盼目光,林瑞枝心软了。
“就西蓝花和胡萝卜煮的面疙瘩吧。”
与其让他做新菜,不如让他重做上次的失败作品,总结经验。
希望他较上次把单于知吃拉肚子后能有所进步。
莫采寒眼睛都笑弯了,说:“好。”然后转过头看向躺林瑞枝旁边静养的宁北池。
“老四,今晚吃面疙瘩。”
亏得宁北池在医院住着,至今没尝过莫采寒的黑暗料理。
他想着既然是林瑞枝点的,味道应该不错。
直到他舀了一勺喂进嘴里。
“......”
林瑞枝同情地看着他。
宁北池真是太惨了。
上一世被砍头,这一世还要吃莫采寒做的料理。
太惨了太惨了。
宁北池脸上从来没什么表情,传说中的面瘫脸,因为帅得惨绝人寰,所以被尊称为高级面瘫脸。
他此刻仍旧毫无表情反应,只是默默把林瑞枝面前那碗面疙瘩挪到他面前。
在莫采寒疑惑地目光中,他淡声道:“我觉得特别好吃,想把瑞枝的份也吃了。”
林瑞枝:“......”
她太感动了,感动到她想哭。
莫采寒露出了舒朗的笑。
“你喜欢的话我再去做,抢小孩的东西可不行喔。”
宁北池随机应变:“我主要是怕你太辛苦。”
最近都是莫采寒在照顾两个病号,确实有些辛苦。
难得冰块脸会关心人,莫采寒不依的话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便没再去做。
“那小瑞枝怎么办?”
“我没关系。”林瑞枝被宁北池自我牺牲的精神感动得一塌糊涂,“随便给我个馒头就行。”
说着话就想从椅子上下来。
然而脚还没落地,门外就传来悠长的一声呐喊。
“放着我来~”
屋内三人朝声源处望去。
就见单于知旋风般跑进门来,跑到林瑞枝面前单膝跪地,托起林瑞枝的脚后心疼地拍了拍。
“走路这种事怎么能劳烦我的公主殿下呢?”他抬起那双泛着桃花的眼睛,故意撩拨。
沈阔随后进门来给了单于知一个白眼。
“白痴。”
关山思也紧跟着进来了。
他懒洋洋的打着哈欠,一副累极的模样,对屋内的人打了声招呼。
“我回来了。”
林瑞枝甜甜应了声:“欢迎回来。”
关山思懒懒看她一眼,一改这周温柔有礼的态度,别扭骂道:“小破孩。”
林瑞枝:“......”
宁真是世界上变脸变得最快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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