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去年众人还是羡慕眼红多于高兴,那么今年看着田里一片片稻子被压弯了腰、水里一群群鱼游来游去,村里才是欢呼不断、喜悦不停,尤其是拿出田跟着种的几户,更是喜得一家老小齐下场,捉鱼的捉鱼、割稻子的割稻子。
看着他们那一筐筐鱼、一担担稻子,去年胆小犹豫没跟着种的人家站在边上看的舍不得挪开眼,心里更是一阵阵后悔。
自家怎么就不一起呢?
后悔归后悔,今年的收成已定,看着人家高兴,自家损失一回也没办法,可损失一回不要紧,以后他们可得跟上了!
枣树村并不是几百口人的大村,村里家家户户都能攀上亲戚。
秋收还没过,就有人悄悄登上叔叔伯伯堂哥舅公的门,无论是说好话还是打同情牌,追根究底就一件事,他们也想按这新法子种田。
当初桑父确定的这第一批人要么是可靠的要么是跟自己亲近的,这时亲戚找上来问,也只大致说了说这种法子的道理难处,在人走前再三嘱咐务必要和村长说一声,毕竟这法子是人家闺女从书上学的,人家不仅不藏着捏着,还不怕苦不怕累到田里和他们说怎么弄,从春里到秋收人家一娇滴滴的丫头吗可没少跑!
于是秋收后桑家迎来一波拜访,连着半月院子里就没安静过。今儿周家叔叔明儿李家伯伯,来了就和桑父在院子里一阵说,家里荷姐儿英姐儿见天儿烧水备着。不过这些人来从不空手,不拘是山上产的、家里种的、城里买的,总会拎着东西过来。
今儿又是两伯伯说完话,看着桑父将人送出去,在院里打理鱼的苏氏“噗嗤”一笑,丁氏疑惑地看过去,她挤眉弄眼道,“看,咱爹又要去茅厕了。”
丁氏也笑了,可不得去,这一下午没停过,水都灌了几壶。
苏氏将剖开清理掉内脏的鱼往右边盆里一放,胳膊擦了擦额头,笑容里止不住的得意,“大嫂,魏家托人找过你没有?田家那姑奶奶偷偷找过我,说什么咱家英儿懂事能干性子好,我呸,现在说这话了,当初也是他家透出信说有这个意思,我才托人去问,好家伙,扭头就不认了,还嫌弃上我闺女!可去他娘的!”
丁氏也觉得解气,当初那两家因着小姑子的事拿乔,现在听说他们村里的事儿,倒又托人来问,真是上嘴唇挨天,下嘴唇挨地—没有脸!
“说起来小妹还真是厉害,从书里也能学到种田的法子,”苏氏感叹道,“看来这读书识字还真是不得了,你看看桑树他们,种了十来年地,还比不上小妹!”
桑树从外面回来,听这话也不恼,嘿嘿一笑,“谁叫咱没有小妹的脑子呢!”
“什么脑子?”桑父从后头出来听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张口问了一句,也不待他回答,吩咐道,“正好你去叫你妹妹妹夫晚上来吃饭。”
桑树哎一声,又出门往秦家去。
晚上桌上,桑父高兴得开了酒,与儿子女婿喝上两杯,说起正事。桑枝听着,也大概有了猜测,这两天出门村里人见了她都热情得和什么似的,要么塞东西,要么拉她过去吃饭,弄得她都不好意思出门了。
“爹教就教呗,村里收成好些,大家日子也好过点,不过这法子才刚开始,产量增加的也不多,等以后改进产量再高些才好呢!”
桑父哈哈大笑,“够了够了,两成就够多了!哈哈想不到我闺女还有神农的本事!”
桑母拍了他一下,“别胡说!”小闺女这弱了吧唧的样儿,别冲撞了神农老爷。
桑父的高兴半点不减,又商量起接下来的事情。
桑枝咽下口里的菜,“也没怎么多事,和上回一样我去看着教几句便成了......”
