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凤栖宫内宫人跪拜。
“免礼,免礼,都免礼。”太子殿下平易近人,在同胞妹妹的凤栖宫更是和善可亲。他笑着让众人平身,脚步却未停,反而越走越快。
“ 皇妹!月余不见,你可有想阿兄啊?”
凌秀刚出殿门,就见一颗金黄色的大球,朝自己弹了过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被搂进一个软绵绵的怀抱。
凌秀:“……”
——完全不想说话。
当今的太子殿下,凌裕,字博容。
老凌家的人,身高普遍拔尖儿。太子殿下有着后世一米七八的身量,体重却有一百八十斤重。身高没显现出多少,圆倒是一眼能看出来。
他的眉眼随其母,本一双杏眼,但因脸上的肉太多,只剩两条缝隙。好在其他地方没长岔劈,又天生一身让多数女生都羡慕嫉妒恨的白嫩皮肤,整体来说就是个面目带点儿秀气的白胖儿。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憨厚讨喜。
“ 皇妹,你怎么不说话?”
凌秀:“……”
——我得有那个机会!!!
凌秀努力往后仰头,把自己从自家哥哥的肚皮里拔‘出来。
“呼……”面前一空,还没等凌秀松口气庆幸自己解放,就见她这个太子哥哥已经蹲下身,圆润的大脸盘子凑了过来,去蹭她的脸颊。
“……差不多得了昂!”秀儿忙不迭地伸出胳膊,小手推着他的下颚,让他远离自己。
一旁的翠儿看得是提心吊胆,她生怕自家公主殿下烦气了,手头上的劲儿一个不小心用力过度,把太子殿下的头给拧下了来……
“行行行……行了!”凌秀实在是觉得腻歪,伸手一点太子肩膀的关节处,后者手臂的力道一松,她趁此脱困。
“哎?”太子殿下眨眨自己那没多大的眼睛,瞅瞅空空如也的怀抱回想着方才胳膊突然卸了力道,一脸新奇。
“皇妹,难道说——这就是江湖上的点穴之术?”说着,他还两只并拢,白活几下。
看得凌秀:“……←_←”
——神特么点穴之术!
她在修真界修了十年的医药之道,虽然没学咋地就换了个世界,原本修习的药理大多作废,但人体的经脉穴位却是不变的。太子只是个学了点儿花拳绣腿强健身体的普通人,在他毫无防备之下,凌秀别说卸他的力道,卸了那一条胳膊都是有可能的。
“皇兄,别比划了,你不是说给我带了好东西么。”凌秀强行转移话题。“给我瞧瞧。”
“哦,对!”太子自拍脑门儿,随后一侧身儿,露出身后比他的衣服还要晃眼的镀了层金粉的箱子。
土豪色号的大木箱打开来,里头是各种动物形状的木雕,雕工精细,活灵活现。
“就这?”凌秀眉毛一扬。
不怪凌秀嫌弃,这样的木雕她凤栖宫的库房里多得能出去摆地摊儿了。各式各样,应有尽有,并且还有放在地上会自己跑的!
“ 不是,不是。那是我路上闲来无聊,在马车上消磨时间的。” 太子殿下蹲在木箱旁,把脑袋埋进去,伸手扒拉那些木雕。
凌秀听着这一阵儿哗啦哗啦声儿,不禁嘴角一抽,嘟囔道:“你这是得有多无聊……”
终于,太子殿下从箱子底部掏出一方三尺多长的木匣子。“ 这才是我给你……哎呦!有些沉。”
这木匣虽长,却只有三寸宽。太子竟没抓稳,险些掉落。凌秀眼疾手快,大步上前,只单手就抓住了木匣的一端,重新递给他。
太子这回直接伸胳膊把木匣抱住,努力完成送礼的仪式感却不得。
“你这是要宣圣旨怎的?”
“行了,给我吧。”凌秀叹气。
五岁大的凌秀手小脚小,摊开双手接过,算是全了哥哥想要的仪式感。
掂了掂手上的木匣子,这份重量让她微微扬眉,看向太子。
足有二十余斤,可谓是“重礼”。怪不得她皇兄两手托不住。
“打开看看。”太子满面笑容。
凌秀抬脚合上木箱,把木匣子平放其上,打开。
匣子打开的一瞬间,一道寒芒乍现,惹得凌秀眯了眯眼。再一凝神,里面躺着一柄通体金黄的细剑。
剑长三尺,剑宽两指,剑锋闪烁着寒光,整体凌厉又秀气。
这是一柄女子用的剑,只是这颜色就……
“ 金的?”那得多软!
