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武德帝几乎是失声, 他看着突兀地出现在前朝的白皇后,“你在说什么胡话这里是前朝。后宫不得干政,速速带着太子离开”
白皇后冷笑“后宫不得干政, 但长公主是吾亲生。她的事情,吾难道还不能说上一句”
白皇后牵着乘风缓缓走到大殿中央。明明并非母子,但两人一双眼睛却出奇的相似。
说来, 这大半年过去, 乘风的面相发生了很大的转变。相由心生这句话并非没有道理。经历了不少变故,乘风的心性成长, 面相也渐渐有了点威严的味道。难得能从一个孩子的脸上看到威严两个字,但朝臣们看着还未长成的储君,呼吸都沉下去“她做错了事,自然要承担后果。”
“皇后娘娘所言甚是,”万国凡站出来, “此事事关重大。陛下还请秉公处置。陛下又何须阻拦”
万老爷子一站出来, 内阁的其他四位辅政大臣也站了出来。
曹铭等人作了一揖齐声道“陛下请秉公处置。”
武德帝焦躁地在上面踱来踱去, 有什么话, 但众目睽睽之下实在张不开口。左看看内阁诸位大臣,右看看皇后。白皇后不是旁人,她当众呵斥谁也不会当众给皇后没脸。内阁诸位老臣也个个举足轻重。想想晋凌云,他又十分不甘。从高台之上走下来,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来阻拦晋凌云入宫对峙。
白皇后冷着脸背过身去不看他“来人,传长公主入宫”
一声令下,她朗声道“若长公主当真无辜被冤枉, 自然清者自清。”
武德帝被噎得一顿, 他瞪大眼睛看着白皇后, 不明白她为何要这么做。晋凌云有没有杀人, 他们彼此心里难道没数传凌云入宫就是让她当众认罪,这岂不是在逼她去偿命
这怎么行他的女儿龙子凤孙。区区一个盛家的子嗣,哪里配让凌云付出代价。事实上,那么多孩子,武德帝多年来捧手心里疼的其实就这么一个。哪怕皇子也不及晋凌云得他宠爱。虽说近来因晋凌云吵着要修道观之事,父女之间闹了些别扭。但武德帝有父女之情的,只有晋凌云。
“陛下何必阻拦,事实该怎样,就怎样。”
武德帝看不懂,白皇后却看得明白。耗时两年,已经查出这么多东西,莫聪难道不清楚背后有人在帮晋凌云挡事莫聪作为南阳王手下的一命智将,并非无脑莽夫。但他今日依旧选择大张旗鼓地将人都拎到朝堂上告御状,为盛家嫡长孙讨公道是真,但也是在给晋王室和武德帝台阶下。
南阳王府连嫡长孙的死这口气都吞下去了,晋王室若还不趁机下台阶,那当真是蠢到透顶“若凌云当真歹毒如斯,这样的女儿,不要也罢”
“皇后”武德帝语塞,他压低了声音提醒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吾不过实话实说。”
众人看帝后争执,面面相觑,心里都有了底。
莫聪看白皇后盛怒的模样脸色稍稍好看了些。武德帝虽然糊涂,但好在朝中并非全是昏聩之人。白皇后这么多年在京城很有些美名,此时看来,白皇后确实深明大义。晋凌云,已经派人去请了。武德帝也没办法再将人叫回来,此时只能沉着脸。
“莫将军且放心,”白皇后朗声道,“是非曲直只有公断,吾给南阳王一个交代”
武德帝脸一沉“皇后”
“成珏这孩子秉性纯良,这些年的孝顺,吾都看在眼里。陛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白皇后朗声道,“晋凌云若当真犯下此等大错,理当绝不姑息”
武德帝深深吐出一口气,胸口仿佛堵住了一般,吐不出气咽不下去。
大殿之中鸦雀无声,所有人眼观鼻鼻观心。
内阁诸位大臣脸色凝重,尤其是万国凡,脸上都泛着青。盛成珏之死并非一件小事。
这可是关乎社稷稳定的大事。这南阳王是什么身份站在此处的人谁心里没点数手握重兵,深受百姓爱戴。镇守边疆几十年,护卫大历百姓不受北边蛮族的侵扰,劳苦功高。盛家虽说确实功高震主,但如今的声势是盛家人用鲜血一代一代铺出来的。若当真是长公主杀了南阳王的嫡长孙,晋王室务必得给南阳王一个合理的交代。
毕竟武德帝一味地偏袒,不仅会叫天下为大历鞠躬尽瘁的仕子心寒。南阳王若是为嫡长孙讨个公道。与武德帝对簿公堂。四十万西北悍将,势必会引起天下大乱。
五位辅政大臣目光灼灼,武德帝难得如坐针毡。
大殿之中安静得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得见。宫侍们战战兢兢地缩着脑袋,杨秀抱着拂尘频频给小太监使眼色。一个激灵得连忙去搬来椅子,伺候白皇后和乘风坐下。