“你不是还要忙着试验再增产吗?”秦武淡淡提了句,一本正经道,“其实大哥他们几个都跟着忙活两年了,还能不知道怎么做的?让他们去教不就成了,回头你再抽空去看看。”
去年帮那几户就累得吃不下饭,今年整个村子都要教,岂不是觉都睡不安稳了?
桑父想想,看了看桑材几个,“成,这样也行。”
这样一来,桑枝的任务更没有增加什么,只是村里那些婶子大娘的热情似乎一时半会还没消散。
大清早村口的大枣树下就有几个婶子坐着剥豆子,边剥边聊,几句话一说不免提起桑家闺女。
这个道,“人家不愧是读过书的,瞧瞧这种田都比别人有本事!”
“是哦!那闺女从小长得就机灵,心也好,你们说说这多好的法子,人家愣是问上门就应下了,真心拿咱们当叔伯婶娘!”
“唉,这么能干的姑娘怎么就给秦家小子求去了?早知道给我儿子说去……”
那先前说话的一大娘笑道,“得了吧陈家的,你儿子要是像秦小子那么对人家,你不跟喝了两斤陈醋似的!”
这话一出,一帮人都笑了,陈家的砸了手上的豆子,还没站起来也笑了,啐了一口,抬起头见苏家闺女往村口去。
“兰姐儿?大清早出门啊?”
苏兰温柔笑笑,“陈婶子,是呢,去县城办个事儿。”
那陈家的招呼一声,看她手中的包裹,朝枣树下几人使了个眼色,等她过去,才道,“要说这苏家闺女也厉害,小小年纪又种草药又做生意。”
“厉害是厉害,心就不行了,”一个婶子撇撇嘴,“她又卖草药又种草药,这么多年,愣是瞒的严严实实,听说啊要不是苏桃那丫头发现,苏家婆子还不知道呢!”
这婶子住苏家隔壁,她这小道消息一出,众人八卦劲就来了。
“真的啊?还有这事?苏家老婆子可精明着,还能被个小丫头瞒着?”
“嗐,这小丫头心眼多呗,你们当去年苏家大闹一场是因为啥?还不是这事引的大房二房吵起来?”
“哎呦喂,这看着齐整的一姑娘,心眼这么多?都说桑家闺女比不上苏家闺女能干,这么一看,桑家丫头可就好多了,跟娘家处得一家人似的,心思少……”
村口听见一言半语的苏兰脸色扭曲了一瞬,见接她的马车来,勉强维持露出个笑容
坐进车里,苏兰咬了咬牙,脸拉下来,完全没有平日温柔的样子。
待马车到了城里,她终于收拾好心情,下车时又带了几分笑意。
会客楼二楼,一身湖蓝长衫的青年男人靠在窗边,闭着眼打着拍子,边上一个清秀小丫头弹着琵琶。
“大人。”
这男人睁开眼,唇边带了笑,“兰儿来了。”他挥挥手,让带苏兰上来的仆从退下,又让那弹唱的小丫头退出去。
苏兰面上的笑容真诚了两分,她将包裹递过去,“快入冬了,伯母的病还要多注意些。”
那包裹打开,原是几支上好的药材。
男人心里熨贴,他平生最在乎的便是他娘,偏偏他娘身体弱,每年入冬少不得以名贵药材入药。从前在那府里,便被克扣份例,等他娘被送到庄子,府里更是当没有他们母子俩 !还好他在这偏远小县遇上苏兰。
两人坐下闲聊了几句,苏兰打算在城里开个药铺,正烦着铺子位置的事,男人随口道,“这有何难?回头让朱二将契书送给你。”
苏兰推辞几回,才不好意思地收下。正事说完,她状似无意地问了句今年县里收成。
男人叹了口气,今岁没什么大灾害,可收成却比往年少了,他虽不将这点粮食放眼里,可事情若影响到自己考评便不好了。
“原来今年收成还不好吗?我瞧着我们村里稻子可比去年多收了几成,村里叔伯们高兴着呢!”
“多收了几成?!”
“是啊,还是用的一种新法子,稻田里好像养了鱼,村里叔伯收成好镇让人高兴,不过……这法子若是在朱大哥手里,造福得可就是全县百姓……”
男人喝了口茶,神色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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