凌秀伸手抚上剑身,上头涌现丝丝寒气。看来,并不是纯金打造,只适合赏玩的样子货。
“ 不是。”太子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这是外公早年间意外得来的陨铁,放在寒池里浸泡七七四十九载去其杂质,锻其坚固。那陨铁颜色似金,我见了心喜,想必皇妹你也会喜欢,就替你向外公讨要了过来。”
“你知道的,外公他老人家一向大方,便应允了。”
“本来我打算带回来让工匠给你打一套首饰或摆件做嫁妆,但外公说做防身之物更好。所以,就成它了。”
“这样啊……”凌秀点点头。
南海一带,剑派林立,叶家自入江湖后便以剑立身。外公说锻一把剑作防身之物情理之中。做成首饰摆件什么的那才叫荒唐,暴殄天物!
凌秀抓起长剑,甩了个剑花。
不管是手感重量还是样子,都颇合她心意。只是现在她的身高有点儿尴尬,剑身过场,有些不趁手。
“ 谢皇兄,我很喜欢。给外公去信时帮我捎句话,他老人家亦是辛苦了。”
“皇妹喜欢这轩辕剑就好。”见妹妹喜欢,他亦是心喜。
“轩……轩辕剑?”凌秀刚把剑放回,还没来得及盖上,就被这剑名儿雷得不轻。
“ 对啊,轩辕剑!”太子得意昂首,“皇妹,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 轩辕剑乃是传说中的神兵利器,乃圣道之剑。是众神采首山之铜为黄帝所铸,通体金黄。”
“轩辕!这剑名多神气!”
“ 确实神气,但……”
——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凌秀皱眉,准备打消自家哥哥的念头。
凌秀脑中思绪万千,还没想好怎么说,一道声音炸响她的脑海。
“什么轩辕剑?”
凌秀微微瞪眼,而后抬头,一脸抱怨:“ 父皇,您过来怎么不让人通报一声儿。”
“ 朕听太子回来了,下了朝便过来了。果然,朕猜得没错,他连自己的东宫还没来得及回,就先跑你这儿来了。”
“嘿嘿……父皇果然了解我。”太子挠挠头,憨憨一笑。
“自然,知子莫若父。”说完,皇帝重复了一遍一开始的送命题。“我进门儿就听见你们在说轩辕剑,是这柄?”
皇帝的目光在长剑上停了停,面色不变。
“ 对。父皇,我给皇妹……”
“ 皇兄送了这把金剑给我,说通体金黄,跟传说中的轩辕剑形似,便要借一借这个神气的名字。”凌秀打断太子哥哥的话,努努嘴,看似有些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儿。
“ 父皇,您瞅瞅,这哪里像了?”
“ 皇兄,你少拿传说来哄我。我可是听说,那轩辕剑上头刻有日月星辰山川草木的花纹才对。”
“是吧,父皇?”
“ 嗯,确实如此。”皇帝点头,“ 轩辕剑又名轩辕夏禹剑,乃君主之剑。”
听到这里,凌秀的瞳孔猛然一缩。再看向皇帝,觉得他方才说得话都带有深意。
轩辕剑,她自然知道。那把剑不仅通体金黄,其剑身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剑柄亦是一面书农耕畜养之术,一面书四海一统之策!
最重要的是,那把剑的主人——黄帝!
皇帝是谁?远古时代华夏共主,人文初祖,五帝之首!!!
——在这封建王朝中,谁取这作为剑名谁就是作死。
“ 君主剑?”凌秀装傻充愣,“ 父皇的剑才是君主剑,是公主,那它就是公主剑。”
“你皇兄送得这柄——剑长过短,宽度也不够,不为男子所用,一看就是为你锻的。”
说着,皇帝便要伸手去握剑柄。
“啪!”
