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毓心口一跳, 不懂他突然冒出这句话到底是什么用意。廖原仰躺在床榻之上看着苏毓,苏毓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并无任何心虚的迹象“什么竹林”
廖原微微挑起了一边眉头, 没想到这徐家的小娘子并非看起来那般软糯好骗。
他仰靠在引枕上,眼睛若有似无地打量苏毓。苏毓先是过问伺候的下人廖原伤势恢复得如何, 命人将带过来的物什全送进屋来。仆从们将东西一件一件摆放到桌案上, 其中不乏当初白皇后送来给苏毓补身子的药。苏毓回眸瞥了一眼躺着的廖原“廖先生说什么竹林,妾身不知。”
廖原眸光幽幽落在苏毓身上,衡量的意味十分明显。
苏毓不怕他打量, 她不想承认的事情, 谁也不能逼迫她承认。
确信该做的做到位了, 苏毓便施施然地起身告辞“廖先生, 妾身这厢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这就不打搅你了。你且好生歇息, 伤口怕是要有一阵子才能康复, 告辞。”
说罢,苏毓便带着仆从离开了客院。
入秋天儿转凉以后,京城一改往日干燥,反而日渐多雨起来。昨儿才降了一天的滂沱大雨,三更半夜才消停。这会儿就又下起雨来。
苏毓抬眸看了一眼天, 命人将该用的东西搬进书房,开始着手给苏贵妃调制适合色号的粉底液。虽然钟粹宫的太监给出了苏贵妃的要求, 但并未写苏贵妃本身什么肌肤底色和瑕疵。但粉底液的功效也就那么几种, 无非是变白和遮瑕罢了。苏毓便按照大众的肤色,各样的都调制了一款。届时注明了不同色号所针对的肤色和用法, 就看苏贵妃要如何用了。
调制粉底液本身并不麻烦, 毕竟华容阁早有成熟的产品上架, 苏毓也早已熟能生巧。
东西至多两三日便能调制出来。苏毓这边埋头做事,京城里终于还是闹出了一桩不大不小的事儿。
莫聪找到了两年前被送出京城的长公主的贴身丫鬟,并当朝指责长公主杀害盛成珏。
说起来,大驸马盛成珏无缘无故失踪两年已经成了京城一桩离奇的悬案。两年前,长公主府的仆从忽然报案说盛成珏失踪,当时都惊动了禁卫军。然而禁卫军搜查了整个京城,根本找不到盛成珏的踪影。这桩案子进行了长达一年的跟踪调查,无论是京兆尹还是大理寺,谁都无法给出结果。
如今时隔两年,再有人提及盛成珏,居然是指责长公主杀人藏尸。不得不说,此事一出,一片哗然。
事实上,早在盛成珏失踪没多久便有人怀疑是长公主动得手。但长公主身份高贵,又是圣眷在身的当朝第一人。旁人就算心有怀疑,也不敢轻易往长公主的脑袋上扣罪名。这件事查来查去,没查到什么东西,还总是有各种阻拦。尤其大理寺接到上面的命令直言不可细查,这般只能做成一桩悬案。
如今两年前的案子翻出来,还直指长公主,自然少不了要掀起波澜。
莫聪当日拎着那丫鬟丢到圣前,将长公主如何杀死盛成珏之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这丫鬟每说一句,众人脸色就越发的震惊骇然。显然虽早已听说过晋凌云的恶名,但他们从未想过晋凌云能凶恶无情到这个地步。同床共枕的人说杀便杀了,就是最毒的妇人也没有这般狠心的。
晋凌云人不在,对于莫聪的这番指责自是无从辩驳。
武德帝的脸随着这些话的吐露越来越黑,越来越黑。他啪地一声拍案而起,怒斥莫聪道“你住口这里是朝堂,可不是你能随意张口吆喝的菜市口,要人认罪也得拿出证据来单凭一个神志不清的丫头便指责当朝长公主杀人,这是何等的荒谬”
“陛下此言差矣,”莫聪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他笔直地跪在大殿之中,一双犀利的眼睛直直地锁定了上首的武德帝。莫聪早就看晋王室不顺眼了,有道是小人在朝堂。武德帝一家子将这句话诠释得淋漓尽致。原本查出东西本该要上报大理寺处理,但莫聪是在相信大理寺会无缘无故弄丢证人。
事实上,他从一年前入京入手查盛成珏失踪一案至今,处处受到阻拦。莫聪不是个蠢的。这明明并非多难的一桩案子,硬生生拖到如今才有进展,无非是伸做这桩事的人身份贵重罢了。
“若是人证也算不得证据,那什么证据才算”
“莫聪你放肆”武德帝拆下手里的一个玉扳指就砸了下去。
玉扳指砸到了台阶上应声而碎,碎片崩得到处都是。武德帝眉头高高拧起,雷霆之怒。
