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金秋,桂花盛放的季节。
明明只是秋日,凌秀却浑身发冷,恨不得穿上袄子。
把宫人都撵去后殿,凌秀披着大氅,摆了长椅在院子中央,把自己整个人在午时的太阳下暴晒。
只有正午的太阳照着,体内不停地运转内力,她才觉着仿佛入了骨髓一般的寒意消了些。
凌秀瘫在长椅上,觉着自己似乎恢复了以前的闲鱼日常。
“踏踏踏。”
“踏踏踏。”
一遍又一遍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的脚步声扰了她晒太阳的平静。
待第三次相同的脚步声到了她的宫门口时,凌秀支起了身子,眯着眼看过去。对方也停了下来。
只听脚步声就知道身量很轻,但凌秀没想到竟是个小少年。
小少年约摸七’八岁,唇红齿白,一身锦衣,秀气又华丽。值得一提的是,他的眉眼与凌秀有三分相似,只是前者的凤眼更显得深邃。
小少年转过头来,见了个礼,礼貌问道:“请问,迎月阁怎么走?”
他问得是贵妃的住处,凌秀大概知道这是谁了。
“从这儿往北,穿过御花园,再往东——你差不多就能看到了。”她说。
“多谢。”小少年拜谢一声。这谦逊有礼的模样,很招人喜欢。
指完路,凌秀又躺了回去。
一刻钟后。
“踏踏踏……”熟悉的脚步声又近了。
凌秀眉头跳了跳,睁了眼,那小少年已经主动停在了宫门口:“ 请问,能说详细点吗?”
“……”她难道说得不细吗?
算了,算了。不跟小辈计较。
这回,凌秀换了个通俗易懂的说法:“ 左转,顺着路口走。下一个岔道口往右,穿过御花园,再顺石子路右拐。 ”
小少年觉得这次自己听懂了:“谢谢。”
凌秀还没说话,就见这孩子恭敬行礼,放下手,然后……左转了!
凌秀:“……”
“统儿,你说我大哥身体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否则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大宝贝”?比她太子二哥都憨。
【唔……不知道。】小系统觉得,路痴这属性是天生的,不能怪人家太平王。但宿主这些天脾气有些暴躁,身为贴心的小系统,还是不和她争辩了。
“……我怎么觉着他还会走回来?”凌秀按了按额角,有种莫名的预感。
果然,那孩子真回来了。
这回,用了两刻钟。
凌秀:“……”
说真的,半个小时时间,如果脚程快,都够好几个来回了。
“请问……”
这孩子刚说话,凌秀便扶额打断他:“你到御花园了吗?”
“……”沉默。
凌秀:懂了。
看来,是没有了。
“ 你等等。”凌秀喊来翠儿,叫人从屋内搬出铁手友情提供的轮椅。
她坐上轮椅,给了小少年一个眼神。
“愣什么呢。过来推着。”
“翠儿,你们不必跟了。”
“……”小少年瞅瞅她,乖乖去推轮椅。
——这么听话?
“知道我是谁么?”
“知道。”小少年老实点头,“公主姑姑。”
这是凌芯那姑娘开头起得称呼。
“太子大婚当日,我跟着你去过洞房看新娘子。”
“嗯?”凌秀抬头,没想到还有这出。看这孩子的年纪……那会儿也就几岁吧?没想到记得还挺清楚。
“若没见过我呢?”她问。
“那也知道,你的宫殿是凤栖宫,我看见名字了。”
凌秀点点头,这么看也不傻嘛。
“ 姑姑,你可以叫我小九。”
“小九?”
“嗯。”小少年点头。“我父王一直这么叫。”
因为,他在宗室里头排在第九。
“ 那走吧,小九。”
“好。”
皇宫内的道路由凌太’祖“发明”的水泥铺建,很是平稳。凌秀打算就送他到御花园。御花园通向迎月阁的小路近是近,但都是鹅卵石,坐轮椅过去得颠死她。
凌秀指挥着小少年左拐右拐,很快就到了御花园。
再抬眼,凌秀已瞥见了御花园的郁郁葱葱,鼻尖似乎都有阵阵花香迎来。
“ 就是这里了,顺着路一直走。”凌秀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她把扇子忘长椅上了,太阳有些晃眼。
没走一会儿,轮椅不动了。
“怎么不走了?”睁眼,入眼的是翠绿的湖水,她一怔。
小九从她身后走出,来到湖边。
“ 你怎么在这停下了。”凌秀的语气说不上好,但不是对他,只是有些复杂。
“我听说,我有个未见过面的五叔。他就是在这里被淹死了。”
“是被冻死的。”凌秀强调。
“你知道?”小九回头望她。“ 是你做的?”
