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西暝本来笑的眉眼生辉,蓦地听了沈柔之这一句,脸上的笑就像是给冻僵了一样!
他直勾勾地看着沈柔之,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受到了惊吓。
目光相对,沈柔之发现了少年的神情不对,她抬手抚了抚额角,自嘲地笑了笑:“不必在意,也许是因为伤着头的缘故,最近总是有些精神恍惚的。”
谢西暝听了这句话,神色稍微缓和了些,他看着沈柔之额头的伤:“是怎么受的伤?”
沈柔之道:“是小孩子们顽皮,我又出现的凑了巧,不小心砸中了。”
谢西暝本能地要抬手,想到她上次抗拒的反应,便道:“让我瞧瞧行吗?”
沈柔之瞥着他:“你是大夫吗?总惦记着看伤做什么?”
谢西暝给她一堵:“我是担心长姐,所以想亲眼看看。”
沈柔之闻言将他重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扬了扬眉笑道:“看不出你还挺会哄人的,难道是怕我为难你们?你放心,父亲叮嘱过我,只要你们能跟府内众人相安无事,我是不会当大恶人的。”
谢西暝道:“当然,长姐是最善心的,我也一定会听您的话,不过您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这伤大夫是怎么说的?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可不能大意。”
沈柔之本以为他是甜言蜜语的应付着哄人呢,突然听了这几句,又看他的神情,却是一副恳切。
可是完全没道理,自己才跟他见面一天不到,两个人的关系又是这样的尴尬,怎么他就这么关心自己呢?
这倒是让她想起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瞪着谢西暝,试图发现什么伪装之色,可是少年眼眸明澈,丝毫的浊意都没有。
沈柔之没了主意,可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便宜弟弟”如此关心自己,倒也不是坏事。
于是她咳嗽了声:“没什么。多谢。”
谢西暝的目光总在她头上打量,似乎非要亲眼看一看才罢休,这让沈柔之有些很不自在,便道:“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
“长姐请说。”
“那个……我看你妹妹身上有些伤痕似的,是怎么回事儿?是不小心磕碰的?”
先前她发现如如的胳膊上有些淤青,这还罢了,在给她喂药的时候因为要搂着她,竟又瞧见她肩头也隐约有些青紫,倒不像是磕碰,而像是给人打出来的。
谢西暝眼神微变,向着里屋看了眼,才低头轻声道:“这个……是我的错。”
“你?”沈柔之疑惑,总不会是他虐待妹妹吧?
正想追问,外头阿诚惊慌失措地跑来,行礼道:“大小姐,大事不好了!”
沈柔之道:“别急,说什么事?”
阿诚道:“刚才二老爷那边派人来说,望江楼上出事了,死了很多人,好像还跟咱们大人有关。”
“什么?”沈柔之蓦地站起身来,不知道是因为受惊还是起的太急,脑仁儿都跟着晃动了一下似的,她忙举手扶住额头。
而与此同时,谢西暝却也张手揽住她的肩头:“怎么了?”他问的又急又冲,语气充满了关切。
沈柔之的脑袋嗵嗵地跳了两下,带着疼,好不容易抬眸看了眼谢西暝,却顾不上说别的,只看阿诚:“父亲怎么了,你们打听了没有。”
阿诚才要说,谢西暝却道:“你别急,沈大人无事!”
沈柔之才要斥责他不要多嘴,却感觉他的手握紧自己的肩头。
少年身上好像是淡淡的青草薄荷的味道,这还是她第一次跟陌生的男子如此亲近。
沈柔之低头看了眼她肩头的那修长的手指,心内有些气恼:“你还不松手?”
不过这一瞥之间,却发现他的手好像带着伤,还是新鲜的,先前他行礼的时候好像没有的。
谢西暝一愣,却也听命轻轻松开了手。
偏此时菀儿也匆匆地走来:“大小姐,老太太那里叫你过去,像是大人出事了。”
沈柔之听了这话,心悸气短。
正要吩咐阿诚再去探听,冷不防谢西暝道:“你们都出去。”
阿诚跟菀儿正惊愕着,却见少年眼神冷冽地瞥过来。
他们两人本是要等沈柔之示下的,可是跟少年目光相对,却都来不及多想,忙逃也似的双双退了出去。
沈柔之大为意外:“你自作主张的这是干什么?”
谢西暝沉声道:“你的伤在头上,可大可小。现在不宜惊急忧怒,也不能随意乱动。”
这话居然跟先前那大夫叮嘱过的差不多,沈柔之见他自作主张喝退了菀儿阿诚,本来很生气,听了这句却愣住了。
谢西暝的语气缓和了些:“沈大人那里无事,他之前跟我说过的,只是回知府衙门知会一声,稍后自然回来。”
他徐徐说来,自有一番令人信服的成竹在胸的神色,沈柔之疑惑:“父亲真的跟你说过?”
谢西暝点头:“是,我保证无事。”
沈柔之来回踱了几步:“既然这样,老太太那边怕吓坏了,我至少要先过去安抚。”
谢西暝道:“你去也行,只是不能急躁……我陪着你去吧。”
沈柔之忍不住道:“要不是知道今儿才是第一次见你,我还以为早跟你认识了呢。你还是好好在这里看着你妹妹吧,大夫说她受了惊吓,身边儿不能缺人。”
谢西暝的唇动了动,又看看她的伤,勉强道:“那、那好,只是长姐千万记得别太忧心,对你的伤不好。”
沈柔之实在拿这个新鲜弟弟没了主意,笑道:“你是真关心我呢还是说些好听的?我只是伤了头,且死不了呢。”
谢西暝听到那个字,本能地探手握住沈柔之的手腕,眼中的怒意一泻而出:“你还说!”
