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姒和郑姣一前一后的走在回去的路上。
路过一片边上生着白草的寒塘的时候,郑姣忽然说:“姐姐真是好魄力,方才连我都被唬了一跳呢。”
郑姒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着她发挥。
然而她却说出了让郑姒有几分意外的话。
“只不过你出来这么一通搅局,虽然动静不小,却什么也改变不了。”
“为什么?”郑姒见她肯好好说话,也自然地和她聊了起来。
郑姣静静地督了她一眼,她不刻意扮怯或假笑的时候,整个人都显得比平日里冷上几分。
“那神婆真的会被烧死吗?”虽口中这么问,但是她的神情有几分不以为意,显然心中已有了自己的答案。
她觉得郑姒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郑姒放慢了脚步,与她并肩,侧头看了她一会儿,而后收回目光,笑了一下。
“会。”她淡淡的道,语气中含着笃定。
郑姣顿了一下,忍不住向她投来目光,郑姒神情自若,依旧照着自己的步调往前走。
片刻后,郑姣追上来,眸光变得有些复杂,她低声说:“没想到姐姐竟是个人物,连杀人放火这种事情……也敢做。”
“……”郑姒心中否认三连,面上却只目光复杂的督了她一眼,片刻后,她放弃了辩白,“随你怎么想。”
郑姣目光中的探究越来越重。
不过之后,她没再说什么,兀自沉思着,与她一同走完了这趟路。
郑衍很快听说了郑姒在白梅园闹出的风波,他把她叫到身前问话,郑姒解释说,自己无意间撞破了郑明义与那神婆私下交谈,知道这是一个阴谋,所以今日才会出头。
关于那句神神叨叨的预言,她则含糊地说,当时她脑海中响起了模糊飘渺的声音,是那道神秘的声音指引她这么做的。
袖珞听了,在旁边说了一句:“说不准那神婆设坛作法真的引来了神鬼仙灵,只不过没有附那神婆的身,反而挑中了心思纯良的小姐代为传话。”
郑姒就坡下驴,神情认真的点头附和,终于过了自己的父亲这一关。
之后过了两三日,郑姒听说老夫人依然把郑姝送走了,只不过和书中不一样的是,她的母亲容氏也随她一起走了——郑姒那天傍晚想起这茬特地让袖珞去提点了她们一句。
而后第四日一大早,郑姒听到了那神婆的死讯。
她设坛作法时不慎被火盆燎着了袍角,那火苗迎风而盛,一下子将她吞没了。
虽然后来查出这是与她有仇隙的人有意为之,不过有郑姒前几日那句话在,这件事立刻变得神秘玄妙了起来。
老夫人听闻此事之后,想起那天在白梅园里的风波,稍一思忖便明白了这其中的门道。
她言语敲打了敲打自己的二儿子,又遣人到郑姝住的小楼走了一遭,送了些慰问的东西,却没有提让她回家的事。
想来心中还是有几分芥蒂的。
而周氏听说了这件事之后,寝食难安,日日出门拜佛祈福,没两日,还带了个仙风道骨的云游老道回来,想让他看看自己宝贝女儿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郑姒与那老道在屋中大眼瞪小眼片刻,而后她笑吟吟的塞给了他一袋银子,说出了自己心中的请求。
那老道十分上道,出门之后告诉周氏,郑姒身上有仙位,那位仙不是别的仙,正是翡州的土地仙。
这是能给人带来福泽的好事,只不过有一点弊端,就是仙位在身上的时候,郑姒不宜离开翡州,否则会神魂不属,头痛难眠,折损寿命。
周氏听完之后几欲垂泪,在与郑衍挑灯商量了一晚之后,无奈的决定将她留在翡州。
听到这个消息的郑姒,在父母面前垂眸细声说会思念他们,心中却欢天喜地的唱起了“好日子”。
郑衍将身边的九顺留给了她,给了他丰厚的银钱,让他照顾郑姒,周氏则留下了自己的陪嫁侍女盈绫。
这件事定下来之后,郑姣就没再找她什么麻烦,只在最后启程回京的时候,回眸看了她一眼。
郑姒冲她挥了挥手,心道,拜拜了您嘞。
马车在夕阳中驶远了,郑姒伸了个懒腰,觉得没有父母的管束,身上顿时松快了不少。
她的心思活跃起来,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在明水村遇到的那个小郎君。
当时她走的匆忙,只来得及给那个老大夫李春留下一封手信,让他稍微留意一下那位小郎君。
为表谢意,她谎称自己从医书上看到一个古方,说将牛痘液涂抹在皮肤破损处,似乎有预防天花的作用。他若有兴趣,可以试一试。
如今她离开明水村已经有近十日,若是那位小郎君没有得天花,此时应该已经痊愈的差不多了。
郑姒想起他那一问三不知的样子,心中忍不住为他担忧。
也不知道有没有他的家人来寻他,若是没有,他之后什么都不记得,可怎么办呢?