偶尔一两块碎玉崩得高,猝不及防地绷到了近臣的脸颊,疼痛在脸颊上一划而过,脸颊便开始流血。诸臣们面面相觑,顾忌武德帝人在盛怒之中,谁也不敢出声声张。朝臣们默默退开半步,免得伤及无辜。就眼看着武德帝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台前。
莫聪也是胆子肥,武德帝如此暴怒,他依旧梗着脖子将晋凌云的罪状一条一条地陈述出来。
不仅如此,此时他留在殿外还有不少相关证人。
耗费了不少心思,耗时一年半,莫聪才终于将涉案能挖出来的人都挖出来。此时一个个如鹌鹑似的缩在殿外,听到里头圣人爆喝之声,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虽说有不明原因失去不少重要证人,以至于盛成珏的尸体无法短期内找到。但所有目前已掌握的证据都在明确地指向一件事,晋凌云刺死盛成珏此事十之八九不是假的“陛下若是不信,大可让长公主进宫来对峙。”
“你放肆”
一声高呵,大殿之中气氛将至冰点,仿佛一触即发。
事已至此,莫聪自然不肯能退。既然大理寺无法给南阳王府一个交代,那他便将这事儿直接捅到朗朗乾坤之下。他倒要看看,这龌龊的晋王室还能弄出什么花样来
虽说君臣有别,但南阳王并非一般的朝臣。南阳王府出来的人,就算只是个副将,也得掂量一下“微臣今日胆敢领着这些人来御前告状,自然是已经查到了足够的证据。陛下不必如此盛怒,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是长公主,杀人依然要偿命陛下,您且请长公主进宫对峙”
“竖子尔敢”
“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你算个什么东西胆敢指责当朝公主”武德帝气的要命,他没想到底下的人如此办事不利。都已经藏了两年的事情还能被莫聪给挖出来,简直就是废物,“你莫在此地血口喷人长公主虽说素来率性,偶有放肆之举,但也绝不是那等狼心狗肺之人”
“臣恳请陛下宣长公主对峙”莫聪跪在地上,对武德帝的话充耳不闻。
武德帝气得胸脯一起一伏。但是此时此刻满朝文武都在看着,哪怕他素来胡作非为,面对内阁五大辅政大臣,他也不能当真胡搅蛮缠一损国君威严。
他捏着手在上头踱来踱去,可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心里头这团火。
内阁五位大臣眼观鼻鼻观心地看着这一出,从莫聪拎着人进来到如今,谁也没有上前规劝。事实上,证据哪怕还不能说完备,莫聪能有理有据地问罪到这个地步,晋凌云若是无法证明自己与盛成珏之死无关,那就自然是要承担对峙的后果的。
万国凡手持玉笏,老僧入定的眉头终于是拧起来。他花白的胡子上下动了两下,抬起头,一双眼睛静静地就落到了武德帝的身上“陛下,既然如此,还是传长公主殿下入宫吧。”
武德帝踱步的腿一顿,扭过头不满“万爱卿”
“陛下何必如此慌张”万国凡眼睛抬都没有抬一下,他对于这个长公主可是看不上眼已久。历经了大历三朝,他就没有见过如此不知羞耻的女子。不知皇后娘娘那般端庄文雅的女子,如何就教养出这样一个伤风败俗的女儿。
万老爷子淡淡的嗓音在大殿之中响起,很是清晰“有道是,清者自清。长公主若是青白。莫将军红口白牙也不能张口便污蔑好人。”
刺杀了盛成珏可不是小事,盛家嫡长孙,那是南阳王送入京城未表衷心的。被一个混不吝的公主给杀了,这当真是天大的笑话好在听莫聪的口气,南阳王并不想跟朝廷闹翻,只是单纯地讨要个公道。
他要公道,自然是给公道最好
“陛下,”万老爷子都开口,其他观望的朝臣便立即迎合了,“是非曲直,且请长公主前来对峙了便是。”
武德帝哪里敢传晋凌云对峙。那丫头就是个城府浅的,被这样的阵仗吓唬一次,难保不会吐露出什么事儿来。武德帝黑着脸不说话,万老爷子才深沉地吐出一口气。不必多说,这么多年伺候御前。今日盛成珏的这桩事儿,怕是跟武德帝也脱不了干系。
“陛下不允可是心虚”莫聪狗胆包天,“若不然,为何迟迟不应微臣的请求”
武德帝顿时怒极“尔敢信不信朕看了你的脑袋”
万国凡拧着眉头,就在武德帝不愿开口之时,殿外忽然传来一声冷淡的女声。素来淡泊如菊的白皇后牵着年幼的储君从门口缓缓走了进来,一张脸冷漠如冰“传长公主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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