沈柔之看着少年凌厉的眸色,一时竟忘了挣脱。
却在这时,只听有人道:“长姐,长姐!”
说话间一个人急匆匆跳了进来,抬头看见这一幕,便愣在了当场。
这进门的是沈柔之的妹妹珍之,沈珍之是沈承恩的妾室所生,只比沈柔之小一岁。
直到此刻,谢西暝才松了手。
沈柔之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当着珍之的面儿,只得先不去搭理他:“你来干什么?”
先前老太太传沈柔之过去,很快“外室之子”的话就传遍了府内。
沈珍之当然也听说了,只是没想到这少年生得如此美貌绝伦,令人惊艳。
她忙咳嗽了声,眼睛瞟着谢西暝,道:“他们说父亲出了事,到底是怎么了?老太太那里急得不成,叫你过去你又不去。”
沈柔之皱眉:“我正要去呢,急什么。”
她本来不想理会谢西暝了,走到门口忽然想起沈奥还在,便回头叫了两声,沈奥从里间探头出来:“长姐我留在这里可好?”
沈柔之看看那孩子祈求的眼神,这才又飞快地扫了眼谢西暝,想他应该不至于会做什么坏事,便淡淡地道:“别只顾贪玩儿忘了回去。”
出了书房,沈珍之忙跟上来:“长姐,那个就是父亲带回来要认祖归宗的?”
沈柔之道:“你消息倒是灵通。”
“满府的人都知道了,”沈珍之回想着谢西暝的样貌,啧了声:“长的真是一表人才啊,可惜……”
“可惜什么?”沈柔之问道。
沈珍之所可惜的,自然是说谢西暝不是正室生的,可自己也是这样出身,当然不便提起。
于是只笑道:“没什么。不过长姐你可要小心了。”
“又小心个什么?”沈柔之不解。
沈珍之看看她的头,怀疑她是真的给打伤了头弄糊涂了:“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咱们这房里只有沈奥一个男丁,只是年纪还小呢,如今多出这么一个人来,你小心些将来他会跟沈奥抢家产。”
沈柔之微怔,继而笑道:“想不到你还这般高瞻远瞩。”
“什么高瞻远瞩,恐怕只有你在这里当局者迷,连二房那里的婶子都知道了,先前还跟老太太商议这件事儿呢。”沈珍之撇了撇嘴。
老夫人那里因操心沈承恩的安危,在听见二房里曾氏夫人提起这话题的时候,只觉烦心,便没许她多说。等见沈柔之来了,便问道:“派了人出去打听了没有?”
曾氏夫人也忙道:“柔之,听说死了十几二十号人呢,整座望江楼都封了,我听说后差点吓晕,赶紧过来瞧瞧情况。可快点派人去打听为上。”
沈柔之见老太太坐立不安,满脸焦急,又看曾氏唯恐天下不乱的神情,她想起谢西暝的话,微笑道:“老太太跟婶子放心,父亲才派了人回来说,他无事,如今在知府衙门,稍后就回来了。”
她泰然自若的说了这话,心里其实也没谱,如今只是权且相信那少年,先稳住局面罢了。
老太太闻言先念了一声佛,曾氏夫人愣了愣:“这是真的?大伯真的派人回来说了?”
“是。所以大家都不用急,等父亲回来就知道了。”沈柔之含笑答应。
日影偏斜,沈承恩出了知府衙门,又派了个人回府报信,自己却往嘉和客栈而去。
上了二楼一个房间,床上躺着个须发微白的老者,旁边一个小伙计正伺候着,见沈承恩来到,忙行礼。
沈承恩打发他出去,走近床边端详。老者见是他,便也忙起身道:“沈大人。”
“不必多礼,宏伯可好些了?”沈承恩问。
叫宏伯的老者道:“大夫说再吃两副药就无恙了,看样子我这条老命一时半会儿还没大碍。”
沈承恩笑了笑:“既然这样,不如一并去我府内住着。”
宏伯摇头道:“不,我还是不去了,我先前常在王府走动,若给人认出来反而不好。而且沈大人能收留小郡王跟郡主,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原来这老者正是定远王府内的忠仆,也是他护送谢西暝跟谢玉如来到洛州并找到沈承恩的,只是他年纪大了,路上劳累又感染风寒,便先养在客栈里。
沈承恩犹豫了会儿,终于道:“宏伯,有件事我不太明白……”
宏伯道:“您请说。”
沈承恩想起谢西暝在客栈中杀神附体似的,以及那明明年纪尚小却行事笃定从容的异常之处。终于道:“我原先不信那些传言的,可是您老人家能不能告诉我,小郡王是不是真的杀了那个、人?”
宏伯叹了口气:“是真的。”
沈承恩有点窒息,过了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问:“到底是为什么?”
宏伯道:“究竟是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当初我们王妃离开王府,就是因为现在的这位继妃娘娘,所以小郡王一向不喜欢他们那些人。”
定远王的原配王妃是个来历不明的民间女子,传说当初谢礼带兵南征,受伤后给那女子所救,王爷一见倾心,所以才执意娶为王妃。
不料后来谢礼移情别恋,恩爱渐薄,原王妃便扔下一封和离书,从此离开王府,下落不明。
定远王派人找了半载毫无音信,于是便高高兴兴娶了新王妃。而谢西暝所杀的,正是新妃的兄弟。
事发后宏伯也曾暗中追问过为何要下杀手,是否有了不得的原因,如果有的话,倒是可以跟王爷解释。
可是不管他怎么苦口婆心,谢西暝始终一语不发。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