凌秀扣上木匣,宝贝似的搂进怀里。
“ 父皇,这可是皇兄送我的。虽然它不是什么轩辕剑,但好歹是陨铁打的,还是金色。瞅着就值钱,您可不能要去。”
“朕也没说要。再说,就算把它给朕朕用着也不趁手。”
“本来就是皇兄给我锻的。”凌秀“小声”嘟囔一句,而后喊人:“ 翠儿,你快把它藏到我被子底下,可不能让父皇抢了去。”
翠儿?翠儿没敢动,凌秀也没撒手,她只是做做样子。
“ 瞧你这小气劲,朕给你的宝贝还不够?碰一下都不让。”皇帝被她气笑,“ 你这见钱眼开的模样,也不知跟谁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朕平日里短了你的。”
“您给的是您给的,皇兄送的是皇兄送的。两码事儿。 ”
“要不……”凌秀眼珠一转,灵动狡黠,“您出点儿金子也给我打一把,咱俩换?”
“ 你啊!”皇帝伸手点点凌秀的额角,“ 朕私库里头的宝贝几乎都进了你的口袋里还不够,又开始朝朕要金子了?”
“ 金子谁不稀罕!是不是,皇兄?”凌秀理直气壮。
“ 那是!”太子殿下真心附和,掷地有声。
见此,父女俩头一回思想同步,一致地:“……”
……
半盏茶过后。
“呼——”
凌秀把剑匣子扔到榻上,长出了一口气。
她那个太子大哥送的这把“轩辕剑”,可谓是让她用上了毕生的演技。
自觉口干舌燥的凌秀挪到茶桌旁,吨吨吨连续两盏茶水灌下去,才觉着好了些。
“嗯?”
视线正巧对着的方桌上细微的变化让她一愣。
“ 翠儿。”
“ 怎么了,殿下。”翠儿闻声赶到,最先注意的是自家殿下手中的茶盏。她自顾地碰了碰桌上茶壶的壶身,道:“ 殿下,茶水都凉了,您先……”
凌秀竖起手掌让她止住这细致入微的关心,指指那方桌上的棋盘:“ 方才有人进来收拾过了?”
“没有啊。”翠儿摇头。
凌秀身为大庆朝出生自带光环的公主,她的凤栖宫里,宫人自然不少。但贴身服侍的宫女,只有翠儿和丹儿两人。她从小表现得就不喜周围人多,所以每日宫殿的打扰都是避开她的。而像皇帝御赐之物或者其他的名贵东西,除了翠儿丹儿两人,没人敢碰,每每都是她俩亲自收拾。
“……”凌秀小巧的鼻翼微微耸动,一股子细微的冷香混杂在她的地盘儿里。
“ 今日的熏香换了?”
“ 没有呀,”丹儿也凑了过来,“还是每日的栀子香。”
“ 殿下,可是有什么不妥?”
凌秀无声地摇摇头,摆手让两人下去。
俩宫女一脸疑惑地退下,整个屋内只留了凌秀一人。
她挪步过去,发现棋盘上的局势果然变了,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棋盘之上,白子黑子本是针锋相对,不相上下的局面。两条黑白长龙互争地盘,而她添上去的玛瑙珠子和金豆则是存留在两方相争的空隙之间。
凌秀拿起棋谱瞅了一眼,又快速过了一遍棋子的数量。黑子白子果然各多了一枚,不是她摆错了。
而这多出的两枚棋子也是神奇。本是分庭抗礼,难分伯仲的局面,竟只各多出一子,硬是把两方的“双倒扑”给折腾没了!
简单来说,就是黑子白字两条长龙,像是两条双头蛇。但多出这两子,直接让双头蛇从中腰斩,各断一头。奇得是,这还是黑白子自己作没的。
若不是双方半分不让,也不会如此惨烈。
“呵!”
凌秀笑了一声,发自肺腑。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因什么发笑。或许是因为这局势之变吧。
凌秀按着棋局提子,长龙断掉,玛瑙珠子和金豆周围被肃清。
——可以啊!
凌秀挑眉。
“ 阁下好棋艺。”
“ 不知秀儿是否能有幸瞻仰阁下真容啊。”
小小的公主团子今年不过五岁,负手昂头的神色却没半分天真稚嫩,从而让人忽略了她的在外年纪。
不过,这些看在某一人眼里却忍俊不禁。
梁上落下一道身影,云朵一般轻盈缥缈。
白衣,墨发,仿若一幅浑然天成的山水墨画。
而这个画里走出的人,清雅秀逸,霞姿月韵,带着一道不知从何处染上的冷香,沁人心脾,宛如画中仙。
“师父……”
这二字,她不禁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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