她一边发愁的出着神一边往前走,一不留神,差点撞到眼前的一个人。
她后退两步,还没来得及点头致歉,就听到一道趾高气扬的声音。
“怎么走路的,眼前有人你看不到吗!”面前那个身穿粉衣的少女嗤笑一声,讥讽道,“如今你爹娘已经抛下你离开了,离了他们,你不过是一个村妇生的野丫头。”
“一个贱民寄居在我郑家,竟还敢摆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的谱,真是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笑死人了。”
劈头盖脸的一通,让神游天外的郑姒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不过是二房一个庶出的丫头,竟也敢爬到我们小姐头上作威作福。”盈绫率先反应过来,冷笑一声,语气中有种不把她放在眼里的藐然,“小姐暂居在这里,可是你们家老夫人笑吟吟的亲口允下的。”
周氏性子软和,盈绫却素来是个牙尖嘴利的,周氏偶尔遇上蛮不讲理的人的时候,向来是她一叉腰噼里啪啦的回怼回去,久而久之,已经养成了护主的习惯。
今日见素来骄傲的小姐被一个身份低微的庶女说成这样,忍不住出了头。
“如今我们老爷刚走,老夫人难道就要翻脸不认人,让你这小蹄子冲到我们面前来立下马威?”
盈绫思路清晰,嘴上一句接一句不停歇,怼的她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若真是这样,我看我们还是趁早去梧桐院将话讲明了!”
“我们小姐也不是非住你们郑家不可!”
郑姒敬佩的看了一眼盈绫,在心中默默地替她鼓掌。
她隐约记起这个拦路的粉衫姑娘是郑明义的柳姨娘所出的二女儿,叫郑菱枝。
前两日她在寒塘边的凉亭中丢石子玩的时候,郑菱枝同一些小姐妹路过,瞧见她,就放慢了脚步,掩嘴笑着低声说了些什么,一群人发出一阵惹人不快的笑声,不善的目光暗戳戳的望过来。
当时她就有预感,觉得自己留在翡州生活可能不如自己想的那样闲适顺心,尤其是在得罪了郑明义的情况下。
只不过没想到这个郑菱枝这么沉不住气,她爹郑衍前脚刚走,她后脚就来找麻烦。
然而她战斗力不太行,气势汹汹的过来,结果被她身边的侍女怼的说不出话来。
郑姒看着郑菱枝红一阵白一阵的脸,脑海中响起一阵清脆愉悦的升级的声音。
她督了一眼游刃有余的盈绫,心中畅快的想:我方队伍变强了。
她感慨的摇了摇头,正要抬脚绕过这个手下败将,却忽而见她眼眸一闪,嘤嘤的低泣起来。
“我怎么说也是郑家清清白白的姑娘,姐姐竟然让一个婢子如此羞辱我…真是太过分了……呜呜呜呜……”
郑姒毫无触动的看着她,甚至还在心里评价了一句:过于浮夸,不如郑姣演的柔弱可怜。
“菱儿,这是怎么了?”不远处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片刻之后,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男子大步走了过来。
“大哥……”郑菱枝哀哀的唤了一声,哭的更凶了。
郑菱枝身边的丫鬟添油加醋的将事情说了一通,将郑姒说的傲慢又无礼,还特意点明了她卑贱的出身。
郑姒从他们的交谈中了解到,这人是二房所出的嫡长子,郑柏瑜。他这几个月离家做生意,今日才刚回来。
他是郑家最得老夫人宠爱的一个人物,听了一通颠倒黑白的说辞之后,拧眉道:“祖母未免太糊涂,竟然让一个外人骑到本家女儿的头上,难不成我们郑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以后还要看她的脸色生活?”
旁边的丫鬟附和道:“就是,不过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山鸡,还真把自己当凤凰了!”
郑菱枝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泪,面露得色的看着她。
她知道祖母偏护她,所以先前那个牙尖嘴利的贱婢搬出老夫人,确实压了她一头。
可如今在她的算计之下,她与大哥郑柏瑜交了恶。
郑家上上下下都知道,老夫人对嫡孙郑柏瑜偏听偏信,宠爱无度,谁惹了他不快,基本就等同于和老夫人作对。
如今大哥已经摆明了对她厌恶的态度,那老夫人就算不与他同仇敌忾,也绝不会再护着惹孙儿厌烦的人。
这个高高在上的冒牌外家女,先是得罪了郑家的当家人,又被养父母借故抛在这里,如今,还失去了最后一把保护伞。
她还能得意到几时?
郑菱枝迫不及待的想看她被踩到泥里的样子,光是想一想那场面,心头就觉得快意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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