所有人都在等着,晋凌云才姗姗来迟。
不得不说,这长公主声名狼藉,相貌却是一等一的好。她人从殿外匆匆进来,一身火红的宫装美得仿佛一团烈火。怪不得武德帝疼宠她疼得厉害,就这等出众的皮相,可不是合了武德帝的眼晋凌云人一跨进大殿,一看这三堂会审的阵仗,话还未张口便已经红了眼睛。
“参见父皇,母后。”嗓音如含了蜜,一出口便是一阵香酥入骨的甜。
武德帝冷着脸,但嘴上却还是叫她平身。
晋凌云由着宫侍扶起来,面上便带了委屈之色。莫聪站了出来出来,将所有的事情当着晋凌云的面又重述了一遍“公主殿下,你可有话说”
武德帝绷着嘴角端坐在上首,白皇后握着乘风的手端坐在武德帝身边,在场诸位均一言不发地盯着晋凌云。早在来的路上晋凌云就已经听说了事情的始末。
“莫聪你血口喷人盛成珏的死与本宫毫无关联”晋凌云红着一双眼睛,义愤填膺地辩驳道,“你所属或的这些事情不过是你推断罢了”
虽然知晓长公主在京城欺男霸女,强抢男子收作男宠,比那最恶劣的纨绔还要叫人头疼。但此时看她一双如水的眼睛盈盈地一扫,精美的面孔上挂上受尽委屈的模样,依旧是我见犹怜。几个年长的朝臣眉头已经蹙起来,尤其是首辅万国凡,看着这般只觉得她惺惺作态。
“父皇,母后。”晋凌云不等莫聪开口便上前一礼,义正言辞道,“盛成珏之死与儿臣无关。还请父皇母后明察”
莫聪早知她不会承认,此时不着急。抬手将身边的丫鬟推出去。
“殿下如此信誓旦旦,那这个人总认得吧”
那丫鬟自从亲眼目睹盛成珏被杀当日,在场所有的被一剑斩杀,鲜血横流,当场便吓疯了。原本安安静静缩在角落里还好,此时被推出来。突然直面站在大殿中央的晋凌云仿佛见鬼似的,那惊恐的尖叫声能穿破天际“啊啊啊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殿下我什么都没看到”
这一句话说出口,大殿之中死一般的寂静。
晋凌云瞳孔剧烈一缩,泫然欲泣的神情凝固了。
她咬着牙,脚一跺便道“哪来的疯子父皇,母后,儿臣不认得这个人”
“此丫鬟名为茱萸,是武德十六年随公主殿下出嫁的贴身宫婢。十年来在长公主身边贴身伺候。两年前突发急症被送出了京城。伺候你二十多年的宫婢,公主居然说不认得此人”莫聪朗声道,“公主红口白牙的倒是厉害得紧,你莫不是忘了,宫婢都是有花名册的。”
晋凌云脸色微变,她是没想到,一时心软放过了这个伺候她多年的丫鬟,居然成了莫聪用来对付她的矛头。她反应也快,当下眼圈儿一红便双目含泪。
这是晋凌云惯来会的把戏,从小到大,不知从哪儿学来的本事,眼泪说来就来。
她抽出了腰间的帕子,娇娇弱弱地擦了擦眼泪“父皇,莫聪此人居心叵测,居然随便找了个疯子就来指责儿臣。儿臣与成珏虽说略有争执,但也是多年夫妻。夫妻朝夕相处,儿臣岂是那等狼心狗肺之人,对自己的枕边人下得去手”
“儿臣当真是冤枉啊一个疯子的话怎么能信呢”晋凌云哭道,“莫聪这是信口雌黄,儿臣不服”
武德帝见不得她哭,当下便心软了。
白皇后如今一看父女俩这做派便想起了曾经白清乐与武德帝。曾经的白清乐便是这般,面上永远是她最无辜。她纯洁无瑕,高洁如风中不堪折枝的娇花,但私下里无论多么没皮没脸的事情她都做得出来。不仅会哭还十分擅长博取同情,武德帝次次上当。
晋凌云简直就是白清乐的翻版,做派一脉相承。若非她一早就知晓她杀了盛成珏,怕是此时看她这般声泪俱下的模样,还当真以为她有多委屈。
这些日子以来,从来不回顾往事的白皇后越来越常回忆起过去。尤其是在武德帝总是在她眼前晃的时候,原以为早已经过去的怨恨,又一点一点的浮上来。
她盯着晋凌云,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见过白清乐了。自从苏氏爬上了贵妃之位以后,白清乐便再也没有进宫小住过。白清乐的面容在白皇后心中早已模糊。她不清楚眼前的晋凌云有几分像白清乐,但这一脉相承的作风,让她有种果然如此的厌恶。
“她是个疯子啊诸位难道不长眼睛吗”晋凌云看四周的人并没有被她的眼泪打动,顿时就有些慌了。
“疯子的话都是疯话,没根没据的,不可信父皇将他叉出去,莫聪他藐视圣威”
“你住口大吼大叫成何体统”白皇后目光越过晋凌云,冷声道,“莫聪,有任何证据,你都拿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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