他的话很直白,却犀利得像一把刀。
“不是我。”
凌秀说不是,小九便信了。没人知道这孩子凭一句话就相信是出于什么判断。
“父王说,五叔嘴角有血,验尸后,判断是牙齿上的,应该是凶手的血。”
这个细节,凌秀是知道的,但并不能说明什么。
只听,小九又说:“或许,那人身上会有五叔的齿印。他上颌的犬齿与常人有异,应该很好辨认。”
“ 若是这样,凶手早就找到了。可能,那就是他自己的血。”
“不会。”小九摇头,一双凤眼里,透着近乎于执拗般地认真。
“父王说,五叔的另一个颗犬齿掉了,那颗是新换的。”
凌秀:“?!!”
这点,她倒是不知道。
这么说来……
她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摩挲着,似是在想什么。
“你好像知道凶手是谁。”小九凑过来,仔细观察她的神色。
“ 你父王应该也知道。”不出意外,只有那对兄弟了。哦,也有可能是他们老娘。但那个女人脑子还比不上她,应该不是。
“ 我也猜到了,只是没有证据。也没有机会检查。”小九垂头,看上去有些黯然,还有懊恼。像是马上就到手的糖果被人偷走,藏着不给他一样,这个感觉太坏了。
“会有的,我保证。”她伸手揉揉小九的头,承诺一般地道。对小九,也对她自己。
看来,今晚挑灯写信时,要再加上几句话了。
可惜,凌秀的身子没给她这个机会。
“你怎么了?”小九见她身子突然一僵,神色有些不对。
凌秀面色发白,很快就浑身颤抖起来,哆嗦着裹紧大氅,道:“ 送……送我…算了,喊宫人过来。”
体内流窜的寒意冷得她脑子发木,却不忘这孩子的路痴属性。单靠他,原路返回的几率太小了。
等凌秀被送回宫内,她的四肢都开始微微抽搐,牙齿打颤,不仅是冷,还阵阵剧痛。像是无数根冰针刺进体内,细细密密地疼。不仅身体,脑子里也是一抽一抽,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最终,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又是三日。
“唔……”
“醒了?”
睁开眼,她没想到第一个人见得是逍遥子。
“你怎么……”她喉咙干涩无比,根本说不得话。
逍遥子知晓她要说什么,扬眉道:“幸好是我来了。再晚三日,寒毒曼延全身,别说我,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 这次,你可是欠了我一个大人情。”
“……”凌秀闭眼,不想理他。
“只是,为了救你。我可是把我守了多年的宝贝都用上了。”逍遥子说着,面上露出十分明显的惋惜之色,生怕她看不出来似的。
闻言,凌秀睁眼,扭头看他。
他白玉一般的手掌中,躺着一瓣鲜红的奇特花瓣。花瓣是新鲜的,仿佛刚被采摘下来一样。那颜色,似血,似火,脉络中还闪着金红的色泽,宛如流动的岩浆。
“这是?”
“ 生在内有地火的雪峰(活火山)之中的血火莲。我一直以为此物乃是杜撰,却不成想真的遇见了。”
“血火莲乃天下难寻的奇珍,需在雪峰中百年以上的地火温养,才可满足条件。绽放只有须臾,迟上半瞬,入手的只有一抹如同燃烧过后的灰烬。”
“这就是你守的花?”凌秀想起这人临走是说得话。
逍遥子笑笑:“我只知此物与我有缘,便守了它一甲子。哪知,它却用在了你的身上。”
“不过,你这也算因祸得福。”
“这花,生长多少载,人服用之后便会增长等同的内力。”
“我守了它一甲子,你至少会有一甲子的内力。”
“……这外挂也太霸道了。”凌秀不禁被这血火莲的功效震到。这画风更像是修真界的东西啊。
“嗯?”逍遥子没听懂她的话。
“ 等等!”凌秀猛得抬眼看他,“你方才说,你守了它一甲子???”
逍遥子不明就里:“怎了?”
“ …… ”凌秀盯着面前这位仙气飘飘,清逸出尘的男人半晌,灵魂发问:“ 那你今年贵庚?”
他嘴角漾起好看的弧度低低一笑:“这个嘛……”
玉白的手指在凌秀唇边竖起,似是要堵回她刚刚的话。
“是秘密哦。”
秀儿:“……”
——麻麻!这里有只老妖精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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